第3章 被碰瓷的人
很久以后,男闺蜜谢浪曾问吴鱼,她那时明明见一个爱一个来者不拒,为何偏偏对美男界顶流王真卿无动于衷?
吴鱼只冷哼了一声:也不能算无动于衷吧,毕竟,心肝脾肺都被他吓到乱颤呢。
这就是吴鱼对王真卿的第一印象:冷漠、无情、凶神恶煞。
当然,王真卿对吴鱼的印象似乎更差,基本都是些会被和谐的敏感词。所以,当他很快就再次见到吴鱼时,他是崩溃的。
彼时,他刚刚按照手里的地址抵达了吴家老宅,一片废墟突如其来地横在那里,让他对整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而吴鱼,正坐在这废墟前,拉着一名耄耋老者谈论梦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就是世人的肤浅。
“在这乱世之中,一个没有梦想的人,与蝼蚁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像我,虽为女子,却有两个大大的梦想。
“一个,是娶尽天下美男;另一个,便是破尽天下奇案!
“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很令人激动?”
老人看着吴鱼紧握着自己的双手,眼里并不是激动,而是欲哭无泪的惊恐。
“那么,你有梦想吗?”吴鱼接着问。
老人摇了摇头。
“不,你一定有!只是还没有发掘出来而已。你是唯一一个留下来听我说话的人,这说明,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不屑拥有蝇营狗苟的人生,你明白爱的力量!”
老人牙齿漏风地回答:“我就是因为没有力量,跑不动,才被你拉住的……我就一苦力,到哪都是日结,女郎你就放过我吧!”
吴鱼一拍大腿:“哎呀妈!原来你们是怕我不付工钱才跑的?不是怕灾星?误会了不是?放心放心!我吴家阿鱼向来只欠情债,不欠钱债!我自有生财之道,日结没有问题!”
老人在吴鱼的搀扶下,扛起锄头,颤巍巍向着废墟走去。不久,他开始了缓慢的挖掘。那一起一落的动作,有如机械运作的钟摆,与那废墟融在一起,成为了风景的一部分。
而阿钱,则在不远处扬着封书信飞快地向吴鱼奔来。
“女郎——女郎——康都来的家书!”
一旁,侍从阿乙向王真卿汇报:“郎君,我打听过了。这里是吴家老宅无疑。只是两个时辰前,刚刚着了一把火。”
王真卿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阿乙:“据邻里称,这吴家女郎不仅爱拈花惹草,还灾星入命。今日这场大火,就是老天冲着她来的。”
“那这吴鱼现在何处?”
阿乙怯怯地,指了指一旁的吴鱼。
王真卿瞥了过去——
她、她、她……她就是吴鱼?
那个演技拙劣又造型辣眼的碰瓷女?
王真卿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么个毫无节操的女子,与吴子涯那碧血丹心的老臣联系到一起。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她不是。”
说罢,他抬脚就要走,生怕给阿乙否认的机会。
“站住!”
一声娇斥却从身后传来。
吴鱼慢慢绕到他了面前,居然对他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起来。那目光,好似民妇打量集市上的菜品,又像买家打量着人牙子手里的贱奴,想随时挑出点瑕疵来压价似的。
王真卿第一次在异性的目光中生出了羞耻。
“你就是王真卿?”
“我不是。”
吴鱼:“我说呢,我在大名城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马车,原来是从康都来的贵客?”
“女郎是否耳聋?在下说了不是。”
吴鱼自顾道:“你看你这车前的马,体型矮小、骨骼细弱、肌肉松弛、毛色暗淡……很显然来自南方,而非北地。再看你这身衣裳,虽看上去纤尘不染,可下摆处却多有褶皱,想必是舟车劳顿,长时间坐在马车中所致。”
王真卿握了握拳,暗道:大意了,竟然衣上有褶……这教本郎君颜面何存?回程一定只穿中衣坐车……
开口,却仍是嘴硬:“那又如何?我从南方而来,便一定要是王真卿吗?”
“那倒也不是。但是我阿爷说,你是王真卿!”
吴鱼说着,手里的信件一扬,一张王真卿的画像跃然纸上。
同款鼻子同款眼,画中人与眼前人一模一样,画像旁还写了大大的三个字:王真卿!
王真卿纵再想抵赖也是百口莫辩了。
不过此刻他更好奇的是——这吴子涯不是托孤完就挂了吗?那这封信是谁寄的?
接过书信,竟果真是封家书,而信中内容,却令王真卿大跌眼镜。
大意就是,这当爹的远在康都,非常思念女儿,非常希望女儿能够南渡去他身边,承欢膝下,共享天伦。
但是吧,天下父母皆是操心命。他既怕北地战乱,旅途危险,又怕女儿貌美,被人拐卖。所以就一直没敢召唤她。
好巧不巧地,他不久前结识了赌徒王真卿,欠了他五十两黄金。为还债,王真卿自愿前往大名城,把他老人家的女儿给接去康都。
老父亲殷殷叮嘱:女儿啊,你太过貌美,为防止有人冒认他将你拐走,为父特画肖像一幅,切记要辨认清楚。
落款自是吴子涯,而时间,竟然在他死前一周。
王真卿有些懵。
突然之间,整件事哪哪都透出了诡异。
他本以为,他只是“恰巧”去梅园躲了场雨,然后“偶遇”了吴子涯的临终托孤。
他本可以推辞,但他向来敬重这些老臣,宁愿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也毅然上了路。
甚至,他本以为吴子涯与他并不相识。
可这封家书却告诉他:嘿,你被骗了!那老贼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从一开始,你就是局中人!
呵!
他可是三岁便可诗百首,七岁便能破奇案的王真卿!
他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不休算计了?
有意思!
他又想起了吴鱼之前对他的那场“碰瓷”,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废墟前,耄耋老者仍在机械摆臂,吴鱼脏兮兮的造型依旧辣眼睛。
可王真卿却似浑身舒畅了许多,身上的“病态”一扫而空: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那我可就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