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很丢脸吗？
游越的眉心跟着一跳。
他抻着脖子去看夏北琛时，却见这上班摸鱼的救生员已经收起手机，正襟危坐地注视全场，仿佛刚才偷玩手机的人不是他。
说实话，游越看到这句[想和好]时怒气顿消，就为着夏北琛这张睥睨众生的漂亮脸蛋，游越愿意给他一次主动的机会。
只是直到水上乐园要闭馆，小鬼头闹着要回家，夏北琛也没主动找他。
游越冷笑，这就是夏北琛所谓的想和好？
他也没回复夏北琛那条消息，转头给周寂深拨了个电话，确认好包间和时间。
深城繁华，夜幕笼罩住这座车水马龙的都市，错落有致的建筑顶上是闪烁的霓虹灯，为这座都城勾勒出一片迷离的色彩。
繁盛的街头，灯火阑珊，五彩华光交相辉映。游越开车进入繁华大道，随后步行进入坐落在街头顶上的酒吧。
游越推开包间门那瞬间，沙发上坐成一排的人齐刷刷扭头看他。游越扶着门把手的手指一缩，因为他发现这群人他没一个认识。
倒是有人先认出了他。
一个烫着狮子头发型的男生抬抬手招呼他：“哎，游神！今儿荣幸见着你啊！”
游越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高中能记住的人，结果搜寻失败，这人陌生得很。
那狮子头带着几个人走上前咧出一口黄牙：“我是王铁钢啊，在你隔壁班的！”
游越好歹社交经验丰富，他扬起一个微笑，回应道：“哦！是你呀，记得呢！”
王铁钢是今天这场校庆的做东人，在深中五十年校庆里，深中学子没几个人真正返回母校庆祝，反而一群接一群往酒吧里扎，在灯红酒绿中交流“情感”。
王铁钢几人把游越围到中央入座，包厢有两套长沙发，王铁钢把他往左边领，然后挨着他坐下。
游越扫视一圈到场的人，发现还真不少长得对他胃口的。游越另一边又坐下一人，是个留着中长发的男生，媚眼如丝，长得挺漂亮。
王铁钢给那漂亮男生递了个眼色，对着游越介绍道：“这位叫朴蒲，是我们班当年班草呢，现在在国外学设计。”
“游神，久仰了。”男生声音阴柔，带点缱绻，包间内红绿色的顶光打在他发丝上，像海面吟唱诱人坠海的人鱼。
或者说，是海妖。
游越实际不感冒这种类型，特别是朴蒲身上浓烈的香水扑入鼻息时，游越笑容差点没僵住。
维持着良好素养，游越主动跟他握手：“幸会。”
包间里的人在游越来后话题全引到他身上，一会问他拿奥运冠军是什么滋味，一会问他当运动员奖金多不多。
其中要属王铁钢最为积极。他老爹是做房地产的，高中毕业就去继承家业了，现在谈起混得好不好这个话题，简直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逮着游越夸的同时顺便吹嘘两下自己。
他佯装谦逊，在一群人的奉承声中酒意上脸，顶着猴屁股一样的大脸盘说：“我真没你们说那么行，也就子承父业，平时谈点项目什么的，闲得很。”
“倒是游神，”话又抛到游越身上，“当运动员可累吧，为祖国争光是真本事。我也没少关注你比赛呢，上次你奥运会上穿的什么颜色的泳裤我都一清二楚……”
“哦，那我穿什么颜色泳裤啊？”游越笑意吟吟。
“……”王铁钢只是随口一说，没料想游越反嘴一问，他挠了挠蓬松的狮子头，信口胡诌，“没、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紫色。”
游越但笑不语。
无论大大小小的赛事，他泳裤都是一成不变的黑色。潋滟风情的桃花眼上扬，游越意味深长地瞥了房地产继承人一眼，倒也没当众驳他面子。
一帮曾经的校友各怀鬼胎，很快又扯到其他人那边，旁侧人扑鼻而来的香水味让游越想逃离。
偏生这美人还跟他大腿贴着大腿，朴蒲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分明是很小的一口，他却仰起头，让酒水顺着唇缝滑入脖颈。
“游神，”朴蒲像是有了醉意，脖子一歪，脑袋顺势靠上游越肩膀，软着嗓音道，“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从高中起就一直关注你。”
“我这次回国参加校庆就是为了你，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好吗？”
游越出柜多年，鉴gay眼光毒辣，早从朴蒲坐上他身畔，他就对对方心思心知肚明。
游越没给出回应，他掏出手机，却是给周寂深发消息。
却见到对方在六分钟前就给他来了个消息轰炸。
周寂深：[对不住了啊哥们，我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
周寂深：[帅哥确实挺多，只能靠你这情场大师自己拿捏了！]
消息下面是一长串跪求原谅的表情包。
游越嘴角一扯，哼笑了声。
气的。
既然他唯一相熟的哥们没来，游越也没有在这待下去的必要，特别是在周寂深提到帅哥时，他莫名地想起了夏北琛。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夏北琛连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怎么这时还能想到他？
游越划了下微信消息，夏北琛自那句[想和好]后就没再蹦出一个屁，他的空白头像也在游越的众多联系人里石沉大海。
这边朴蒲见游越捏着手机沉默不语，很没眼力见地递上自己手机的二维码，捎带给他抛了个媚眼。
王铁钢一帮人聊得正火热，没人注意到他们。
游越一向不喜欢主动的，他正要绝情地拨开美人脑袋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送外卖的来了！”他旁边的王铁钢说，“这破酒吧也没点吃的，我挑了附近一家大排档，点了些烧烤给大伙尝尝。”
游越下意识地抬眼去望，然后看到了穿着熟悉黑T恤的外卖小哥。
小哥提着两大袋烧烤，好人做到底地走进包厢帮忙把烧烤放上桌台，将装烧烤的袋子拆开后，他抬眼时撞上了一双略带讶异的桃花眼。
“你是……夏北琛吗？”包厢里有人惊呼出声。
夏北琛撑在桌台的手指一颤，混着许多生面孔的包厢，夏北琛一眼看见了游越。
他身穿连帽短款卫衣，肩背微微靠在沙发垫，而他的左肩搭着一个漂亮男生的脑袋。游越微抬下颌，手指随意搭向两边，眼神懒散，唇角微勾，俨然一副游戏人间的姿态。
都说包厢座位也分三六九等，游越面子大，坐在正中，旁边两个一个是做东人一个是设计师。
夏北琛的眼睫狠命地发着颤，他怕游越察觉到他的异样，迅速垂下眼睑。
但包厢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低低地嘶了一声，“真是你啊，夏北琛。”
包厢所有叠着双腿交谈的或是唾沫横飞吹嘘的此刻无一不例外地直直看他，像诡异的断头娃娃，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些骇人。
要说深中当年混得响当当的人物，夏北琛必占有一席之地。
原因无他，他成绩好。
在卧虎藏龙的深中，夏北琛的成绩能常年保持在前三，大大小小竞赛获奖不断，也是个主席台站到麻的主儿。
这酒吧版校庆有几个是当年夏北琛的同班同学，在看到夏北琛后他们第一时间也没敢确认。
他跟当年比起来，变化太大了。
沉寂良久，有一个女生问：“我听说你不是保送到c省了吗，怎么……”
夏北琛终于抬起脸，唇角挂着礼貌疏离的微笑：“因为私人原因，参加高考选在深城读了。”
众人又默了一阵。
游越发现夏北琛抬头时，目光与他直视。
他没由来地心下一慌，肩膀一耸，把肩上的美人推开了。
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
朴蒲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抬起脑袋再次靠上。
游越干脆身体前倾，捏着啤酒瓶垂到膝盖下。
王铁钢毕竟是校庆的做东人，他敞开嗓门活跃气氛：“哎，北琛啊，既然都是咱深中的，要不坐下来喝一杯？”
夏北琛移开视线：“不用了，我后面还有单。”
说罢，他抬脚就要走。
蓦地，被游越拨开的朴蒲嘴角一勾，阴恻恻地开口：“其实我很好奇，以你的成绩现在前途应该无限光明，怎么沦落到……”
他巧妙地阖上嘴，带着美瞳的眼睛睨着夏北琛，恰逢一道红光扫来，在他眼眸投射出一片野兽般嗜血的凶光。
游越眉头一皱，面色刷地冷下来。
朴蒲所指什么意味人人都听得出来，从深中毕业的学生要么博学多才要么家财万贯，本就多多少少带点优越感，在曾经的学神现在沦落到送外卖这件事上他们尤为凸显。
所有人都饶有兴味地等待夏北琛的回应。他们太闲了，花着家里的钱，在挥金如土的同时，还想听几句人家的窘境解解闷。
夏北琛如他们所想地说了：“因为家中实在缺钱……”
“够了。”
众人屏息听着，冷不防一句话搅了他们兴致，一帮人齐刷刷地循着声音方向望向说话之人。
啤酒瓶被捏得嘎吱响，然后被一把砸在桌面上，白色液体迸溅而出。游越霍然起身，面色暗沉冷冽，一贯勾起的唇角此刻绷紧，他攥紧拳，指关节因为用劲开始泛白。
游越冷声开口，眸底蕴满暴戾：“就你们长嘴了是吗？”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唇角微扯，全然不掩讥讽与嘲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么游手好闲，暑假期间做兼职补贴家用，这很丢脸吗？”
寂静。
黏着游越坐的小美人整张脸像破碎的白瓷，他几乎是立即惨白下来脸，看着游越不加掩饰的嘲弄，他疯了般扬声辩解：“不是的！我们只是跟老同学开个玩笑！”
“那你要问当事人觉不觉得好笑。”游越敛笑，居高临下地俯视面色相当不好看的海妖，他身量很长，投落的阴影完整地罩在朴蒲脸上。
朴蒲慌乱狼狈的面目被遮挡于阴影，而后阴影远去，是游越抬脚离开了沙发。
他走到夏北琛面前，眸底的恶戾刹那间消散。
夏北琛与他对视，唇畔微微浮出一丝笑：“走吗？”
游越没说话，两人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