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们没见过
刚离开空调环境，一股晚夏的热浪迎面掀来。游越回身看了一眼酒吧，在五彩辉映的街道下，它房顶上绘画的两节猩红舌头格外瘆人。
夏北琛的自行车就停在酒吧外，他打开车头上送餐的黑色大包，从里边掏出了一个装有手抓饼的塑料纸。
游越面色暗沉，冷眼看着夏北琛。他有些生气——不是气夏北琛回消息后就没找过自己，而是气夏北琛就这么站着忍受那帮“有钱人”的阴阳怪气。
眼看夏北琛拿着塑料纸向他走来，游越眉头一蹙，心里蹿着股火，“那帮人问的都是些没营养的问题，你搭理他们做什么？”
“但他们没说错，”夏北琛静静地看着他，他觉得游越此刻就像炸毛的猫科动物，舔着爪子张牙舞爪。于是禁不住偏头，喉结上下轻滚，“我没事的，都习惯了。”
没成想游越听着更气了，下颌绷紧，肩膀耸立。他张嘴还要发作，忽然怀里塞了一个暖和的玩意。
“干、干嘛？”游越有些怔愣。
“赔礼，”夏北琛说，“想和好的赔礼。”
游越犹如被当头灌上冷水，火气刹那间消灭。
……
两分钟后，游越低头啃着大满料的手抓饼，而夏北琛推着自行车贴在他身侧。
手抓饼来得及时，游越恰巧没吃晚饭，酒吧包厢乌烟瘴气的更是没什么东西能填肚子，眼下这夏北琛亲手做的手抓饼也算是解了游越的燃眉之急。
游越弃了车，他们并排走在街头右侧，街道两侧的建筑物打着亮眼的灯光，晚风恰凉。
夏北琛忽然开口：“昨晚上那件事，是我言语激进了，我得跟你道个歉。”
“哦。”游越踢了踢道上看不顺眼的小石子，石粒哐当一声落入街道中央，然后被不知名的车辆碾碎。
实际游越在收到夏北琛那条消息时已经消气了，他只是不想摆明，他要夏北琛亲自找他说明。
夏北琛也没空手谈和，把游越上次随口一说的“好厨艺”记在心头，做好满料的手抓饼后，想着能不能把他约出来谈一谈。
约还没开始约，两人倒是先在酒吧撞上。
彼时游越肩头靠着人，夏北琛眼眶被刺痛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可笑，游越不过眼巴巴追了他几天，他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
游越又不是非他不可。
但当游越当众怼那些讥讽他的人，并毅然决然跟着他出来后，他心中的酸涩又瞬间化开。
游越晾了夏北琛一会儿，不紧不慢地闷声道：“其实我也有错，我太冒失了，”他转眼去看夏北琛，唇角微抿，“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天知道这是游越叱咤情场多年来第一次静下心来考虑他人立场。以往他都是猛劲追，然后无情甩，从没考虑过自己冒不冒失，人家反不反感。
夏北琛的话点醒了他。
——游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爱玩弄感情。
游越狠狠地啃了一口手抓饼：“咱两清了。”
随后他们对那晚的矛盾和接下来的发展闭口不提，两人迎着盛夏的晚风，发丝被吹拂。
自行车推下一个坡，他们离开了繁华的街道。
游越也没顾得上小车，他此刻眼中只有夏北琛。酒吧包厢的小鲜肉他瞧过了，漂亮的国外设计师也主动贴上了，但在看到夏北琛那刻，他的心脏没由来地抽了一下。
夏北琛的出现就像捉奸现场，游越跟着一慌，觉得自己特像那种在外面嬴荡的无良丈夫，被妻子当面揪住时身上还挂着个小妖精。
明明是夏北琛没实际回应，但为什么尴尬的是他？
游越面上淡然，下颌低垂，大口大口咀嚼手抓饼，看似在生闷气，实则内心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夏北琛，在深中那会儿，我们见过吗？”游越咽下一口饼，突然问。
“……”夏北琛扶着车把手的手指蜷曲，他低声回，“没。”
“我猜也是，你这副模样我不可能忘。”
夏北琛绷直了唇角。
游越灌完了一整个手抓饼，他将塑料纸揉成团，随手扔进河岸两旁的垃圾桶里。
这是走回大排档的方向，他们正走向夏北琛差点溺毙的河岸。
“夏北琛，明天周六，跟我一起出去玩吗？”游越蓦地偏头望江，河岸摇曳的灯光打进他瞳孔，微小的碎光在他眼眸荡漾。
夏北琛也跟着面立江浪，“我得上班。”
“那你哪天有假？”
“我没给自己排假。”夏北琛做的都是一日兼职，干满一天才有工资，他从没想过给自己放假。
“给自己放一天吧，”游越倏然弯唇，冲他笑了一下，“我带你去玩。”
他想给自己和夏北琛一个时间，一个私人空间，他没法放下夏北琛。
夏北琛长得带劲，对他口味，他还得追。
只是追人要像狩猎，需耐心，要谨小慎微，得慢着来。
……
游越回到家后已经很晚，他是徒步把夏北琛送回家，然后又打车到吐着俩舌头的酒吧，最后再把车开回家。
游越把整个身体陷进大床时，第一时间给周寂深去了电话。
周寂深以为他哥们要讨伐他，接通后张口就是百来字赔罪小作文。
游越心情很好地给他免罪，然后向他打听起夏北琛：“深子，你还记不记得咱深中有个夏北琛的人？”
“嚯！你突然问他干什么？”周寂深还是优先八卦他哥们的感情，“你跟包厢里的小帅哥们处得咋样啦？我可听说有个从国外回来的设计师点名要你呢，他学生时代起可就暗恋你了～”
游越摁下17度空调，显得兴致缺缺：“不合我口味。”
“得，就你那高岭之花救生员哥哥最好是吧，”周寂深佯装沉痛，“人家特地从国外赶回来，你这么说让人家很伤心啊！”
游越冷脸：“别打岔，回到话题上，”继而沉声问，“夏北琛，你认识吧？”
“深中谁人不识他啊。这位可是常年霸榜年级前三的学神，经常站主席台发言的！”
“哦，就你不认识，”周寂深语调一转，闷笑着调侃他，“毕竟太子爷你成天不是游泳就是勾搭人，哪容得下一个小小的夏北琛。”
游越：“我得告诉你一个严肃的事情，我看上的那个救生员，他就是夏北琛。”
“什么？！”周寂深在那边的咆哮震碎山河：“不是你没认错？是深中的那位夏北琛？！”
“嗯，”卧室温度降下，游越揽过被子盖上小腹，“千真万确。”
“这一点都不像啊！”周寂深眉头皱得能夹死一个游越，“他不是那外卖员吗，我还记得他长啥样，跟记忆中的学神可半点边都不沾！”
游越被勾起兴趣：“那他是长什么样？”
“我哪有他照片啊，”周寂深显然还没消化完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声音有点愣，“我依稀记得就，长得呆呆的吧，不是很看得清脸。”
“给我弄张他的照片来，”游太子爷不容置喙地下令，“尽快。”
“我滴爷嘞！”周寂深哭嚎。倏忽又想起什么，在游越要撂电话前开口说，“我记得当年雷子生日，就跟我们打过好几次球的那个雷子，他生日宴有邀请夏北琛。”
周寂深像是回忆起来，在那边猛地捶了下床头，亢奋道，“那会阿姨给你门禁要提早回，你被灌醉了当时，还是人学神送你回去的呢！”
夏北琛送过他回家？游越眉头一蹙，想起夏北琛刚才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俩没见过的样子。
“游宝，你有印象不？！”周寂深跟吞了核导，格外兴奋。
“没，”游越老实回，“喝断片了。”
其实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游越半点都回忆不起来，他甚至没第一时间回想起雷子的容颜。
他的脑畔只划过夏北琛那张脸。
黑体恤的男生敛下眉眼，晚风掀起他的衣摆，倾身推车时脊背宽阔又锋利。
夏北琛当时告诉他：我们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