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儒门显世（一）
“劫雷！？”老人的话让沈沐猛然想到了什么。记得在青丘山的时候，自己为了躲避血夕的追杀，曾经释放过一道虚空雷霆，而那道雷霆刚好引发了老狐狸压制已久的心魔。青绫的姐姐说过，正是因为雷霆之中带有渡劫的气息，这才惹得老狐狸心魔反噬，险些丢了性命。
“莫非那无尽虚空之中的雷霆就是仙家渡劫时的神雷？”一念至此，沈沐顿时大骇，连忙分出一缕神识遁入虚空，仔细地观察着神识海中闪耀的雷霆。
被沈沐分出的神识虽然不过一缕，却依旧清晰地感受到了虚空中那抹充斥着毁灭气息的光闪。无论是气势还是威压，那抹光闪竟然与外界的劫雷完全相同。
“这、这莫非真的是九天之上的劫雷？”灵光一闪，沈沐的脑海之中倏地冒出一个惊人想法。既然这虚空雷霆也是劫雷，那我沈沐何不以毒攻毒，用劫雷对抗劫雷。
这惊人的想法就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大手，不断撩拨着沈沐全身上下最敏感的肌肤。沉浸在以雷御雷的奇思妙想之中不能自拔，沈沐居然一时失神忘记了头顶要命的劫雷。
“臭小子，快躲开。这九天之上的劫雷强横无比，哪怕是鬼仙圆满的修为也生扛不得！”老头子见沈沐无动于衷，心中不免焦急万分。
“这小子虽说嘴巴臭点，心肠却是不坏，要是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可惜。”老头子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个没完，手上的动作却是半分没有停歇。电石火光之间，老者指诀数换，手中那杆破旧的烟枪迎风甩出，蓦地吐出一阵淡白色的云烟，直奔沈沐的头顶而来。
“叱”老人猛地一声长啸，一双手臂如金蛇般疯狂地舞动起来。半空之中，烟枪喷吐而出的白色烟雾陡然一变，竟然当空化成一条巨大的蟒蛇，盘旋于沈沐的头顶之上。那硕大的头颅高高扬起，猩红的蛇信遮蔽天日，冰冷的瞳眸之中满是荒古的气息，正是远古之时肆虐人间、横行三界的恐怕妖兽——吞天神蟒。
“咔嚓！”高悬于九天之上的万丈雷霆霍然炸响，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闪电雷击倏地劈向沈沐的天灵宝盖。“呼！呼！”老人周身罡风呼啸，年迈的身体里蓦地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两只手臂死死地交缠在一起，一道道鬼魅的红芒闪烁夺目，老人干枯的手臂渐渐化成一条缩小版的吞天蟒蛇，双手就是那恐怖的蛇头。
“吞！”老人口中轻叱一声，双手张开猛地向前探去。半空之中，沈沐头顶的那条吞天神蟒随着老人舞动的双手，倏然张开了自己满是垂涎的血盆大口，把劈向沈沐的毁灭雷霆囫囵个地吞了下去。
雷光入体，身形硕大的洪荒古兽痛苦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一团剧烈的光闪在巨蟒的腹中不断膨胀。一寸、两寸、三寸，吞天神莽的腹部止不住地鼓胀，黑紫色的鳞片一片片脱落，露出巨蟒腹身肉白色的肌肤。一尺、两尺、三尺，那炫目的光闪还在膨胀，巨蟒厚实的皮肤一点点变薄，直到几乎透明，可以清晰地见到巨蟒腹中的内脏。
发生在巨蟒身上的可怕场面同样发生在老人干枯瘦弱的手臂上，一丝丝纤细的血管狂猛地肿胀起来，濒临着爆裂的边缘。眼看着自己肿胀的双臂就要炸开，老人霍地张开双手，足底发力，竟然化成一道鬼魅的流光直奔半空中的吞天巨蟒而去。
鬼魅的红光顺着巨蟒怒然张裂的血盆大口直灌而入，老人与巨蟒彻彻底底地合为一体。透过蟒蛇腹身透明的肌肤，沈沐可以清晰地看到，老人紫色的元神正在艰难地吞噬着那团桀骜不驯的雷霆。
蛇腹之中的光闪渐渐昏暗，而高昂的蛇首之中却传来老人焦急的声音。“臭小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离开了龙侯军精卫的尸体，劫云自会散去。否则，这九天劫雷一道接着一道，是不会停下来的。”
可怜的老家伙早已不复当年，倾尽全力也不过帮助沈沐这臭小子抵过了一道雷霆。要是那雷劫无穷无尽，恐怕沈沐真的就要丧命于此喽。“多谢老丈出手相救，这小小的劫雷还奈何不了我沈某人！”老人所做的一切，沈沐全都看在眼里。然而现在不是感谢的好时机，因为就在短短一息之间，九天之上密布的劫云之中，又一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雷霆骤然响起。
沈沐昂首挺立，一身长衫鼓动飞舞，神识入体、遁入虚空。茫茫虚空之中，一道雷霆随念而生，雷光闪烁、气势滔天。“以雷御雷！”沈沐长喝一声，用神识包裹住虚空雷霆还入丹田，顺着奇经八脉直奔指尖。
被九天劫雷无尽的威压所迫，沈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目狰狞，钢牙紧咬，肌肉虬结的手臂高高竖起，戟指向天，沈沐决绝地喊出了一语惊破天地的呐喊。
身处于蛇腹之中老人怔怔地看着沈沐指尖跳跃而出的一抹光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着，老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激动。他知道沈沐指尖的那抹光闪意味什么，当然也知道如果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将会在九州大陆引起怎样的浩劫。
盘坐在长蛇腹部的老人指诀突变，一道道灵光从指尖跃出，重重地击打在巨蟒的身体上。转瞬之间，七七四十九道灵光全部闪过，一一打入了巨蟒周身所有的穴窍之中。“吐！”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老人的干瘪双唇微微张启，艰难地蹦出这个字。
半空之中，猩红的蛇信迎风摆舞，巨蟒扬起硕大的头颅，张来血口，对着沈沐头顶赫然对撞的两道雷霆吐出一团浓厚的云雾。那云雾散在空中，越聚越多，越聚越厚，居然把沈沐与雷霆远远地罩在了一起。隔绝气息，这是老人可以想到的唯一办法。
浓雾滚滚，雷声阵阵。沈沐只觉被一壶滚烫的开水迎面泼过，疼痛直到麻痹得不再疼痛，灼热直到溃烂得无知无觉。沈沐感觉自己好沉、好重、好累、好痛，说不出的疲倦让他猛地栽向地面，死死地睡了过去。
“呼！”秋风吹散了弥漫空中的云雾，九天之上阴沉厚重的劫云也随之渐渐闪去。已经重新化成人形的老者跌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身前昏睡的沈沐。“哎！臭小子，真希望你最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啊！”声声长叹之中，老人抹过嘴角涔出的鲜血，抱起沈沐的腿弯，向屋里走去。
万里之遥的帝都，青阳道宫的清虚道长摊开上尊御赐的仙旨，沉默不语。他是人，哪怕是修成了不死不灭的元婴老怪，他依旧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着自己野望的人。
“九州之内，凡有阻挡、格杀勿论！”清虚子合上仙尊法旨，双眼紧闭追忆着八百年前那个血腥动荡的年代。
“师兄！师兄！楚州东阳郡有劫雷显世！”小师弟清阳子激动地跑了进来，就在刚刚丹房之中的千年司南剧烈地转动起来，直指楚州的丹阳郡。
“师弟，你一直沉迷于先天大衍的法门之中，难道连这个都算不清吗？”清虚子站起身，几步走到师弟的面前，声音严肃地说道。
“师兄，这、这怨不得我啊！我本已算出那劫雷并非仙人渡劫之雷，只是有人施行妖法，引得天罚。然而，当我再欲探知此人根底的时候，先天大衍神术却失了作用，就连我青阳道宫千年未曾出错的司南也一时乱了方向。”清阳子知道师兄一向瞧不起自己的先天大衍神术，可是衍术毕竟是也是三千大道中的一种，谁说就一定不能修炼成仙！
“嗯？你的意思是，有高人掩盖了劫雷的气息？”清虚子一把捋过胡须，不停地踱起步子。作为师兄，清虚子一向瞧不起自己的师弟。先天大衍神术在上古时期也曾风光过，然而那仅仅是在上古罢了，如今天庭已立，天尊大人统御四万，你还想指望什么洞察天机、得道飞升，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天机不过是天尊大人的心机罢了。
“师兄，想要掩盖天雷的气息，至少要有天仙的修为。九州百年不见渡劫神雷，就是有元婴圆满的修士，也不可能突破桎梏、进入化神！”清阳子根本不在意师兄蔑视的目光，低着头喏喏地说道。
“不！”清虚子身形一展化成一道流光，蓦地拾起放在檀木桌上的仙尊法旨，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弟，你难道忘了，有的人可是会在鬼仙圆满的情况下掩盖住雷劫气息的！”清虚子紧紧握住手中的钧旨，目光灼灼死死地盯向远方。
“鬼仙圆满？！”清阳子不断重复着师兄的话，他不敢相信那个在八百年前被道庭几乎剿灭的儒门还有人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