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雨飘摇
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闲逛。du00.com子熠府上似乎还是老样子，宅子富丽整齐，前院后院，外加几个偏院，得有好几十间住房。前院的北厅宽敞明亮，并无太多铺陈，大厅正中的桌椅摆放整齐，门窗帘幔朴素大方，看上去既典雅又舒适。院子两侧是厢房，后院和前院格局相同，只是面积要大了许多，且有一个人工的花园，园中有湖，湖中遍植莲藕，养着各色的锦鳞。中央有一座假山，山上种满了各种花草，山下有一座小凉亭，与亭相连的是一座通向岸边的长长的平铺的石桥。
我俯在亭子的围栏上悠闲的喂着池中的锦鳞，怡香和翠珠在我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子熠从昨晚走了至今没回来，不知道宫中的情况如何。
我把手中的鱼食全部撒入水中，转身问怡香，“你可知道皇上为何不在京中？”
怡香停下手中的针线道：“听说是因为镇守西北的李将军造反了，皇上带兵去镇压。出兵之日……皇后自觉对不起皇上，便在宫中自缢了。”怡香说话的声音很小也有些迟疑，像是怕被谁听到了一样。
我隐约记得寒澈曾经说过，如今镇守西北的大将军是李皇后的爹爹李岩，当年二龙相争，就是李将军带兵千里勤王，当今的皇上才得以顺利登基。他贵为国丈又是当朝一品大将军，外甥又是当今的太子，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为人臣已是富贵之极，为何又要造反？
我接着问：“那皇后的丧事怎么办？”
“姑娘来的晚可能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依然按照皇后的仪制安葬，只是当前形势所迫，一切从简。”
我点点头，皇上终归还是顾念夫妻之情，保全了皇后最后的尊严。倘若皇上因此废后，恐怕太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这才明白子熠在忧心什么，他作为朝廷的骠骑大将军兼禁卫军总管，不管是随皇上北去平叛，还是留下来守护皇都的安全，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岩早在先帝时候就是赫赫有名的定国大将军，这皇家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还有一半是他在守护，他久历沙场作战经验丰富，西北那边镇守多年地形也是再熟悉不过，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正想的出神，佩儿跑来说：“苏姑娘，林小姐让人给姑娘房里送了些东西，说让姑娘回房看看合不合心意。”
我在山中清简惯了的，从不在意这些摆设之物，太多东西反而不习惯，可还是感谢道：“多谢林小姐费心，只是已经很好了，不要再麻烦大家了。”
怡香过来扶了我的手说：“姑娘去看看吧，好歹也是林小姐的心意。”
入乡随俗，这大户人家的讲究就是这么多，刚踏上岸边，却见回廊下，林语诺挽着子熠的手施施然向这边走来。
子熠远远的看见我，微微一笑，走近了端详道：“怎么样，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挺好的。”我看他似是有些疲惫，想必昨晚熬夜了，“虽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可你身上的伤才好，总要注意休息才是。”
“我知道。”他拉了我的手朝屋里走去，“语诺非得让我看看你的房间，怎么样，喜欢吗？”
迟疑了一下，我点头道：“喜欢，林小姐很会照顾人，心思也细致，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虽还未看到林语诺的杰作，可不管怎样，我都得说喜欢不是吗？
“喜欢就好，”子熠推开房门，四处打量一下，墙角的花架上摆着几盆栀子和石榴，开的正好。小花厅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凤耳细腰翡翠瓶，里面插了各色的鲜花，鲜妍夺目。北窗的梳妆台上，各种胭脂水粉摆满了一桌。暖阁内的小几上放着一对和田美女耸肩白玉瓶，只简单的插着几支荷花莲蓬，清新爽目。床帐帘幔也都换了新的海棠色绞销帐，垂幔金钩，一看便知是个姑娘的闺房。
子熠笑道：“语诺布置的不错，只是总感觉还是简单了些，不过刚搬进来吗，以后缺什么再慢慢添置吧。”
林语诺忙道：“表哥觉得还缺什么，我让人立刻去办。”
子熠转身望着我道：“你还想要些什么？”
我忙摆手道：“真的不必了，多谢林小姐费心，反正我也不会在这久住，一切从简就好。”
子熠笑道：“住多久不是问题，总之你喜欢就好，”又转身说：“语诺费心了。”
林语诺过来吊着子熠的胳膊，笑容若春晨初绽的花蕊般旖旎娇媚，柔柔的一笑，便满屋生辉，“表哥的客人，我哪敢不用心招待。”
子熠点点头，想起了什么似得，“对了，林妃娘娘说让你哪天有空进宫一趟，好像得了什么宝贝要送你。”
林语诺刚刚还笑颜如花，听他这样说，撅嘴道：“这个时候宫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一点都不想去，再说了，她要有什么好宝贝赏我，托你带给我不就是了，干吗非得让我亲自去一趟？”
子熠抬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疼你也是白疼，你让我怎么给娘娘回话，说你觉得宫里不好玩，不想去？”
“好了，好了，去就是了嘛。”林语诺双手捂着额头，转身跑了。
“来，我们去别处看看。”子熠带着我出了门，进了他的北书房，“语诺把你的屋里摆满了花，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不习惯的，不过女孩的房间太过清冷了也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安静，这是我的书房，若是没事，可以来这里坐坐。”
我抿了抿嘴淡淡笑道：“林姑娘当真贤惠能干的很，很有夫人当年的样子呢。”刚刚看他们那亲昵的样子，心里着实不舒服，可这个时候又不能跟他闹情绪，不高兴似乎也得忍着。
子熠目光一闪，嘴角抽了抽，迟疑片刻闷声道：“语诺说到底是府上的客人，跟你那个寒澈可不一样。奥，对了，我已派人打探过，玉蓉和寒澈最迟明天就能到京了。”
我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他们有没有受伤？”
子熠抬头瞅了我一眼有些不悦道：“好的很，一根头发都没少。”
他们安好我便放心了。眼睛慢慢的扫过整间书房，子熠的藏书可真多，好几个偌大的书架上，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所不有。靠近北窗有一张花梨木方案，案上有几方名砚，笔墨纸都是全的，紫檀镇纸旁边放着两个汝窑瓷笔山，笔架上几排大小不一的毛笔如小树林一样。桌角放着一个和田玉兽耳双环香薰炉，还有一个黄玉雕刻的下山猛虎玉雕，一旁的矮凳上放着一个白瓷画缸，缸里放着几卷画。
我一直觉得子熠做个武将屈才了，他满腹才华本应执笔的手却握着杀人的刀。
“听说李岩谋反了，可知道为什么？”
子熠低头沉思了一会缓缓道：“因为皇上要杀他，功高震主且又跋扈不知收敛，是自寻死路。李岩在先帝时就已经战功赫赫，威震朝廷，如今他镇守西北，坐拥五十万雄兵，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再加上女儿又是皇后，外甥是太子，朝中无人敢惹他。他权倾朝野，干涉朝政，处处左右皇上的决定，皇上隐忍已久，早就想收回他的兵权，怎奈积威难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书案后面，子熠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额头轻轻揉着：“皇上的意思是许他富贵，让他解甲养老，可每次召他入京，他都以大夏国犯我边境为由拒不奉诏。前些时候，有探子来报，说大将军勾结大夏国意欲图谋不轨，皇上忍无可忍，终于决定要挥师北上铲除他。”
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我想了想说：“即便皇上许他富贵，他既跋扈多年，朝中又岂能没有得罪之人，一旦交出了兵权，没有了保靠，若是有人翻了旧账，到时候恐怕皇上也保不了他。这一点，想必他也是很清楚的。”
“正是因为他明白，所以才决定铤而走险。败了固然无话可说，可如果他胜了，便可以扶太子登基，到时候挟天子令诸侯，依然是权倾天下。”子熠靠坐在扶手椅上，双手交叉，出神的望着桌上的那一沓宣纸，像是在思考什么，许久才又开口，甚感担忧的说：“只是皇上这次太冒险了，李大将军的那五十万人马，可都是有丰富作战经验的精兵良将，如今又有大夏国二十万骑兵援助，皇上此战定会打的十分辛苦。”
我心里暗叹，那可就是七十万人啊，“那皇上带去了多少兵马？”
“三十万，是目前所能调动的全部人马。如今周边的小国都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这场大战，一旦皇上兵败，他们定会趁火打劫，出兵发难，所以镇守西南、南部、东南的大军都不能抽调。”
这兵力悬殊也太大了，“那京城还有多少可用的兵马？”
子熠轻叹了一口气，无力道：“京城哪里还有可用的兵马，你别看守卫像是比平时多了好几倍，其实那都是裁下来的老弱残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比无人驻守好不到哪去。”
我又问他：“为什么留下你驻守京城？”
“我们回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带兵出征了，留了旨意给我手下的宋昭樨，说如果我回来，不必去北疆，留下来镇守皇城即可。更重要的是，一旦京城有事，我要护送太子去个安全的地方。”
“那如今是谁代为监国？”
“英王明义。”
“皇后什么时候入陵？”
“七日入陵，今天是第四天了。”
自古荣华无常，堂堂一国之母的丧仪，简单的还抵不上个普通的妃子，如此惨淡收场，怎不让人唏嘘喟叹。
我轻轻的帮他揉着额头：“累了吧？要不要去小睡一会？”
子熠靠在椅子上合了眼，轻声道：“不用，一会就得走了。如今，我负责守护内城，慕容将军负责守卫外城，丝毫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