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想到这里，蒋月华就掏出电话拨了出去，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才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声音：“蒋书记，您可算打电话过来了，我都等一天了。讀蕶蕶尐說網怎么样，那位刘市长怎么说？”
蒋月华恩了一声，道：“老耿啊，事情不好办啊，你也听说了吧，刘市长一来县里，连县城都没进，直接就去了地里，跟当地农民打听了一下消息之后，说这是一起典型的‘坑农’事件，说要调查到底，给当地农户一个交代。”
“啊？”农业局耿局长傻了，过了半晌才哀求道：“蒋书记，您可不能不管我啊，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嘛，这批杀虫剂，批号、手续什么的都齐全，怎么可能是坑农事件呢？”
“这位刘市长拿你卡农民贷款的事说事儿，我有什么办法。”蒋月华冷哼一声，道：“早就跟你说过了，做事留点余地，你可倒好，听进去一句了吗？现在出了事知道急了？”
耿局长心里暗骂，老子吃来的钱，一大半不是喂了你这头白眼狼？现在吃光抹尽，就想撇个干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正想说两句狠话让这位蒋书记清醒一下，就听蒋月华继续道：“当然了，咱们共事多年，你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错误。这样吧，现在刘市长在县委招待所，你过去找他谈谈，说说好话，姿态低一点，看看能不能让他网开一面，好吧？”
老耿愣了一下，赵海山的弦外之音他当然明白，挠了挠头，问道：“这，能成么？”
“差不多就行了。”赵海山笑笑，道：“就是试试风向，成了自然好，不成也没什么损失嘛。”
老耿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答应一声挂掉电话。对坐在一边儿的爱人道：“去，到卧室床头柜里把那两条玉溪拿过来。”
“门口的鞋柜里不是有么，拿卧室的干什么？”女人有些不满的回了一句，一点儿挪地方的意思都没有，电视里正在播出的韩剧正演到关键部分，男主发现相恋多年还身患重病的女主竟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拿着肾配型符合的报告单一脸的复杂，演绎功底相当到位。
“让你拿你就拿，废话什么。”眼看着头上乌纱帽不包，老耿这个“耙耳朵”总算硬气了一把，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嘟嘟囔囔地进了屋，片刻之后，把两条玉溪丢在桌上，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恩。”老耿点点头，道：“这事儿晚上干正合适。”
女人又问道：“拿两条烟够吗？老沈前两天送了我个小金佛，要不也一遭带过去？”
“你……”老耿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声问道：“你又收人家的东西了？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别背着我收人的东西，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了才痛快。”
“又不是什么值钱货色。”女人撇撇嘴，伸出两根指头比量了一下，道：“也就这么大，男戴观音女戴佛，人家送我个小金佛是让我随身带的，也是好意，穷咋呼什么？”
“算了。”老耿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声，无力地摆摆手，从茶几下面抽出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把烟装好了，这才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对爱人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这次有麻烦了，这些日子你就消停点儿吧，家里值钱的东西都送回老家去。”
女人从桌上抓起一把瓜子，不以为然地道：“至于么？回趟老家挺麻烦的。”
“至于么？”老耿怒道：“要是我倒了，家里的东西再让查出来，那就得把牢底坐穿。算了算了，还是我想办法吧，现在没准儿就有人盯着咱们呢，你做事不小心，万一被人跟着回去，可就真叫人赃并获了。”
女人愣了一下，也顾不上嗑瓜子了，起身急声道：“真有那么大的麻烦？几个农民而已，让那家农药公司出点儿钱把事儿平了不就完了？”
“那些农民是好打发，可市里不是下来人了吗？”老耿摆手道：“现在知道怕了？当初背着我收钱的时候不是挺乐呵地么？好了，不跟你说了，没用。我现在得赶紧过去，能摆平最好，摆不平，再和赵书记商量商量，想想其他办法。”说完，就换上鞋出屋，一声防盗门响后，楼道里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归于无声。
刘驽马所住的所谓县委招待所，是一座十一层的银色大楼，楼顶上“煤炭大厦”四个鎏金大字在弥红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反光。和北岗其它几个县一样，阳明县石墨资源虽然丰富，可更丰富的却是煤炭资源，县里的高卡煤除了提供省内多家大型企业和火电厂用度之外，还有临近省份的几个国家级火电站，因此，每年省里和国家都会给予巨额财政补贴，阳明县煤炭局也成了最阔气的部门，煤炭局大楼和招待所修得富丽堂皇，就连县委和县政府的一些重要宾客，都会安排在这里休息。
和县长刘长生以及县里主要干部吃过晚饭之后，刘驽马在刘长生的陪同下坐电梯上了顶层，县接待办主任陈婉秋和煤炭大厦总经理张琨带着两个服务员正在电梯外面候着呢，见了刘驽马，两人忙迎了上来，刘驽马只是淡淡的朝二人点点头，就和刘长生一起说说笑笑地走进给他准备的套间。
张远早就回来了，正在屋子里准备明天刘驽马即将主持召开的全县“三农”工作会发言稿，见二人进屋，忙起身将准备多时的一壶温茶端上茶几，见领导没什么交代的了，便捧着笔记本电脑回了卧室，把空间留给两位领导交谈。
刘长生四十多岁年纪，面白微胖，戴着一副眼镜，因为县委书记赵海山正在省城，接待刘市长的工作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虽说这次的事件跟他关系不大，可因为农业局毕竟是县政府的下属机构，自然也少不了连带责任，不过照这位刘县长所说，当初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是在常委会上提出过反对意见的，只是当时县委书记蒋月华认为乐农牌农药是正规品牌，而且也为阳明县做过不少贡献，比如新的农业局大楼和县一小的教学楼都有出资，扶持一下也属正常，愣是给压了下来。
如今出了这事，这位刘驽马的本家县长虽说一口一个“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责任”，可看那样子，倒是幸灾乐祸更多一些。
跟刘长生谈了一会儿三农问题，刘驽马打了个哈欠，刘长生便起身告辞，将他送出门外之后，刘驽马看到县接待办主任陈婉秋正一脸微笑的站在门外，便问道：“陈主任有事吗？”
“刘市长您叫我小陈就好。”陈婉秋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口，微笑道：“我就是想问您一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晚上有没有用夜宵的习惯呢？明早的早餐是直接给您送过来还是您自己去吃？还有，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只需要拿起房间里的固定电话，按一号键就可以了。”
见对方始终站在门外，刘驽马心里对这个女干部多了几分满意，这位叫陈婉秋的接待办主任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一身米色的职业套裙，看起来像是白领多过国家干部。不过，作为接待办主任，这样也无可厚非，至少在跟上级以及宾客相处时，会给对方留下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回答完陈婉秋的几个问题，刘驽马关上门，转身回屋。走到窗前的电脑前，随手按下开机键，一边等电脑启动，一边暗叹自己的好运气。
看今天白天的情况，这次坑农事件那位农业局的耿局长肯定和农乐公司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县委书记蒋月华可能也牵扯其中，这件事是不大，如果自己不较真儿的话，只要让乐农公司赔偿下面农户的损失，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可自己难得碰上这么好的机会，只要咬住“权钱交易”这四个字不放，县委书记蒋月华就一天消停不了。为了前途着想，他自然而然的就会祸水东引，把责任推到那些污染企业头上，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出马，这是多么完美的局面？
只是，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赵海山的态度，让刘驽马有些担心。不过他也想好了，就算赵海山打电话过来，暗示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也当听不懂，公事公办，有了那些农户的证词，这位耿局长“坑农”的屎盆子是扣定了，反正这位赵书记是绝对不会明着让自己把事情压下来的，这毋庸置疑。
没想到这位赵书记为了不让自己干涉新的管委会人事任命，把自己甩到阳明县来处理一件小事，却为自己营造了这么大好的局面，或许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正摸着下巴暗美的功夫，房间大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刘驽马有些疑惑的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就见一个咯吱窝里夹着一个黑袋子的半大老头站在门外，笑着道：“是刘市长吧，我是县农业局的耿云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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