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阴的就是你（上）
农业局的耿云彪？刘驽马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这位不就是那个蒋月华嘴里的老耿么，这么晚了，他来这边找自己做什么？
见刘市长没有让自己进屋的意思，耿云彪陪着笑道：“刘市长，您看咱们是不是进去谈，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讀蕶蕶尐說網”
刘驽马看了他一眼，侧身让开，淡淡道：“进屋吧。”将耿云彪让进屋之后，却没关门，而是径直返回沙发前坐下，说道：“耿局长，这么晚来这边找我，有什么事吗？”
耿云彪看了看房间敞开的大门，原本还有几分侥幸的心就凉了一半，很显然，刘市长把门大敞着，就是告诉外面的人里面没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也是提醒他，不用做无谓的徒劳。有些不自然的在沙发里扭动了一下身体，耿云彪将塑料袋裹着的两条玉溪拿出来放在桌上，笑着道：“刘市长，本来我白天就该来见您的，这不是在下面农户家实地调研耽搁了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晚了，正好路过煤炭大厦，就想着上来看看您。打扰您休息了，实在是冒昧的很，冒昧的很。”
“没关系，我并不习惯早睡。”刘驽马回了一句，看了看桌上的两条玉溪，朝耿云彪问道：“耿局长，你这是……”
“哦，现在天色太晚了，我空手上来又不好看。”耿云彪呵呵地笑着，指了指烟道：“就从楼下的烟草专卖店买了两条烟上来，没有其他意思。”
刘驽马摇摇头，道：“我没有收人东西的习惯，东西怎么拿来，还怎么拿回去。对了，你说你下午到农户家调研，调研什么了？”
耿云彪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就是稻田大面积死亡那事儿，我下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发现发生这种情况的也不全都是那些用农乐公司杀虫剂的农户，这说明，农乐的杀虫剂应该没问题……”
刘驽马看了他一眼，问道：“就算没有问题，用农业贷款卡农民的脖子，让他们用你们指定的杀虫剂、种子和壮秧剂，这事儿就能做吗？再说了，农乐杀虫剂没问题，那稻田为什么会大面积死亡？那不是一亩两亩，是上千亩的土地。你说不是杀虫剂的问题，那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或者，你亲自去跟赵书记说。”
耿云彪脸上的笑容一僵，陪笑道：“我也不是说农乐杀虫剂肯定没问题，这不是还在调查嘛……还有，刘市长，我必须向您解释一下，农乐牌杀虫剂、农丰三号稻种这些东西，我们县农业局只是建议县里的农户使用，并没有强制一说，更没有借农业贷款大做文章，您可不能听信下面人的一面之词啊。”
“哦？”刘驽马露出一丝玩味地笑容，大声道：“小张，出来一下。”
正在里屋打发言稿的张远马上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道：“领导，您叫我？”
刘驽马指了指耿云彪，对张远道：“小张，把你了解到的情况跟耿局长说一下。”
张远点点头，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袋，坐到沙发上，将里面的一份材料取了出来，看了耿云彪一眼，沉声道：“耿局长，您在今年正月初七那天，和农乐公司阳明县分销点的赵经理，以及一个女人一起在县城‘小妹炖菜馆’吃饭，之后的正月十六和二十，你又分别与赵经理一起吃饭，还收了对方一个牛皮纸信封。除了他们之外，你还和农丰种业公司……”
听着张远一五一十地说出他和那些企业代表如何如何吃饭，怎样怎样收礼，耿云彪大吃一惊，只觉得通体发凉，这个刘市长不是今天上午才来阳明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了解到这么多情况，连自己跟这些人在什么时间一起吃饭都查出来了，这也太神了吧？好在他们给钱不是明着给，都包着东西，所幸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刘驽马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在耿云彪眼里就更显得高深莫测起来。要说这事儿也巧了，中午的时候，他抛下蒋月华和张远他们提前回到县城，随便走进一家叫做小妹炖菜馆的饭店，准备吃午饭。那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儿，饭店里就他一个客人，老板和老板娘两人一边盘账一边低声聊天，当说起最近价格上涨的猪肉和鸡蛋的时候，老板娘愤愤地说县农业局等几个政府部门这两年总带客人来这边招待，饭吃了不少，钱却大多没结，尤其是县农业局，都欠了好几万的招待费了，最近物价看涨，他们要是再不还，店可就维持不下去了。老板也很是无奈，说过两天去农业局问问，看看能不能先让他们结上一部分，老板娘就不满起来，说干脆让他们都结清算了，如果不结清，就把过年时候看到的那件事说出去。
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老板忙咳嗽一声，看了坐在那里的刘驽马一眼，让她注意影响，老板娘这才不说话。可话已经传到了刘驽马的耳朵里，等这顿饭吃完结账的时候，他直接掏出证件亮明身份，并询问二人方才所说的事是怎么回事。
老板似乎不想惹麻烦，支支吾吾地不愿配合，反倒是老板娘直爽泼辣，问刘驽马如果把情况说出来，那钱能不能还上。刘驽马当即表示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二人积极配合，他会亲自监督县农业局把欠款还清，而且还会替二人保守秘密，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是从他们这里得来的。
得到了刘市长的承诺，女人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刘驽马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一一记下，晚上往出一拿，果然把耿云彪吓了个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张远把手里的材料念完，便将目光投向刘驽马，后者摆摆手，让他先回房间，等门关上之后，才看了耿云彪一眼，问道：“耿局长，你还有什么话说？”
耿云彪的脑袋耷拉了下来，摇头道：“刘市长，我承认错误，我收的那些信封里确实是回扣，不过加起来还真不多，明天我就把这些钱存进廉政账户，您能不能高抬贵手……”
刘驽马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耿局长，呵呵，我还是叫你老耿吧。”
“刘市长您说。”耿云彪陪着笑道。
“你也知道，我刚来北岗不久，这次下阳明，是被赵书记点了将。”刘驽马看了耿云彪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这件事，省电视台新闻都报道了，省里的一些领导都听到了信儿，我必须给赵书记和上面一个交代，毕竟受损的稻田面积不小，国家这两年对三农问题也十分看重，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耿云彪愣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您的意思是，农民的稻田枯死，总要有人出来负责人，乐农公司也好，其它公司也行，是吗？”
刘驽马呵呵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耿云彪心里顿时敞亮起来，刘市长这是在给自己暗示呢，想想也是，他刚来北岗不久，初来乍到，根本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就算把自己拉下马了，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再者说，不论什么时候，官场上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算这位刘市长不知道自己和蒋书记的关系，可他肯定知道如果自己倒了，必然会牵扯出不少干部，这位刘市长年纪轻轻就坐上副市长的位子，当然不是傻瓜，在没有利益地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像个初涉官场的愣头青一样做事单凭对错呢？
至于他后面说的话，那就更好理解了，他这次下来，既要解决问题，又不想无缘无故的得罪人，那找个替罪羊是最好的办法。原本农乐公司充当这个角色就不错，可自己和农乐的关系放在那里，一旦处罚农乐公司，对方很可能会把自己咬出来，也正因为如此，刘市长才想让自己重找个替罪羊，好给上下都有个交代。
没想到今晚过来还真是来对了，这位刘市长真是绝顶聪明的一个人，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当上副市长，不服不行。耿云彪在心里暗自赞叹一番，笑着道：“刘市长，大恩不言谢，您放心，今后凡是有用得着老耿的地方，您就说句话，咱风里来雨里去，绝对没二话。”
刘驽马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意味深长地看了老耿一眼，摇头道：“耿局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大恩不言谢，我可没答应你什么，你要搞清楚。”
“是，是。”老耿眉开眼笑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两条烟，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前，还不忘大声朝屋里道：“刘市长，那我就先走了，您批评地对，我以后再不搞这些歪门邪道了，保证认真工作，绝不辜负您的批评教育。”说完，将两条烟拎在手里，在几个服务员惊讶的眼神中朝电梯走去。
刘驽马知道他那话是说给几个服务员听的，微微摇头，站起身走过去关上大门，这时候张远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将茶几上的残茶撤下，看了自家领导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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