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说服
老人住的别墅外面看起来颇有档次，可里面的装饰却极为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寒酸，进门之后，刘驽马四下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前不动弹，老人不悦的冷哼一声，道：“别瞅了，我这里没那么讲究，也没有拖鞋给你换。讀蕶蕶尐說網”
韩江枫扯了他一把，低声道：“老爷子最讨厌虚头巴脑的，你在他这儿越是随便越好。”
刘驽马点头，心里却并不认同，都说礼多人不怪，尤其是这些年纪大些的长辈，讲究就更是多，再随便的人也不会喜欢一个不熟悉的晚辈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的，因为那实在是太不尊重人，没有礼貌了。
落座之后，负责照顾刘云忠老人起居的保姆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准备给刘驽马二人沏茶，老人一摆手，从茶几上翻过两个茶杯，接着便从自己方才喝水的茶缸中倒水进杯，放在刘驽马二人面前，沉声道：“砖茶，喝得惯吗？”
韩江枫面有难色，毕竟这水是从老人刚刚喝过水的缸子里倒出来的，那搪瓷茶缸外面白色漆皮掉了不少，里面更是被茶垢堆满，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干净，他虽然没有洁癖，可也讲究颇多，让他喝这样的水，是死也不干的。
刘驽马却无所谓，他当初在文城居委会工作的时候，整天下基层，对着水管喝生水都是常有的事，这水自然也不在话下，正好中午吃饭的时候饭菜有些咸了，用手握了握杯子，水温适中，便微笑着端起一饮而尽，接着才长出口气，一副很痛快的样子。
“咦？你也喝得惯砖茶？”刘云忠老人似乎有些诧异，又重新打量了刘驽马一笑，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我爸以前做过一段时间货运司机，最喜欢喝的就是砖茶，而且要泡的浓一些。”刘驽马伸手比量了一下：“这么大一太空杯，泡好之后茶叶就占了一多半，开始时候喝起来就跟喝药似的，喝惯了就好了，现在喝的淡了还不习惯。”
“哦？”老人似乎对刘驽马感兴趣起来，摩挲了一下头发，笑着道：“听你这么说，你似乎也是普通家庭出身，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下岗工人，现在在电视台做摄影师，我妈是工厂的工人，单位效益不好，饥一顿饱一顿的。”刘驽马笑着说道：“我刚大学毕业那一年，家里还靠领低保度日，应该连普通家庭都算不上。”
“你今年多大了？”老人皱了皱眉，见韩江枫微笑不语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刘驽马说的多半是真的，可他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吧，这个年纪就当上了市委副书记，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刘云忠怎么都觉得难以置信。
“额，三十一。”刘驽马老老实实的回答，老人沉吟片刻，问道：“你说你母亲是工厂的工人？国企还是私企？”
“是国企。”刘驽马知道现在说的话极为重要，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我父亲之前也在国企工作，后来工厂效益不好，他也就下岗了。”
“国企，那是国家的柱石啊。”老人放心手里的茶缸，看了刘驽马一眼，说道：“既然你也是工人子弟出身，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就想问问你，你觉得，把北钢这么大一个国企交给香港人来打理合适吗？他们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除了盘剥工人，能真正为了企业，为了国家想吗？”
刘驽马很诚恳的对刘云忠说道：“刘老，国有企业是国家的根基和柱石，我当然不敢忘记，我也没有忘记，这次和长泰实业合作，虽然对外宣称是长泰实业收购北钢，其实企业的控股权还在国家和政府手中。通俗一点来讲，这就像开一个店，这个店是咱们的，招了个大掌柜，来帮咱们打理。”
刘云忠老人不悦的一摆手，道：“哼，你的比方倒是挺恰当，我不懂的做生意，可也知道，一个店最重要的就是掌柜的，找了一个外人当掌柜的，这店虽然说起来还是你的，可真正做主的还不是掌柜的？如果他想的话，就算把你卖了，你还得替他数钱。”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刘驽马无奈的一摊手，说道：“刘老，北钢的情况，您想必也是知道一点的，工厂如果蒸蒸日上，那把它交给外人打理，那确实是我的不对。可实际情况呢？管理混乱，连年亏损，如果把工厂比作一个病人的话，已经病入膏肓，而且，我们根本没有治疗的方法。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让外面的人试一试呢？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为什么不找国内的人接手？”老人虽然明知道刘驽马说的都对，可还是嘴硬道：“国内那么多有实力的投资商，找哪家不行，非要找个香港公司，难不成真的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刘驽马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刘老，我也不瞒您，虽然我们年前就已经放出消息，准备出让北钢的一部分股权，由民间企业参与管理，可到目前为止，除了长泰实业之外，连一家有兴趣的企业都没有。北钢现在这烂摊子，谁愿意接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北钢已经严重亏损，快要经营不下去了，可要注资获得管理权，首先要面对它那巨额的债务，紧接着还要负责厂区的设备和技术更新，除此之外，接手原来工厂的工人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这些东西加起来，所要耗费的资金是一个巨额数字，再加上现在国内钢铁产能过剩，投资大型钢铁企业，面临的有可能是血本无归的结果，谁会做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刘云忠再次沉默了下来，面前这个年轻人说的话有理有据，条理分明，他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皱眉道：“伶牙俐齿，强词夺理。”看得旁边的韩江枫一阵暗笑，要说伶牙俐齿，自己的妹夫倒是当得，可这强词夺理四个字，放在老爷子身上似乎更为合适。
见刘老有些不快，刘驽马在心里打了打腹稿，才继续开口道：“刘老，我从小在工人家庭长大，父亲下岗之后，生活一直非常清贫，很多时候，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因为这个，没少受别人的白眼和耻笑。可正是有了这么一段经历，我才要更坚定不移的促成这次合作。”
略作停顿之后，刘驽马抬头看向刘老，说道：“刘老，北钢如果倒闭，国有资产受到了损失，可真正最受苦的是谁？还是北钢的那些职工和他们的亲属，他们很多人都是世代在北钢工作，他们的家和根在那里，这份工作就是他们的一切。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下岗了，因为这个，我没有快乐的童年，我不希望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北钢这一代的孩子们身上，他们应该有个快乐和无忧无虑的童年。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的志向，既然我是北岗的父母官，就要为北岗的每一个人负责，这次收购计划保住了北钢这家国有企业，让北钢数千工人和他们的家属生活有了依靠，市里也卸下了一个大负担，就算会受到一些压力，就算不被别人理解，这事我也会做下去。”
最后一句话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光顾说着高兴，怎么能什么话都往外蹦呢。果然，原本频频点头的刘云忠这脸一下就黑了起来，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针对你吗？我是就事论事，你有委屈就直接说出来，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跟我弯弯绕。”
韩江枫顿时乐了起来，他也看出来了，刘云忠自知说不过刘驽马，就抓住他的小辫子，教训教训他。
刘驽马一阵挠头，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委屈的，您经历过战火纷飞的岁月，和我们有不同想法是很正常的，而且您还是长辈，说几句话训斥我们一下，也是为了我们好，有责改正，无则加勉嘛。”
这话说的刘老很舒服，微微点头，刘驽马继续道：“不过您的思想确实应该进步一下了，经济在发展，国家在进步，人们都说我们泱泱大国，既然是大国，就要有大国的气度，兼容并蓄，取长补短，出了问题，就要敢于承认，并虚心向别人学习，出了事关起门来解决，一味的捂着，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刘云忠错愕了一下，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道：“你小子，竟然还教训起我来了？咋了，读了几天书，就觉得自己啥都懂了？我当年还去莫斯科留过学呢，也是大学生。”
“您这大学生含金量可比我高多了。”刘驽马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其实吧，您说的很多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我也虚心接受。我今天说这话呢，就是想让您支持我，就算不支持我，至少也别骂我。您天天在报纸上写文章，闹得我现在连送来的报纸都不敢看了，天天被人骂，影响心情，这心情一不好，就会影响工作……”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吧，我完了跟几个老伙计打个招呼。”刘云忠一摆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今天晚上你们两个就别走了，陪我说说话，下下棋。我这地方啊，一年都没几个人来，闷都快闷死了。高屋建瓴，红墙绿瓦，能当饭吃？”
刘驽马知道事情成了，忙不迭的答应下来，韩江枫虽然不想住在这种地方，可对方毕竟是长辈，直接拒绝不太好，更何况妹夫今天是来办事的，这位老爷子脾气可不好，万一因为自己搞砸了，就麻烦了，所以以只能苦着脸答应下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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