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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话 他……对你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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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间只觉自己置身一大片馥郁芬芳的鸢尾花海,轻紫又蓝的烟雾迷离了湿软的视线。

这被异国人栽种于墓地、承着将逝者的生灵带往高远天界的爱的任务的花卉,那雨后天幕垂悬正挂的彩虹的色彩都渗透在这小小的花卉里,人生奥义由始点至终点的弥深渊博似乎被它呼之欲出全文阅读。

似有风拂过,这鸢尾便一簇一簇随风起舞飘曳,辗转绰约仿似一只只托于嫩绿草茎间翩跹轻动的蝴蝶。

细细弯弯的奈何桥,也就变得不再那么森冷可怖了,因为它已不阴也不潮。

我化作了一缕风、一潭溪水,涣散着泠淙的韵致就这样迎着那桥走着,走着……把身后一大片鸢尾花丛留于美好的引路之处,也把那个花丛中央不断清晰、不断模糊的牵心人影留在记忆深处,爱的深处。

视野铮然澄明,刺目的阳光直勾勾撞进我经久处于梦寐空间的双眸里。我慌得重闭上眼睛,下意识想要抬手去遮挡、动动身子去回避,却提不起丝毫力气。一时间我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是那一缕风、一缕水的形态,不然为何血肉之躯的存在感竟是这般的薄弱?

“醒了,醒了!”

身边不知哪一处传來一道女声,颤抖的声线压抑不住其中满着的激动和喜悦。

即便我闭着眼睛不曾看真切,还是感知到周围这气场倏然一下就有了些许松垮。同时也清楚的明白,方才的一切都是自己不省人事中的一场幻觉,那翩舞着的精灵般的鸢尾花、那温软柔和酥香醉人的阳光、那迷蒙的雾霭、那毕生独一无二的良人……都不是真切存在的。

我随着思绪的复苏而重又尝试着把眼睛睁开,因有了先前的教训而不敢太快。视野就有了层叠感,一层层递进,直到瞳孔适应了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兮云一张蹙眉含泪又带浅笑的脸。

不,又不止是兮云,我的榻边还围着皇后、容瑨妃……还有皇上。

而我已不再身处那间狭小阴霾的充斥死亡的陋室,而是躺在了慕虞苑内室里的那张软榻上。

无所谓心情的起伏跌宕,人之一生原本就是诸多假象组合而成的,心情起伏是因了这副臭皮囊的拿捏这才起來的错觉罢了。眼下许是我这身子着实虚脱,头脑里竟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妹妹……”兮云唤我,轻轻的抬手抚摸着我额前、髻边凌乱的发丝,又滑到我瘦弱不堪的肩胛,颤颤的,指尖生凉。

那落座在众人之后一张小几前的皇上,在看到我已醒转过來时,吁了口长气。然后他起了身子,竟沒有过來同我说一句话,甚至并沒有多看我一眼,就径直转身离了我回去。

他是皇上,他素日里自然有很多极重要的事务要忙,又岂可把心思耗费在我这一小小宫妃身上?是我自己做得不好,我沒能尽好我的本职为他宽心,反倒还让他乱心烦心了,罪原在我……

“阮舞涓。”皇后往我近前凑了凑,亦抬手抚去我额边萎乱的发,“好孩子,你受苦了!”语气充满怜惜,仿佛当真是颇为真挚的情之所现。

我礼节性的摇了摇头,蹙眉虚弱道:“谢谢娘娘的关心。扶摇……做得不够好。”

她亦摇头,眸色浮过一缕隐痛:“只是这宫里头的事情,也并不是桩桩件件都存在了公平可言的。”她带着温热体温的手心搭了搭我的肩膀,仿佛很贴己,“好自为之,该过去的,终究是要过去的。”复颔首又顿,“往后,终究会有大好的时候。”

果然是统领后宫凤威凛凛的皇后,一席话说得圆润的很,滴水不漏、绵里藏针。

她是在暗示我忍了这委屈。

为我施加磨难的人毕竟是梅贵妃。就连皇上,他也是不愿以此追究梅贵妃;况且这事儿牵扯太多,若当真追究起來,皇后娘娘、容瑨妃,谁也脱不得责任。

瑨妃这时也凑近了些。兮云起身让开一道距离,让瑨妃到了皇后身边临着:“好了好了。”瑨妃一叹又笑谓皇后,“阮舞涓这才刚醒,娘娘同她说这许多的话儿,怕她身子骨乏得厉害支撑不了些许时间。”复转目亲昵于我,“既然沒事,那便不要太执着了那些委屈和不快,自己生气难过可如何值得?”复蹙眉缓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呢!”

她们二人如此轮番的加以告诫,我怎能领会不得其中真意?凝了一下眸子谦然浅声:“娘娘放心,妾身自然明白。”

瑨妃便点了点头,转目与皇后相视一眼。皇后莞尔:“既如此,便叫阮舞涓好好休养身子,不要再叨扰她了。”旋即又让兮云留下來陪我一阵,便与瑨妃同离了慕虞。

我与兮云眼下的相处,倒也沒怎么觉得尴尬。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虽不曾将死,但身体的亏空也使我沒了平素里扰人的那些杂绪。

“扶摇。”她柔声。

我方顾她一眼,沒有言语。

她茕茕一叹,颔首垂睫,吐口的字句带些缪转着的无奈与自苦:“你合该是不想见到我的,我……再陪你一阵便走。”

心瓣一瑟,旋即又沒了涟漪。我目色平和:“若不想见到你,我此刻便不会这样好好儿同你说话了。”我沒给她难堪,却也仅限于此,我发觉自个不能同以往那样唤出她一声“云姐姐”,且我自身那份骄傲也不允许我对她的态度表现得太热忱。

我得宠时她在祝福我,她得宠时我却在怨憎她,突然发现我居然是这么这么的狭隘!但她彼时那些祝福背后,又是否沒有对我的怨憎?怕是一丘之貉,谁也,比谁高尚不了许多……

兮云霍然抬首,面眸略诧,想是沒察觉出我会如此作答。她一僵滞,后缓了缓神,竟显出鲜少见到的几分无措:“我,我去给你倒盏水來。”

“不必。”我抬指牵了牵她的大袖,原有的病态倒将我面上的寡淡显现的并非刻意针对,“陪我说说话儿吧!”

……

兮云告诉我,是皇上亲自去了后宫里那间隐蔽的陋室将我带回來的。后他又传了口谕召了皇后、容瑨妃一并过來且交代且守着我。兮云得知我被寻回的消息,她不放心,也过來看我。

兮云难道不是一个矛盾体么?她一方面从沒有退避过争上枝头成为凰凤的心念,一方面对我这个所谓姊妹毫不手软;另一方面却还在关心着我,为我挂着念。

这份恨意与情义,要我怎么安置?要我在她这种矛盾的心念中被包裹的怎样自处?我不知道,便也能抛却就抛却的刻意避讳了不去想。只希望,与她之间这道注定再也趟不过去的鸿沟隔阂,日后可别越演越烈、越扯越深的成了悬渊深壑……

当我问及皇上是从何而得知了我的处境时,兮云摇首,言道谁人也不知皇上是如何知道了我的事情、更准确无误的将我找到的。后宫本就风波诡异,关系千丝万缕,谁又说得清呢!

我就着光线阖了眸子假意养神。

皇上怎么知道,这件事情,跟安侍卫有关是必定的……自然是必定的。

帝王情浅啊!皇上并不曾因为我遭了此一劫难便对我转念回心、多怜几分。他依旧夜夜都宿在兮云的华夙苑里,而我再不曾见到过他。

起先我还多有感怀与不平,后來便也乐得享受这份清闲。

又休养了几日,身子骨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适逢昨夜下过一场雨,眼下夜雨已停,特有的尘泥芬芳混杂进四月温软的天风里,生出的韵致像极了江南水乡温存软欢的吴侬调子。我便突然想出去走走,突然想去……那承着我美好绮思专供于午夜梦回的故地走走。

便沒叫倾烟跟着,怕她牵心只同她说我是去御花园散散心。尔后一路走走停停,嗅着沁髓尘泥酥香,我來到了秀女宫后不远的玉华池。

因不是选秀的年份,秀女宫便空旷着,连带着它后面儿不远的玉华池也空旷萧索的很。

“簌簌”,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我突地停步……

我原不苛求可以有些如何的奇遇,我只是想來看看这片孕育了我情感温床的缱绻之地,并未想到会在这里、会在眼下遇到他……心跳擂鼓,我忽地奔身疾跑过这一段仿佛铺锦着几重鲜花的距离,从他身后一下子抱住了他。

安侍卫冰冷的身体猛地一僵硬,是我的突兀带起了他下意识的反应。他是熟悉我的心跳的,正如我熟悉他的心跳一样,所以他很快便知道是我,后又渐渐在我的怀抱中变得柔软、温暖。

究竟是怀揣了怎样的心事,能叫素來敏锐的他这般迟钝,才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还好是我,若是正碰上不怀好意的刺客就此突兀扑上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不敢想。古來红颜误事,大抵就是类似这样得來的吧!

我只是哭,把这几日积蓄着的委屈与怨忿全部都发泄出來,涓涓泪波是神思寸寸的幻化,一任它们流淌放肆。

他沒有动,依旧背对着我任我搂着,身子也不曾因了我的哭泣而变得颤抖、亦或有更为直观的举止。须臾静默,只听他沉淀着声色缓一吐纳,欲止又言、欲罢又休不得,最终就变得温和而寡淡,其实那是遮盖不去掩饰不掉的苦痛隐忍。如此的他,只让我更感隐痛。

他喉结滚动:“他……对你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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