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国师之徒
深藏于地底的元力役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各种各样的怪人。
黄德，便是其中一个。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子，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你知道吗？我可是国师的徒弟。”
国师向何方，在秦国来说，是一个传说。
十八年前，汗越、天齐、诸方三国为夺所谓的先秦遗宝，合力出兵秦国。三国联军一路势如破竹，三十万大军陈兵新函谷关下。那时，秦国诸多成名强者都被牵制在他处。
这时，带着狻猊面具，一身青袍的向何方横空出世。新函谷关前，一座玲珑七层阵，三千机关铁甲兵，令得三国大军无功而返。其时，更有传说，向何方一人独战了三个仙位武者。
向何方成名的时候，黄德已经被关进了役牢。所以，没人相信他的话，只当他是个疯子。
魏武也不相信，可从来不会当着黄德说出来。因为，黄德是他的半个师傅。
“那叫斯九的家伙，下手可是真狠。不过也好，那一番拳脚也省了你今天的功课了！”
黄德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掌心虚悬在皮麻鞭子造成的伤口上。
随着呼吸，他掌心的肌肉鼓了起来，然后如同心脏跳动般猛然一缩，伤口附近的空气一下被生生抽空，嵌在血肉中的皮麻毛刺一下便被吸了出来。
魏武脸色一变，却咬住牙关没有吭声，直到黄德清除完了毛刺，才重重喘了口气，说道：“还是不能省，我怕这一偷懒，以后便再也坚持不住了！”
听了这话，黄德一边小心翼翼将那些毛刺收起，一边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说实话，如果不是有我师傅的先例，我一定会把你当成妖怪，而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魏武皱起了眉头，黄德又要开始唠叨了。这些年，同样的话，黄德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魏武觉得，上一世所谓的祥林嫂也不过如此，黄德的啰嗦直追大话中的唐僧，听得久了，再强的人都会生出自杀的念头。
向何方两岁入学，一年练出了元气，三年练成伪脉，六年便突破伪脉进入真脉境。这番故事怎么听，都觉得像穿越小说中的主角，难怪无人相信黄德的话。
这个叫做须弥的世界，武道虽然只有劲力、气脉、元窍三重境界，可每一重境界中，又划分出来不少的小层次。每一个层次之间的突破，没有刻苦的修炼，时间的积累，灵光一闪的顿悟，都是不行的。
魏武自出生开始，便被魏行峰用元力温养着武骨，从两岁开始正式习武后，足足练了四年，才侥幸从第一重境界中的明劲练到暗劲而已。
而今日的那个斯九，已经三十几岁，也不过暗劲的层次。
同样的暗劲，即使掌握武技的品级比斯九高，正面交手的话，魏武也是肯定打不过斯九的。他毕竟只是个孩子，筋骨未全，气力未满。
可对于有着成年人心思的魏武来说，要报仇，要杀掉斯九，有着千百种方法。唯一需要顾及的，是不要被人看出破绽，抓住把柄。他不想在马上就要离开役牢的关键时刻，再节外生枝。
“师傅，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敷好伤药后，魏武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每日必须的修行。
“也不知道你魏家那先祖是怎么想出这种法子的，比起大世家的锻骨秘法也不逞多让啊！”
黄德一边念叨着，一边按向了石壁上的一块石头。
咔嚓嚓一阵机括作响后，一个小洞便现了出来。
魏武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后，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进去。
待魏武走近小洞以后，又一阵机括作响，小洞内外便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洞中，有着三根大大的桩子，成品字排列。每根桩子上，都交错镶嵌着八个大铁板。
人若站在三个桩子中间，除非飞天遁地，不然肯定是躲不过这些板子的。
随着魏武走到桩子中间，一脚踩下一个机关后，桩子缓缓转动了起来，沉重铁板也缓缓抽在了魏武身上，拍击着他每根骨头。
别看板子转得慢，可每一下都有不下十钧的力量。须弥的一钧，同魏武前世差不多，相当于三十斤的份量。一钧一须弥，这是须弥世界特有的武道力量说法。
冰冷的铁板抽在身上，啪啪作响，在魏武特有的动作下，除了头部外的每个地方都承受着这种打击。
板桩转得慢时，皮肉内腑只是受到轻微震荡。可这板桩似乎有脑子般，见慢不奏效，便越转越快，抽打的力量也越来越重。
魏武瘦小的身躯没有多少肌肉，铁板的打击，大多都抽在骨骼之上，令得魏武浑身上下，连同内腑都如火烧火燎般痛热。如若是前世的魏武，恐怕早就叫出声来。
可现在的魏武，却浑然没有将这些痛楚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思想着斯九的事。
生活在这世界六年，魏武已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法也渐渐向着这世界的道理靠拢。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种被前世道学家们批判的道理，却是须弥的基本法则。
须弥是武者的世界，不是善人的世界。
大秦武经第一句话便说，武，斗也！
秦国提倡的是，强者生，弱者亡。秦魂，是属于强者的魂，懦弱者，不配有之。
这种优胜劣汰的残酷法则，虽然没有使得秦人再一次统一大地，但在这三千年来，秦，是唯一一个未曾被灭亡过的国家。
斯九欺软怕硬，知道自己是魏行峰的儿子，还敢下手，肯定是有一定依仗。
这一切，恐怕和自己即将离开役牢有关。
魏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正因为要送自己离开役牢，所以父亲魏行峰才不敢轻易生事。
那斯九，也正是看到这点，才撕破脸皮，肆无忌惮地对付自己。
斯九肯定知道父亲的顾及，没有一个父亲希望儿子一辈子被关在牢笼之中。正因为看到这点，斯九才把父亲和自己吃得死死的，不怕自己告状，也不怕魏行峰找他麻烦。、
既然如此，唯一能解决麻烦的，就只有自己。
一个六岁的孩子，没有几个人会注意的。
在那之前，还得多做些准备。
一个时辰后，当黄德再次打开机关迷洞的时候，板桩停了下来。
魏武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
“这孩子，还真是倔强！明明已经受了伤，还要坚持锻骨，实在是……”
黄德一脸惋惜地抱起魏武，将他抱到了自己的床上。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紧皱着眉头，一脸恨恨的样子，黄德不由叹了口气。
当年，魏行峰将魏武带到自己面前是，还是个留着鼻涕的稚嫩小童。而今不过三年多，面色已依稀有了成人的模样。不知，是因天生如此，还是因为这役牢的环境造成的一切。
那个斯九，该死！
不过，看魏武的言谈，明显他是想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黄德相信自己的徒弟有这个能力，也需要自己的徒弟有这个能力。
他黄德，虽然自称国师的弟子，可却并没有成为国师弟子的资格。而魏武，天才横溢，只比当年国师差上一筹。只要有机会见到向何方，黄德相信，魏武一定能帮他完成多年来的夙愿。
在那之前，他需要为魏武这孩子遮风挡雨。
黄德将魏武安顿好后，出了门，直奔最近的一个狱卒哨点。
元力役牢中的狱卒哨点，是个半敞的院子，卡在一条出洞必经的甬道中，院子后，有两间小屋。一间有几个床铺用作休憩，另一间则只有光光的一张桌子，几根破凳子。
几个狱卒正在桌子上，吆喝着，玩着牌九。
“郎五，有人找，你小子快点来换我，我正好玩两把！”
一个输得满脸通红的男子抬起头，望向叫他的狱卒，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催，催，催，催命啊！格老子的，真他妈晦气，不玩了！”
说着，郎五将手中的牌九一扔，抄过一把长枪，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去。
“哪个该死的家伙找老子，要是没啥事，小心老子把他揍成猪。”
黄德只是晒然一笑，迎头走了过去。
“郎军士，上次的东西卖得可好？”
“黄……黄疯子！”
郎五见到时黄德，直想扭头便跑。上次帮黄德卖东西得的钱，早就输光了，这下让他拿什么
东西给黄德呢？
黄德一见郎五神色之间躲躲闪闪，便已知道郎五仍然没钱给自己，心下更是大定。
这个郎五，虽然有些懒散，却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当初将机关交予郎五贩卖，黄德便存了个结交的心思。
黄德的小机关做得好，在外面卖得相当不错，一来二去，郎五的家底也渐渐殷实了起来。可手中有了钱，心思便多了。再加旁人一蛊惑，郎五便跳进了赌坑，连吃了两笔该黄德得的钱。
“东西没卖掉？没关系，慢慢来就是了。郎军士，如果缺银钱，我这里还有一些，等东西卖掉，你再还我便是。”
“不……不，那些东西……嗯，是还没卖掉。那钱，呃，我还有，还有！”
郎五没读过什么书，性子又憨实，直接被黄德的一番话窘得口不择言。
“呃……想必是我上两次做的东西不是很好，过两天，我再拿几件新机关，朗军士帮我拿到外面看看，好不好卖？”
“这样……不好吧！”
郎五本想撒谎说上两次的都还没卖掉，可话到口中，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没事，总得再试试才成。除此时外，还有件事麻烦一下郎军士了！”
有事相求，郎五心下顿时安稳了许多，连忙拍着胸口道：“什么事？只要我郎五能做的，一定帮你办到。”
“我想让郎军士帮我查查斯九这个人。”
黄德眼中寒光一闪，低着头听着话的郎五顿时感到一股喷涌的杀意。
“黄疯子，你莫不是要……”
见黄德点了点头，郎五没有将话说透。
这元力役牢不比其他的牢狱。平时让囚犯们劳作，一旦遇到战事，这些囚犯便是冲在最前面的死卒。所以，这里对桀骜不驯的武者管理颇松，每年都有些倒霉的狱卒莫名死在洞窟之中。
一没油水可拿，二还得担惊受怕，如果有些门路，没有一个军士愿意到这元力役牢来。
郎五也是没有门路的军士，可黄德却给了他一条生财之路，让他颇为感激。
“你这疯子，胆子可真大！那斯九，小人一个，我早就看不惯了。这事，我帮你。不过，话说在前头，你可得注意，别落下什么把柄。”
郎五沉思一会儿后，点头答应了下来。斯九，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很多狱卒都看不惯这人，要真出了事，恐怕还会有人拍手叫好的。
“你放心，我的师傅可是国师，哪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斯九。想当年……”
开口还算正常，可第二句话开始，郎五的脸色便苦了起来。
这黄疯子的疯劲儿，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