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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丛林里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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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乌云翻滚,隆隆的闷响从天边一路碾过来,留下隐隐的银光,间或能微微照亮乌云下浓密发达的树冠。

在没有伐木公司和电锯的干扰下,丛林中的实际主宰者们有条不紊的充分吸取养分和阳光,让自己的主干粗壮的几个人都难以抱拢,而一大片连绵的树冠横亘在天空和地面之间,即使是在阳光炙热的天气,也难有几束光能冲破这道铁幕。

这里是位处于华国东南边境的原始丛林,出于种种原因,近代工业的强悍威力还没来得及在这里得到足够充分的体现,人类社会最后一片弱肉强食之地被勉强保存在这里。

这片顽固的森林从远古就一直保持着他的平静。

直到今天...

呼哧...呼哧...

呼吸声如同一只被强行拉动的残破的旧铁皮风箱。

唐定川在巨人般的古木和无数卷帘般从天而降的青藤间撒腿飞奔,脸上沾满了枯叶的碎屑和泥土,脸色也白的像是一张刚被塞进打印机的A4纸,他的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在他的强迫下机械的迈动罢了,就连每一次呼吸对他而言都成了煎熬。

每次吸吐,他的胸腔都像是被整个挖了出来,随便扔进电池酸液里泡一泡再胡乱塞回身体里面。

已经在这片丛林中逃亡了多长时间?唐定川自己也有些记不清楚了,他的脑袋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连他自己都有点想把它干脆扔了了事。

大概是死定了,以往不论他陷入到怎样凶险的境地,他都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这次他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死神如同冰冷滑腻的毒蛇般紧跟在他的身后,而他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力气。

唐定川并不害怕这种结局,早在多年以前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人生没可能是好好的结束在养老院或是什么医院的病床上。在一片绵延数百公里的热带雨林中无人知晓的腐烂,在他为自己设计的多种死法中并没有这样一条,不过对他而言,这样的死法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只是好像少了一点他喜欢的那种英雄末路的悲壮,不免让人有点不满。

唐定川裂开嘴无声的笑了笑,不再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虽然他的确不畏惧死亡,但在死之前,他要完成最后一件事情,如果他不完成这件事,那么就算在地狱里他也会带着遗憾。

他拖着虚浮的脚步径直冲进了一簇满是尖锐倒刺的灌木丛中,锐利的木刺毫不留情的划破他本就已经满是破口和泥浆的丛林探险服,深刺进他的血肉中后翻出一道道深深的血渠。

瞬间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但也让他从疲倦手中暂时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随意的哼着嘶哑难听的调子,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他想找一个能然他在最后关头舒舒服服靠着座一小会的地方。

但感受着身体诚实的急促警报,他不满的嘟囔了几句,放弃了要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墓地的想法,背靠着身边一颗粗壮的大树坐了下来,在狠狠的喘息了几秒钟之后,他抬起了左手。

在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款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银色机械腕表,看起来是那种应该和手工西装搭配在一起的名贵手表。

如果有什么从事特殊工作且经验丰富的人员在场的话,或许能认出这款在特工界久负盛名的传奇装备。

这种手表被亲昵的称呼为“邮箱”,虽然它也有计时的功能,但它最主要的功能却是即时信息发送,这个结构复杂的小东西能在各种极端环境下把语音转换为最原始的编码,通过其内的微型信号发射器增强后冲破大气层,被某颗表面上是用于气候监测的近地卫星接收中转加强并加密后发送到某面二十四小时有专门人员看守的屏幕上。

这是只有王牌特工才有权使用的昂贵设备。

唐定川想要翻开表盖好露出藏在表盖下的微型麦克风,但他的手抖得厉害,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他只好停下来深呼吸了数次才打开了表盖,他蜷起膝盖顶着自己的左胳膊,好让腕表表盘上的微型麦克风对准自己的嘴唇。

他舔了舔干枯开裂的嘴唇,可感觉却像是在用一张砂纸去摩擦另一张更加粗粝的砂纸。

“我是青锋,代号TY1024。”唐定川试着发出了声音,但在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中,他的嗓子就已经哑了数次。

“我发现了有关蜂鸟的新情况”唐定川顿了顿,在口腔中搜刮着吞了一小口唾沫,感觉却像是吞进了一块石头“在华国东南边境处发现了一个疑为蜂鸟实验地点的地下基地,每年都有大量的生物材料通过各种渠道运输进去。。。。。。”

唐汉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着,浑身像被泡进了温水一样暖洋洋的,让人很有睡意。

他用力的甩了甩头,竭力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我尝试着潜入地下基地进行取证调查,但被其中的守卫发现了,而且我怀疑蜂鸟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们派遣了已经可控的能力者追杀我。”

说完这一大段话,唐定川的脸上涌出一片红潮,但精神却奇迹般的健旺了一些。

“所有有关的数据和资料我都已经上传到了安全箱的黑匣子里,去临海市找我的儿子,他是我指定的接收人,只有他能打开安全箱。”唐定川大口喘息了几次,略略加快了些语速“在盒子里我留了一些东西和一些钱给他,应该能让他过上很好的生活”唐定川用颤抖的手抓了抓纠结如同枯草般的乱发“我不是什么好父亲,他的整个人生我几乎都没有参与过,从来没有照顾过他,也没有尽过哪怕一天父亲的责任,我不能恳求他的原谅,但我希望他能知道......”

唐定川的喉结上下跳动着,那句他一直想说的话就堵在胸口,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希望他能知道......”

一只手突兀的从全神贯注在那句话上的唐定川的背后伸了出来,那是一只枯瘦苍白的手,它柔若无骨的轻轻摆动着,像一条在草丛中穿行的蛇,无声隐秘的慢慢接近唐定川的脖子,而后骤然弹起,死死的钳住了唐定川的喉咙!

唐定川几乎没来得及挣扎或是反抗,这只手轻轻的做了一个像是数钱一样搓动食指和拇指的动作,唐定川的喉骨便发出了一声“叭嗒”的清响,脖子也随着那声异响微微向左侧倾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原本放在蜷起膝盖上的左手带着手腕上仍处于工作状态的“邮箱”无力的滑落在了身侧。

那只手放开了唐定川的喉咙,有些畏缩的重新缩回了树后。

周围重又回到了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银光突然划破天际,从浓密树冠的缝隙里照的整个森林一亮,三四秒后咆哮般的沉闷雷声轰然炸起,豆大的雨点从高天坠落,敲击在手掌大的墨绿叶子上发出整齐的脆响。

一小滴雨突破了叶子们的防线,准确的滴在了唐定川依然圆睁着的眼睛上,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而后细碎的水粒汇集在眼底,又顺着眼角流了下去。

那句他一直想说给儿子听的话,只是因为片刻的迟疑,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

教堂里,烛光如海,穿着相同样式黑色风衣的宾客们依次走了进来,他们三三两两的在一排排黑色山榉木长椅上落座,左胸都插着一支白色的山茶花,神色默然悲伤。

坐着轮椅的老者缓缓驾驶着轮椅上了低矮的讲坛,他的胸前挂着银质的十字架,黑色的棺椁停放在讲坛下。

“今天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齐聚在一起,祭奠死者。”老者银白的头发在跳跃着的烛火照耀下晃动着温润的光晕“死者名叫唐定川,代号:青锋,出生于1975年7月21日,年仅45岁,他是一个爱国者,一个战士,一位挚友,一个女人的丈夫以及一个孩子的父亲。”

老人的声音平静柔和,像是拂过松林的风,只是放在轮椅扶手上布满褐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我记不清有多少次我们曾一起并肩作战,一起举杯痛饮,一起互诉衷肠。在我眼中,他公正,善良,宽容,律己,几乎是个完人,时至如今,每当我想起他,似乎仍能看到他就坐在我的面前,脸上挂满了坦荡的微笑。”

老人看向窗外的远山,眼神有些恍惚。

“他为我们的事业和这个国家付出了无私的贡献,为此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并舍弃了自身的幸福,每每我看到他的眼睛,总能从中看到疲倦,虽然他从不曾提及。”

老人推动轮椅来到棺椁前,棺椁里并没有尸体,而只是盛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黑色风衣。

“我不想掩饰我对他的思念,但也接受他的离开,他完成了他所应做的,从此他所去的地方,地狱也应成为天堂。”

“阿门。”老人略略低头摘下十字架,轻轻的将其放在棺椁内,而后用右手食指在胸前虚画十字。

宾客们各自起身,穿过长椅围拢在棺椁前,他们的风衣下摆互相轻触,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们低着头,摘下胸前的山茶花,轻轻的抛入棺内。

“阿门”

他们低低的齐声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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