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一身正气
游思柔不是不能让,她独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岳赋这无耻的登徒浪子而已,于是,她便冷冷道:“丈夫不让妇孺,青壮不让老弱,小妹请问公子,你父母老师是如何教你的?”
“我不是你丈夫,我娶老婆才不要你这种乱打人的三八。”
这里的丈夫,指的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丈夫。游思柔毕竟是大家闺秀,就是骂人,也是文绉绉的,而且不带脏字。岳赋就不同了,他虽然平常不爱骂人,但是,此一时非彼一时,不骂臭这个三八,他气不过来。
要知道,在原世界,岳赋小时候就算顽皮,他老娘也就是拿藤条打得他屁股开花,他的脸是从来没被人打过的,可谓触女地。今日,不仅第一次就那么没了,还居然被个不认识的女人,一天之内莫名其妙地扇了两巴掌,他早就满肚子都是火。
如果是他占了人家便宜,或者耍了流氓所以挨打,那也就算了,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做错任何事,耍流氓的是老黄牛,讲错话的是荆长生,凭什么他要挨打?
凭什么!
“三八,别推,再推,老子要捏你屁股了。”
“你捏,是男人的你就捏!小妹就算今生今世嫁不出去,也要告到大理寺那儿,让张大人治你的罪。”
“怪不得这么蛮不讲理,呵呵,原来是官二代,咦,怎么不把你老爹的名堂拿来压我?本少爷怕得手都发抖了。”
就在二人打嘴架的时候,大堂里的一名女犯人突然大喊:“小柔妹妹,帮姐姐杀了他!他就是害死我梁家上下七十九口人的凶手!”
梁恒与游思柔的父亲游安华有同期之谊,皆是大明第一届科举的士子。梁恒本为京官,后来才外派到荣平城出任布政使,而游安华则是一直在天定京,如今贵为户部尚书。
梁恒还在京城当官的时候,与游安华一家素有来往,游思柔与梁恒长女梁玉卿,更是闺中密友。
就算后来梁玉卿随梁恒到了荣平城,游思柔与梁玉卿依然一直有书信来往。这一次,游思柔随夫子到肃州游学,肃州为北方最为贫困的州,交通闭塞消息不通,加上大雪封阻,荣平城那边的消息也是待到大雪融化之后才逐渐传播开。
因此,游思柔如今还不知荣平城出了那般的变故。
游思柔眼明耳灵,一听声音,便认得是自己的闺蜜梁玉卿,可一看之下,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此时的梁玉卿,披头散发,满脸是风霜疤痕,一身单薄的囚衣,斑斑血迹,也不知道挨了多少苦头。
游思柔本来就恶心岳赋恶心得到了极点,如今听见岳赋是杀死梁家七十几口人的凶手,又残害好友到如斯田地,此时此刻,她已经失去了理智。
不杀了这蛮不讲理……冷血残忍的登徒浪子,让他继续为祸人间,游思柔觉得,那便是自己的罪过。
一瞬间,游思柔的浑身散发着青翠的绿色光芒,这是圣道命师的象征。
岳赋不是没见过圣道命师战斗,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一旦游思柔开始施展她的圣言,他难保不会像梁玉卿说的那样,被这三八就地正法。
所以当游思柔刚一张嘴,说了三个字,岳赋便快速反应过来,两只手指已经塞进她的嘴巴里,夹住她的舌头。
圣道命师,到了不惑境以上,就有可能不用声音来传播圣言,只不过,岳赋很清楚,游思柔距离不惑境还差得远,控制了她那张嘴,就等同于废了她的一身本事。
这是岳赋从百逊尔喜那儿学到的。
被人用手指夹住舌头的游思柔,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她心生恨意,想要一口咬断岳赋的手指。
岳赋用手指控制游思柔的嘴,只是应急之策,他本来就想要找点其他东西,代替自己的手指塞住游思柔的嘴巴,因为他知道,这个三八,会咬人。
只不过,他觉得游思柔方才张嘴说的三个字,很是耳熟,便突然改变了主意,想给游思柔一个小小的机会,让她多说几句。
这样做,有些冒险,不过岳赋觉得,他得三才宝玉附体,连‘无上圣母’汤赛儿的圣母真言他都能抵御,这么一个小妞儿,他该不会有事才对。
反正二人的距离这么短,有什么不对劲,再一巴掌扇掉她一嘴牙就是。
也难怪岳赋这般好奇,好奇到冒险也要听听游思柔的圣言,因为游思柔刚才说的三个字,是‘怒发冲’。
游思柔想咬岳赋,岳赋突然缩手,她反应不过来,没咬着岳赋的手指,反而咬着了自己的舌头,一下子便流了满嘴血。她认定是岳赋故意戏弄自己,本已经涨红的脸蛋,如今是更红了。
见岳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游思柔又觉得是岳赋看不起自己,这下更是气出了眼泪。这位名满天定京,号称‘色艺无双’的游家大小姐,如今是满脸是泪,满嘴是血,满眼是怒火。
“你不封住我的嘴巴,你会后悔的。”游思柔见岳赋身手敏捷,怕是练过武技的人,知道在这么短距离内,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圣言术,便想着用激将法对付岳赋。
“不会后悔。”岳赋笑了笑,道:“我本已经制服了你,如今放开你,就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岳赋没有挑衅的意思,他不过是实话实说,陈述事情的真相罢了,只不过这话听在游思柔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极尽羞辱轻蔑。
“那你好好听住了,你肯定会死的。”游思柔咬牙切齿,自她懂事以来,她何曾有过这种表情?
“我不会死,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
岳赋笑了笑,道:“若是我输了,那么就是已经死了,算是把命输了给你。如果我赢了,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说到做到就好。”
“卑鄙无耻的事情,我不会做。”
“很简单,如果你输了,你以后碰见我,别叫我公子,叫我亲爱的赋赋,嗯,我单名一个赋,赋税的赋。”
“好,那你受死吧。”
游思柔说罢,先把嘴里的血吐到手帕上,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气,把状态调整到最佳,她这么做,是想要尽量发挥自己最大的实力,务求灭了岳赋。
“听好了!”随即,绿光再度从她身上升腾而起,她开始施展圣言术了。
游思柔并不是读,而是唱,她所唱的,便是李白先生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她想以此一曲,震碎岳赋这人渣的经脉,让其经脉寸断而死。
道德文章,皆是圣道,而琴棋书画,则是其微枝末节,以此为主要攻击手段的圣道命师,数量极少,而游思柔,则是其中之一。
游思柔最为擅长的,是曲与歌。
自从得到了《李白先生集》,她便爱不惜手。她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但最为擅长,还是歌。只是,她并不清楚‘满江红’的原曲,便擅自给这首词谱了一曲,用以吟唱。她有‘色艺无双’之名,色所指的,自然是她的容颜,艺之所指,便是她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唱腔。
曾有好事的无耻之徒说过,听尽情怀河畔唱吟丝竹,不及半个游府思柔。她的嗓音,自然是极好,无论是婉约凄然,还是豪放粗犷,都能演绎得淋漓尽致。
游思柔这一曲《满江红》,唱出了气势磅礡,唱出了大义凛然,唱出了报国为念高风亮节。
游思柔攻击的目标是岳赋,但是那余音,亦难免殃及池鱼,客栈的客人,纷纷走避,那些女犯人与官差,全部躲到客栈外头去,整个客栈,除了岳赋与游思柔,只剩下荆长生、夫子、薛老板、韩酸四人。就算是韩酸,也不得不躲到楼下大堂,掩住耳朵。
游思柔感情投入太深,唱着唱着便已经闭上眼睛,一曲终了,她缓缓睁开双眼,想要看看岳赋七孔流血的模样,殊不知,岳赋居然活得好好的,还对着她一脸猥琐地怪笑。
《满江红-怒发冲冠》,乃是岳赋先祖岳飞的杰作,又是他灵魂穿越,带到这个世界的词作,就算经过了游思柔谱曲唱出,也绝不可能伤得了他!
“不可能!绝不可能!”游思柔一脸不可置信,道:“李白先生的满江红,如此正气,该是你这种卑鄙小人的克星才对,为什么对你没有效用?”
“因为我是正人君子,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岳赋笑得非常开心,又道:“况且,再好的词,从泼妇的嘴巴里唱出来,灵气早就被污秽玷污了。”
“你居然骂我是泼妇?”
“难道不是?你今天打了我两巴掌。”岳赋伸着两根指头说道,那手指上,还粘着游思柔的唾液。
游思柔不愿相信岳赋的话,痛苦万分,岳赋又道:“你真的不信,可以再试一次。”
游思柔想了想,然后道:“你让一让,我要拿茶水漱口。”她觉得,肯定是因为咬伤了舌头,满嘴是血,没唱好的缘故。否则,这无耻之徒怎么可能不死呢?
岳赋笑了笑,翻身越过楼梯,跳到大堂,找了张凳子坐着,翘起二郎腿,道:“你慢慢准备,不急,今天本少爷就让你唱到服气为止。”
游思柔外柔内刚,她岂能让岳赋逍遥快活地活在世上,她道:“今天就算唱得声嘶力竭,也要唱死你这无耻小人。”
游思柔走下楼梯,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从小瓶中倒出些药粉,冲水漱口,又吞服了一些,然后静坐了差不多一刻钟,待到心平气和,状态绝佳,才唱第二次。
结果自然是无效,岳赋听完,依然是那副无赖模样。
“我不信!”
游思柔又想唱第三次,夫子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夫子,小妹……实在是不能服输。小妹被如何羞辱都不要紧,但是污了李白先生的词,小妹是万死莫赎。”
夫子叹气道:“小柔儿,你境界不够,所以看不出来。方才你唱的那首《满江红》,已经超常发挥,比你平时施展的圣言歌厉害三成以上,只不过,那《满江红》演绎出来的圣言,却莫名对这位年轻人臣服亲和,会出现这种结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如他所言,他是正人君子,一身正气,为人品德完全契合词意。要么是……”
夫子顿了顿,再道:“他就是这一首词的原作者。”
“夫子,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