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棋高一着
陈一娇随着游思柔进了屋,果然如她所料,文若海就在房间里头。
文若海被反绑住手脚,嘴巴被封堵住,他的头发差不多被拔光了,双手的手指又红又肿,指甲一片片翻了起来,就连眼皮盖子也红肿得厉害,透着一股浓重的姜味。
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文若海确实是被折磨得很惨,但文若海并不是普通人。
陈一娇见此,摇头道:“游先生,你这些法子,对于一名白衣龙卫百户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那小妹该怎么办?”游思柔如是问道,她已经没有任何主见了。
“放血吧,若是他怕死的,便会招供,不怕死的,便让他去死好了。”陈一娇毫不犹豫地说道。
陈一娇说这话的时候,躺在地上的文若海该是能够听见。文若海表面上显得非常平静,一点反应也没有,至于内心有没有起波澜,那便不得而知。
“那万一他真不怕死,那接着该怎么办?”游思柔接着问。
“那还能怎么办?挖个坑埋了呗,或者直接扔到海里喂鱼也行。反正如今是战争时期,咱们把账赖到鲛人头上,就算是李丑妇那厮也查不出个究竟。”
陈一娇觉得游思柔太过天真,心肠也太软,抓起游思柔的双手,双眼看着游思柔的双眼,继续道:“游先生不必觉得愧疚,你与他本来就有深仇大恨,杀了便杀了,没什么了不起。”
游思柔略有迟疑,但与陈一娇眼神交流之后,似是渐渐明白了什么道理,神情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本来就有仇,无论此次文若海就真的要运粮救人,还是别有用心,都与她杀文若海无关。
陈一娇并非游思柔这种温室里长大的小花,她的心,就算不是硬如铁石,至少也是板砖程度。她说干便干,立刻动手割破了文若海手腕的动脉,随后拿掉了塞住文若海布条,问道:“死太监,招不招供?”
“你们两个贱妇,别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咱家!”躺在地上的文若海,终于可以说话了。
“呵呵!”陈一娇轻蔑地笑了两声,又道:“若是不怕死的话,那你废话个什么?”
陈一娇说罢,又转而对游思柔道:“游先生找个盆子过来,我就看看这阉人,身上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
肉体上的苦痛,文若海可以轻易忍受,但是死亡,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文若海不想死啊!
“尔等贱妇,假若咱家今天不死,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诛尽九族!”
“只有皇帝才有权力诛九族,你个死太监算什么!”陈一娇反唇相讥,后又再狠狠地在文若海手上伤划了一刀,然后冷冷道:“若你能把背后的阴谋老实交代,老娘兴许会让你多苟活几天。”
陈一娇看扁了文若海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她以为文若海要招供了,岂料,文若海居然笑了,狂妄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有本事你们就给咱家一刀,否则,咱家的血未流尽,你们的丑事就要先被揭破。”
陈一娇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文若海所言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屋顶突然传来了‘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瓦顶之上。
陈一娇与游思柔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屋顶,她们还来不及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随即又是是啪的一声。
这一次更厉害,直接砸穿了瓦顶,一个粗大的竹筒掉在陈一娇的脚边,陈一娇弯腰捡起竹筒,打开一看,里头装着的,是白花花的——大米!
“夜鹞投信,是以咱家为目标,接下来,那天上掉下的米粮竹筒会陆续有来,很快就能砸满整间屋子,你们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瞒骗不下去了!”
文若海说罢,第三个竹筒便已经砸了下来。
“夫人,咱们该怎么办?”游思柔不知所措。
“游先生别慌,万大事有姐姐扛着!”陈一娇说着,拉起游思柔的手,再道:“不过一个死太监而已,咱们打了又如何,相公和辉叔根本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就是大话被拆穿了,脸面不太挂得住而已,厚着脸皮熬过去就好了。”
正如文若海所言,随着装有粮食的竹筒,由夜鹞接二连三地投到他所处的位置附近,闻讯赶来的王小公子等人,很快便强行进入,发现了文若海。
见文若海的手腕被割开了两道深深的口子,王小公子立刻撕下衣服的布,把伤口扎了起来,又让人去请简直给文若海疗伤。
“阿娇,你刚才跟我说没见过文公公的。”王小公子质问陈一娇,另外一边,赵红伊也皱着眉头瞪着游思柔。
“老娘是说谎了,咋了,是不是讲个大话都不行?”陈一娇反过来质问王小公子,又道:“咱们跟这个太监,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不过是卖李丑妇与小公爷一个面子才饶他狗命,就是杀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相公,你忘了他的师父干过了什么吗?”
陈一娇前一秒还气焰汹汹,后一秒居然便装起了可怜,眼红红的一副想哭的样子。
陈一娇摆出这么一副架势,王小公子是彻底拿她没辙了,他看了一眼杨贵辉,投以求助的眼神,希望杨贵辉来处理这一件事情。
杨贵辉虽然一直听命于陈一娇,但说到底是小公爷的人,以他的立场而言,事情处理起来,确实是要比王小公子好办一些。
杨贵辉点点头,上前道:“如今真相大白,文公公确实是调来粮食救助城中的百姓,老板娘,你这么冤枉人家,实在不厚道啊。”
陈一娇的脸皮无敌厚,她大模厮样地继续放她的厥词,道:“那现在不冤枉也冤枉了,他的头发不拔也拔了,指甲不抠也抠了,那你说该怎么办?他手上的那两道口子就是老娘亲手割的,是不是你也要帮他割回来报仇?”
杨贵辉这些年来一直跟在陈一娇身边,以伙计的身份保护陈一娇。他跟着陈一娇四处去谈生意,知道陈一娇在商场之上就是个无赖,见风使尽利得理不饶人,却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之上,她还可以这么痞。
杨贵辉觉得陈一娇这事情做得不对,但也无法拿她怎么样,只好当和事老道:“不用说报仇这么严重,但既然是冤枉了文公公,道一句歉总是应该的。”
他又想了想,觉得以陈一娇的性格,道理是讲不通的,便又补充了一句:“他始终是陛下的奴才,郡主殿下的师兄,还是得要有个交代啊!”
陈一娇听完这话,偷瞄了一眼赵红伊,见赵红伊看自己的目光并不友好,又心知肚明这事情确实是她与游思柔理亏,便道:“道歉便道歉,又不会掉块肉。”
陈一娇走到文若海面前,行礼赔罪,她的态度,实在没有任何诚意可言。
文若海摆摆手,笑道:“夫人不必道歉了。”
杨贵辉以为文若海不接受道歉,要把事情纠缠下去,他正想说几句好话劝劝文若海,岂料,文若海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无论是王夫人还是岳夫人,都没有冤枉咱家。”文若海一阵阴笑,随即又厉声道:“咱家确实是居心不良,确实是要带人剿灭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赵红伊对游思柔保证过,她检查过文若海传递出去的密信,确定那只是一封普通的求粮密信。可是,为何文若海此时又说,他能够召来龙卫围剿陈一娇等人呢?
难道赵红伊与文若海串通,欺骗了所有人?
非也,赵红伊没有说谎,文若海也并非虚张声势吓唬人,问题的症结,事先文若海已经解释过一遍。
文若海曾经说过,赵红伊没有真正加入龙卫镇抚司,对于龙卫的情报系统,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而事实亦如此,今天的事情,便是由此而起!
赵红伊虽然靠着洛襄的关系,走后门得到了一只夜鹞,也懂得了驱使夜鹞的方法,但她并不了解整个三重楼情报网络的运作规则。
夜鹞是鹰,是猛禽,猛禽皆是独居独行,两只夜鹞相遇,很容易会打起来,就算龙卫镇抚司的夜鹞经过驯化训练,也无法完全摒除夜鹞的本能和天性。
文若海让附近数个州府的白衣龙卫,同时以夜鹞对柳永城一地空投粮食,那可是上千只夜鹞,如此多数量的夜鹞同时在一小片区域出现,厮杀起来是必然的。
一旦打起来,夜鹞的凶性野性就会激发,彻底忘记了自己的任务,运粮计划也必然会失败。
要避免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便是‘鹰王’亲自在场指挥镇压夜鹞!
而那鹰王,便是龙卫镇抚司三重楼的主人,岑番印!
此一刻,游思柔突然觉得耳朵一阵轰鸣,那是一种尖锐的高频声音,只有她能够听见,普通人根本听不见。
这一种声音,她此前已经听见过几次,都是在赵红伊驱使夜鹞的时候。
赵红伊发出来的声音非常短促,而文若海则不同,他传出来的声音,非常有节奏,像是一首乐曲。
游思柔精通乐理,又发觉那些声音不合乐理,她随即意识到,那不是乐曲,而是一串暗语!
文若海正在召唤他的同伴!
有顾及此,游思柔急忙道:“快斩了这阉人的右手,他在召唤龙卫的人。”
那些声音,游思柔听得清楚,是从文若海的右手的指骨中发出来的。事实也确实是这样,驱使夜鹞的秘技,最难的一点,就是以手指互相挤压,发出那高频率的超声波。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
一个严重驼背的老头,突然从天而降,横亘在文若海身前,淡淡地问道:“文公公,乱党在何处?”
文若海指着陈一娇,道:“这个贱妇,便是八年前那事情的死剩种,师尊一直追寻她的下落,却没有料到,她居然就光明正大地活在咱们的眼皮底下。”
文若海‘哼哼’地冷笑两声,再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是够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