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感笛声人鱼惊艳现身
话说张从宾、范廷光欲趁石重贵、石重义、郭威、冯蒙重伤之际，痛下杀手，乃暗运劲力，走到四人身前，正要出掌，这时突然一声长笛入耳，二人心中一震，心神恍惚，思绪如梦。张从宾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张灏被徐知诰打成重伤惨死的画面，范廷光眼前则呈现佛教中兴的情景，此二者分别是两人心中的一生之痛，对其甚为敏感，此时突现，二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不一会儿，皆面露痛苦之色，口出胡乱之语，似已巅狂。
石重贵等人寻着笛声望去，见月色之下，一名年轻男子，身负长剑，口吹短笛，骑着红马，悠然前来。石重义日前曾在江州长江侧畔被白纯心、白玲珑吹埙所救，今听那笛声清脆悠扬、旷远幽深，入耳动心，入心怡神，与白氏姐妹的埙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笛声更为空灵和纯粹，以为那年轻男子使的是虎乐门“八孔灵音”的功夫，便想站起来，打声招呼。却见青龙纵身一跃，飞至马前，惊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这首《心旷神屹》？”
青龙刚从壶口瀑布深底逃出生天，怎么会知道这男子所吹奏的曲子叫《心旷神屹》的呢？原来，这《心旷神屹》乃女娲上神所创，心旷者，心之开阔是也；神屹者，神之挺立者也。心旷神屹，指人只要做到内心开阔，就能神立其中，自强不息。当年人类初造，心智未开，女娲怜之，乃作此曲，以为启迪，常为人类吹唱，其时青龙常常跟随在侧，耳濡目染，故甚为熟悉。如今虽然一万年过去，然曲调一响，青龙还是一听便知。
那年轻男子没有答话，吹笛如故。青龙也没有再追问，在熟悉的旋律中，他的思绪也一下子被带回到了万年之前。当年，他追随女娲，练炁修道，获得神通，师徒和睦，自由逍遥，后来为一己之私，逞一时之强，背叛师门，残害人类，最终被囚，以致今日。时光匆匆，天地茫茫。往事种种，历历上心，青龙百感交集，立在原地，呆若木鸡。突然，他想起当年自己与女娲大战于华山之巅，使出巨斧第三式“开时劈空”时，曾出现一个画面，画面中自己被一年轻男子打败，最终被囚于东海深底，那画面中的男子不就是眼前马上的这位年轻人么？想到此处，青龙心生恐惧，惶恐不安，竟显现出龙的原形来，狂吟大叫，腾空而起，张着巨盆大口，朝那年轻男子咬去。
那年轻男子见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凶猛恶兽朝自己冲来，也不由一惊，双脚一夹，那红马应命前奔，而他自己则翻身跃起，人马皆躲过攻击。年轻男子飞落至巨石之上，对藏在石后的赵匡胤道：“你带着他们先走，我去缠住那畜生。”说着收好短笛，拔出长剑，与青龙缠斗起来。
赵匡胤身为血性男儿，听闻青龙恶性，又见石重义身陷险境，早就想出手，只是被赵普死死拖住，又考虑自己武功低微，出去也无济于事，才龟缩至今。此刻张从宾、范廷光神志不清，青龙原形毕露，大家命在旦夕，便挺身而出，站起来道：“是，英雄自己小心。”
赵匡胤、赵普、柴守仪便跑上前去，分别扶起石重义、石重贵、郭威，冯蒙见无人来扶，心中失落，却见如空来到，道：“我来扶你吧。”冯蒙想起刚才追杀如空之事，心生惭愧，却听见一个人道：“刚才是‘拈花一指’，现在是‘举手之劳’。如今恶魔现世，大家应该摒弃前嫌，团结一致。”众人听闻，默不做声，一看，却是李重美扶着刘知远前来。于是赵匡胤搀扶着石重义，赵普搀扶着石重贵，柴守仪搀扶着郭威，李重美搀扶着刘知远，如空搀扶着冯蒙，一行十人，踉跄离开。不时回头观看青龙与那男子的打斗，担心不已，赵匡胤大声问道：“英雄如何称呼？”
那年轻男子道：“在下柳如一，你们赶紧离开，带上我的小红马。”柳如一吹一声口哨，那小红马便萧萧而鸣，飞奔至赵匡胤处。赵匡胤见刘知远、郭威受伤较重，便将二人扶上马，二人心生感激。从此时起，刘知远、郭威、赵匡胤三人便结下不解之缘，后来，刘知远建立后汉，郭威篡汉建立后周，赵匡胤篡周建立北宋，皆由此而起。
柳如一仗剑斗龙，转眼之间已较量十几个回合。柳如一虽然剑法精妙，然那龙鳞坚硬无比，刀剑不入，柳如一几次击中，皆发出铿锵之声，而那青龙皮肉无伤，安然如故。青龙张牙舞爪，摇头摆尾，叫声如雷，凶猛异常。柳如一见伤它不得，乃施展轻功与其缠斗，拖延时间，好让赵匡胤等跑远一些。青龙大怒，一声长啸，从口中吐出一颗龙珠，飞速朝柳如一击去。柳如一忙横剑抵挡，砰的一声，长剑断成两截，那龙珠击中柳如一胸口，化为一团青气，进入体内，柳如一只觉头昏脑胀，脏腑悸动，喷出一口鲜血，掉落在地，站立不稳。这时青龙一招“神龙摆尾”已经袭来，柳如一此时真气大乱，无法施展轻功，见那龙尾横扫而来，忙运掌抵抗，然那龙尾有雷霆万钧之势，劲道极为迅猛，柳如一哪里抵挡得住，被那龙尾震飞数丈，掉落到黄河里去了。
那青龙见柳如一被打落黄河，回归人形。此时，因为笛声早停，张从宾、范廷光也逐渐正常。三人来到河边，找寻柳如一，只见黄河奔腾东去，水中月影闪烁，哪里还有柳如一的身影。张从宾道：“上神放心，此人身受重伤，掉入河中，必死无疑。”
青龙道：“他中了我的龙珠之毒，神仙难救，只是此人是我称霸成神的最大障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两可是真心归附我，听令行事？”
张从宾、范廷光齐声道：“属下任凭上神差遣。”
青龙道：“如此甚好。刚才你们二人瞬间被笛声所惑，可知你们心中皆有伤心之事，只要你们真心归附于我，我保证让你们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张从宾、范廷光喜道：“多谢上神。”乃问道：“上神，刚才我俩一听见笛声，就神情恍惚，这是何故？”
青龙道：“这是一种练炁修道之术，也是一种精妙的武功，一言难尽，以后再告诉你们。想不到这种武功会流传至今，看来今后我称霸成神之路，不会那么顺风顺水。”
张从宾道：“我等誓死追随。”
青龙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当下有两件事需要我们去做，一是查找柳如一的下落；二是打探石重贵等人的行踪。”
范廷光道：“上神武功盖世，必定大展宏图。只是天下之大，人口众多。只有我们三人，难免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建议上神建教立派，招揽人才，合众人之力，成千秋霸业。”张从宾附议。
青龙道：“此言甚合我意，好，即刻着手去办。只是叫什么名字为好？”
张从宾道：“不如就叫‘青龙教’。”
青龙想了想道：“我的身份，还是不要大肆宣扬，就叫神龙教吧。另外，我也为自己取一个人类的名字，我青龙乃深夜从这壶口深底而生，就取名为胡青夜。”
张从宾、范廷光忙跪拜行礼道：“参见胡教主。”
胡青夜哈哈大笑，突然吐出几口鲜血，站立不稳。原来龙珠乃龙生命之本，真气之源。青龙练炁修道，时间极长，身有九颗龙珠，刚才为对付柳如一，青龙不顾性命之忧，吐出一颗，受了内伤。张从宾、范廷光见胡青夜身受重伤，忙站起来关心问候。二人来至身前，见传国玉玺就在胡青夜怀里，各怀心思，搀扶着胡青夜离开壶口瀑布，消失在夜色之中。
却说柳如一身负重伤，掉入黄河，被水流冲击，横冲直撞，晕头转向，早已昏迷。这一日醒来，见自己躺在一石床之上，知道被人所救。他站起身来，连声问道：“有人吗？”然无人回应，只听见回声不绝，流水潺潺。柳如一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一水洞之中，他环顾四周，见除上方有口外，东边亦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走向光源，从口而出，行数百步，来至洞外，豁然开朗。
一条大湖，映入眼帘，碧波无际，湖水连天。湖之中心，盛开着大片的荷花莲叶，红绿相配，花叶相衬。湖之北岸，种着一排排柳树，柳枝依依，摇曳多姿；湖之南岸，种着一排排桃树，蓁蓁其叶，灼灼其华。两岸相对，红绿分明，而湖水中，鱼游浅底，鸟戏清波。真是碎玉填湖，春色满岸，生机盎然，美不胜收。这时，一阵微风吹来，花落叶飘，波光粼粼，更显水波潋滟，湖光绝色。柳如一见此，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感触于怀，情动于衷，再也忍不住，拿出短笛，吹唱起《灵舞时空》来。
笛声骤起，在幽静的湖面之上传开，更显悠扬和空灵。那荷叶、莲花、柳枝、桃树，那水波、鱼群、水鸟，似乎皆听得懂那笛声，皆伴随着乐声，或摇曳起舞，或鸣叫相和，柳如一见此，惊奇不已，万物有灵，果不其然。柳如一乃加大内力，鼓足气息，继续吹唱，那笛声穿透力、感染力剧增。这时，只见那柳叶、桃花、荷叶、莲花皆脱离枝干，汇聚湖中上空，翩然起舞，花团锦簇，飞英缤纷，柳如一叹为观止，陶醉其中。
突然，只见一女子，从荷叶中破水而出，腾飞空中，叶花簇拥，舞蹈其中，忽隐忽现。柳如一一怔，不禁精神恍惚，笛声戛然而止，那叶花飘然而落，一名女子，赫然而现，飘立空中。柳如一定睛一看，见那女子，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隐约若轻云之蔽月，飘忽如流风之回雪；其容也，振绣衣，被袿裳，秾纤得中，修短合度，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芳泽无加，铅华不御；其态也，仪静体闲，风姿绰约，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气若幽兰，质如秋月。柳如一不禁看得呆了，心道，这女子其象无双，其美无极，上古既无，世所未见。难道她是战国时期宋玉梦见的巫山神女，间或是魏晋时期曹植遇见的洛川水神。当年，两位才子有此艳遇，分别作《神女赋》和《洛神赋》以为纪念，极尽赞美之词，极状仰慕之情。
柳如一想到此，心中忐忑，不敢直视，乃施礼道：“在下柳如一，有幸见过神女。”
不一会儿，那女子飘飞至柳如一身前，柳如一只觉一阵少女的体香扑鼻而来，一股少女的气息沁入心脾，不禁春心荡漾，血气涌动，忙运行家传心法，定心收神，却怎么也运行不起来。只听见那女子道：“务须多礼，你身中龙珠之毒，真气凝固，内力大减，不可强行运功，否则心脉一断，性命难保。”
柳如一见被神女看破心思，顿生尴尬，羞愧难当，自责不已，把头低得更低，道：“多谢神女提醒，在下失礼了。”
那女子见柳如一很是难为情，乃转移话题问道：“你刚才说你叫柳如一？”
柳如一道：“是，在下名叫柳如一。柳树的柳，始终如一的如一。”
那女子道：“你也姓柳，真是有缘。”
柳如一道：“神女之前也遇见过姓柳之人么？”
那女子道：那女子道：“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在此已经寄身近万年，从未有人类来过，几天前我在湖口见到你昏迷不醒，便把你救起。对了，你是怎么中龙珠之毒的？”
柳如一道：“这本是我柳家不传之秘，但是神女下问，在下不敢有瞒，我们柳家先祖受女娲上神所托，乃世代以寻找美人鱼、保护美人鱼为使命。而今万年既至，在下便和柳氏族人下山探寻，日前在黄河壶口瀑布，遇到青龙逃出生天，伤害人类，乃出手制之，然功力不济，被那畜生的龙珠所伤，掉入黄河，幸被神女所救，才侥幸留得性命。”
那女子叹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孽畜果然重现世间，看来人类又将遭受一场浩劫。你们柳家，言而有信，我心甚慰。”
柳如一听她话中有话，问道：“神女所言何意？”
那女子道：“你抬起头来。”
柳如一遂抬起头，却见那女子，裙裳卷起，不见玉足，一叶尾鳍，赫然而出。
柳如一大吃一惊，几乎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问道：“莫非神女就是美人鱼！”
那女子笑道：“不错，我就是美人鱼。”
柳如一慌忙下拜，恭谨行礼，道：“柳氏后人柳如一，拜见上神。”
美人鱼道：“起来起来，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刚才你吹唱《灵舞时空》，让我灵性激发，然不住伴曲而舞。”
柳如一小心站起，本想说上神舞姿真美，然觉有亵渎之意，乃道：“上神，青龙重现，必将为祸人间，如何是好？”
美人鱼道：“人类历经万年繁衍生息，已非当年可比，定能降服青龙，重享太平。当务之急，是治好你身上的龙珠之毒，否则那青龙定会寻迹找来，到时我们就危险了。”
柳如一道：“寻迹找来，是什么意思？”
美人鱼道：“龙珠是龙生命之本，真气之源，或遗传而得，或修道而生，青龙天赋异禀，修道日久，体内含有九颗龙珠，当年我封印了其中六颗，但仍有三颗可用。这龙珠虽然离体，但龙珠之间，无论相隔多远，无论时隔多久，都能相互感应。青龙以龙珠攻击你，一方面龙珠威力极大，另一方面也是要掌握你的行踪。”
柳如一听后，不安道：“如此，我当迅速离开，绝不能连累上神。”
美人鱼道：“不要着急，青龙遂能感应到，然他此刻只剩下两颗龙珠可用，必然身受重伤，一时之间，他来不了这里。你须尽快治好龙珠之毒才是？”
柳如一道：“上神所言极是，只是这龙珠之毒，如何才能消解？”
美人鱼道：“这龙珠之毒，乃真气凝聚而成，若要解除，虽以自身真气与之对抗，逼出体外。但身中龙珠之毒的人，往往真气被制，所以此毒甚难解除。不过你放心，刚才从你的笛声中可以听出，你是个颇懂声乐之人，我们合奏一曲，也许能解之。”
柳如一素知声乐之妙，日前曾在壶口瀑布以笛声迷惑张从宾、范廷光，今听美人鱼说声乐能解剧毒，也不觉得奇怪，便问道：“多谢上神，只是合奏什么曲子？”
美人鱼道：“你用笛子吹唱刚才那首《灵舞时空》，我用笙簧吹奏一首《心生大道》。”
柳如一道：“是，谨听上神吩咐。”说着拿起短笛吹唱起来，而美人鱼也掏出一支笙簧，吹奏起来。
笛声清脆圆润，笙音清越柔和，二者相谐相和，相辅相成。柳如一沉浸其中，一会儿觉得心花怒放，舒爽无比；一会儿觉得心气烦乱，沉闷难受；一会儿又觉心中空明，道生其中。如此反复，历经数十次，直至黄昏时分，柳如一只见一团青气从胸口飘出。这时，笙音乃止，柳如一也停止吹笛，向美人鱼道谢。却见美人鱼此时飘立水中，神色憔悴，忙问道：“上神怎么了？”
美人鱼道：“无碍，只是刚才吹笙，消耗了一些真气。如今你剧毒已解，歇息一晚，便可痊愈。”
柳如一见美人鱼说话吃力，知道不只是消耗一些真气那么简单，内疚不已，道：“在下何德何能，让上神如此费心。”
美人鱼道：“你是降服青龙的天选之人，断不可有事，我就是耗尽全部真气，也会将你的毒治好。”
柳如一从此话中，已知美人鱼为了给他解毒，费了多大的力气。他见美人鱼说话有气无力，乃道：“上神救命之恩，如一铭记在心，如今天色已晚，上神还是早点歇息。”
美人鱼点了点头，道：“你抱我到那山洞之中去。”
柳如一遵命而行，抱起美人鱼，只觉她吐气如兰香，身软似无骨，艳若桃李，秀色可餐，不禁周身发热，怦然心跳，杂念又生。美人鱼寄身江河近万年，从未和人类如此亲近，现在依偎在一名年轻男子怀里，感受着特有的男子气息，心中虽尴尬不已，却也感到十分温暖。
柳如一抱着美人鱼，走进山洞，将她放在石床之上。他见美人鱼全身湿透，不时哆嗦，便捡了一些干柴，在石床旁生了一个火堆，美人鱼火光照身，立感温暖，道：“你们人类学会生火了？”
柳如一一愣，道：“是的，早就会了。”
美人鱼听后，脸露笑容，双眼微闭，欣然入睡。柳如一守候在侧，借着火光，不时偷看美人鱼，见她体态婀娜，面容绝丽，不禁浮想联翩，只是看到那一叶鱼鳍，才回过神来，心生敬畏。
是夜，柳如一一夜未眠。天刚刚微亮，就听见洞外传来脚步之声，柳如一心想，莫非是青龙找来了，见美人鱼尚在熟睡，乃悄然出洞，果见胡青夜、张从宾、范廷光在四处打探，寻找着什么。柳如一遂蹑手蹑脚，绕行至湖水北岸的柳树之中，观其动静。只听见张从宾道：“教主，这有一山洞，不如进去看看。”
柳如一大惊，忙现身道：“你这孽畜，是在找我么？”
胡青夜闻声回头一看，见是柳如一，惊道：“想不到你中了我的龙珠之毒，竟然安然无恙，今天看你往哪里逃？”
胡青夜左手一挥，张从宾、范廷光立即飞身而起，各自出掌，二人合力朝柳如一攻去。柳如一立在柳梢之上，运起全身真气，吹了一声长哨，随即与张从宾、范廷光交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