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没法按规定办
一杯豆浆喝了一半，王凤娟摇了摇头，苏沧月将杯子拿开，用毛巾帮她擦了擦嘴巴，开始低声说话。
她的声音柔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凤娟，你知道么？在西方国家，老外们相信世界上有神，神爱世人。他们的神认为，世界上的人都是有罪的，而每一次遭受挫折和苦难，都是对原罪的救赎。也就是说，你今天所经过的痛苦，只要你坚持走出来了，到了明天，就是你人生的财富。”
“豁达的人常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你打开另一扇门。只要我们努力，就会有更好的明天。”
王凤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我也有罪……我也做错了事情。呜……我在姨婆家里见过你后，就一直，呜……担心你把我当保姆的事说出去，呜……后来看到你有随身听，呜……我就想拿走它，让你难过。呜……”
她语伦次地说着以前的事情，断断续续地把她为什么拿走随身听的事情说了现来，还问苏沧月，是不是因为她犯下的错误，才会有今天的事情。
苏沧月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本来以为基督教里的这段神爱世人教义最能蒙人，也最适合她这种心灵受创的人，就随口扯出来安慰她。谁知她没听懂痛苦磨难变财富，只记住了罪人要受苦。
现在的形势也不容许她改口，只能设法忽悠下去了。
“凤娟，你错了。”苏沧月低沉而坚定地说：“你说的事情不是罪，就像我小时候，看到隔壁的大哥哥吃好吃的东西，会找机会往他碗里吐口水一样，那就是小孩子的嫉妒心。”
苏沧月进入病房将门关上后，门外两人就侧着耳朵偷听。
一开始，苏沧月说的是很短的话，两人还没听出名堂来，只觉得她说话特别温柔。方烨马上把她归为性格温柔娴雅的那类人，觉得小蓝的眼光真心不错。
蓝玉则无法控制地幻想，如果有一天，她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会是什么情景。
后来苏沧月给王凤娟洗脸，再让她喝东西，方烨认定她很聪明，很会照顾人，一举一动都暗合心理干预的程序，看来受害者迟早会平静下来。
他还对蓝玉眨了眨眼，比了下大拇指，对方给了他一个赞同的眼神。
在苏沧月说到神爱世人时，门外的两人震惊得不知怎么说好了。
也幸亏方烨没来得及调查苏沧月家的情况，两人才下意识地认为，他们家是信教的，所以她能活学活用教义。
等到王凤娟大哭，诉说自己有罪时，蓝玉苦笑了起来。方烨过了几秒钟也明白过来，温柔能干的小姑娘好像弄巧成拙了。
就在方烨担心苏沧月无法收场时，温柔小姑娘往别人碗里吐口水的往事曝光了。方哥当场捂住了肚子，拼命忍笑。蓝玉还算镇定，加上心里的愧疚感，没有发笑。但房间里接下来的对话，很快就让两人笑不起来了。
“凤娟，小时候的嫉妒心，长大后没控制好，就会做出你那样的事情。神爱世人，这些都是小孩子的坏脾气，所以神也会包容世人，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而惩罚人。你看我，小时候没少吐口水，现在不是照样活得很开心，一点事都没有？”
房间里的哭声低了下来，苏沧月的声音继续响起：“所以，造成你这次痛苦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有人犯罪了，他们才是真正的罪人！”
方烨和蓝玉对视了一眼，为什么是“他们”？难道刚才不经意间，她已经问出来，施暴的人不止一个么？
“你不应该承受这些，那个施暴的人，还有那些促成这件事发生的人，才是真正的罪人，他们应该得到惩罚！”
“沧月，怎么……惩罚他们？神……会惩罚他们么？”
“不会，神很忙，还在外国，它没空过来。”苏沧月斩钉截铁地说：“惩罚他们，要靠我们自己！你先好好休息，等到你养足精神了，会有人来帮你。你只要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我们就能把这些罪人抓起来，让他们受到惩罚！”
“真的……能抓到他们吗？”
“当然！有罪的人，是跑不掉的！”苏沧月伸手轻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我放一点音乐给你听，你放松些，很快就会睡着。等你睡醒后，我们就把那些罪人找出来。”
她将耳机给王凤娟戴上，按下了随身听的播放键，定灵曲古朴悠远的旋律充斥了王凤娟的世界，很快她就睡着了。
苏沧月静静地坐在床边，过了几分钟，确认王凤娟已经睡着，她才帮她把耳机摘下，关掉随身听放到了一旁，转身出门。
门口只有蓝玉，两人的视线一对上，苏沧月就转开了头，她得找方烨谈谈。
很快，在走廊的一头，她看到了方烨，他正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人背对着这边，看不清样子。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方烨抬头看了过来，苏沧月直直地与他对视，他愣了一下，低声交待了那人几句，拿着一个档案袋快步向这边走来。
蓝玉觉得今天晚上的苏沧月很陌生，跟他印象中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以前他就知道她对人冷淡，天生警觉，时时与人保持距离，有时你觉得自己已经离她很近了，但发生一些事，又让你觉得你依然没有触及她的内心。
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对人表现出明显的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敌意。
她进病房前和方哥的对话，明显地表达了她的态度。不，应该是自己去接她，她说出“你们”时，她就表明了态度。
她不愿意跟他们混为一谈，她甚至不认可他们的做法，这是为什么？
出于这种微妙的心态，蓝玉在苏沧月出来后，一直没有说话。他没有把握和她说到一起，他担心自己一开口，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就此改变，变得糟糕。
方烨刚得到了手下的报告，没有发现两人间微妙的氛围，过来就跟苏沧月说：“已经睡着了？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询问她？”
苏沧月面无表情，轻灵的大眼睛仿佛两汪平静的湖水，波澜不静，吐字清晰地问：“那人是谁？”
一谈到公事，方烨习惯性的话张口就来：“现在还在调查，只有一些眉目，没有确切的证据……”
苏沧月表情没变，身上的气息却越来越冷，束缚和蛊惑已经准备好，随时准备动手。
蓝玉直觉情况有异，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方哥，说重点。”
方烨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事情，有纪律的。”
“方哥，捡能说的说一下吧！”蓝玉再次打圆场。
不等方烨开口，苏沧月平静地说：“方队，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沧月！”蓝玉直觉不好，连忙说：“今天已经很晚了……”
“不晚！”苏沧月打断了他，盯着方烨说：“方队长刚才不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给王凤娟做笔录么？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方队长说，”她笑了一下，笑容没有到达眼里：“不如我们找一个说话的地方聊聊？”
方烨一愣，瞟了蓝玉一眼，笑着说：“这次的事情小蓝都清楚，要不让他跟你说说？”
苏沧月看着他问：“蓝玉是你们队里正式在编的成员吗？”
方烨一愣，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苏沧月平静地说：“方队长，医院对面有一家茶庄，今天忙到这么晚，我肚子饿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方烨此时已经知道，苏沧月盯上自己了，说不定还会有一堆指责等着自己，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好让蓝玉去，会影响两人关系的。
他爽快地点头：“好！今天麻烦你了，我请你吃宵夜。”
苏沧月没有说话，当先转身向外走去。
方烨对蓝玉使了个眼色，低声说：“回头小李来了，就让他在这里守着，我们再联系。”
蓝玉点了点头，方烨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追向苏沧月。
苏沧月进入一品茶庄时，时间已经零点十分。
服务员见一男一女前后进来，马上为他们安排了情侣包厢。
一品茶庄的情侣包厢只三平方米左右，但隔音效果做得很好，里面只有一张小方桌和两个坐榻。
苏沧月挑了斜对着门的位置坐下，拿过单子随意点了两样点心，一壶花茶，让服务员马上送上来，根本没有给方烨点东西的机会。
刚才在医院时，方烨几次被蓝玉打断了话，他此时已经明白过来，可能自己说话的方式不对。现在见苏沧月这样做，他忍着没有开口，心里暗自盘算，等一下要怎么说话。
“方队，你们准备怎么安排王凤娟？”
苏沧月的第一个问题就打乱了方烨的思维，他刚才想了很多答案，甚至决定把几个嫌疑人的情况跟她透露，但没想到她的第一个问题是问这个。
苏沧月等了三秒钟，见方烨还在沉吟，毫不客气地追问：“方队长，难道你们队员出任务时出了意外，队里就没有规定善后措施么？”
“这个当然有。”方烨下意识地反驳：“可她不是我们队员，不附合条件，没有办法按规定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