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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心灵之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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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愉快,喝得自在,又能沒有距离感的聊天,就是吃火锅了,

这家叫做“战锅策”的火锅店不同于那种路边摊,一帮子人围在桌边,中间搁一大火锅,谁的筷子都在汤里涮來涮去,看着很热闹,其实不卫生,牧涛和钟荩一人一个小底锅,固体酒精在下面燃放出蓝色纯净的火苗,一碟一碟干净整齐颜色各异的菜搁在中间,几式作料和小菜摆在餐厅灯光最明亮的地方,各人自选,

服务生问牧涛喝什么,牧涛也沒问钟荩,來几瓶青岛啤酒吧,钟荩玩着碗里的漏勺,她想点酸梅汤,但她沒有开口,她不能沾酒的,吃个醉蟹都会醉,但愿今晚她能挺住,

底锅开始沸腾,不断有白雾般的热气从两人眼前聚起又散去,

牧涛夹了几块子排放进钟荩的锅中,给两人都倒上啤酒,

他端起酒,看着里面泛起的小气泡,说道:“戚博远这件案子,我也有责任,我把它想简单了,最多以为戚博远杀妻情有可原,从來都沒想到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别自责了,就是我做公诉人,也一样输,律师界都说常昊有双鬼眼,能看到我们都看不到的东西,输给他不丢人,”

钟荩老老实实地摇头:“有几次,我感觉到戚博远像头脑发热,在说胡话,迹象很明显,我都忽视了,”

牧涛笑了笑,“你这是小错喽,我第一次做公诉人,那才是致命的打击,有一个推销吸尘器的,中午把人家的门敲开,这户人家孩子身体不好,正在午休,户主來火了,骂了推销员几句,推销员也不示弱,结果两人打起來了,后來有人拉架,也就散了,晚上,推销员突然发高热,说肚子疼,沒过两天,人死了,我们都认为这是一起很平常的失手打死人的斗殴案,户主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一年后,突然有人说看见那个死去的推销员在另一个城市向人家推销吸尘器,我们赶过去,真的是他,”

啊,钟荩差点咬到舌头,“怎么回事,”

牧涛仰起头,一口喝净杯中的啤酒,“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推销员是个双胞胎,他是哥哥,死去的是弟弟,弟弟本來就得了癌症,已经沒几天可活了,推销员回家后,越想越气,他把弟弟的脸也打得鼻青脸肿,又朝肚子狠狠踢了几脚,然后他以弟弟的身份,去了另一个城市,法医就验了外伤,我根据目击者的叙说,法医的验尸报告,就臆断了案子,后來,法医停职两年,调去后勤处秒水表,我被调去边远地区的县检察院做书记员,有时候,我们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包括精密仪器检测下的,都不一定是真相,真相,需要我们用心去发掘,今天,我们又多学了一门知识,虽然有挫败感,但也有收获,來,庆祝一下,”

钟荩脸皱成一团,痛苦地咽下一口啤酒,

牧涛怎样从县检察院回到省中院,这段奋斗史,他沒有提,但钟荩相信,那肯定也不是一页两页,所谓经验,都是用惨痛的代价换來的,

“心情有沒好点,”牧涛把虾丸切好,与钟荩一人一半,

“其实也不是特别坏,我只是想不通,戚博远的妻子明知道刺激了戚博远会很危险,她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牧涛意味深长地看了钟荩一眼,“常昊说过了,也许她也被谁刺激了呢,”

钟荩无意识地端起啤酒,又喝了一口,眉头拧拧,“她知道戚博远心里有人,所以想去电脑里找证据,”

牧涛失笑出声,“钟荩你沒有结婚,结了婚就知道,女人想找老公出轨的证据,不会是翻电脑,而是翻钱包和手机,”

火锅店里的温度太高了,钟荩感到后背、额头都在出汗,脸也烫了起來,“那,,,,,,那她到底被什么刺激了,”呃,牧涛怎么动來动去,钟荩眨眨眼,

牧涛脸上的表情略显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案子将又是个悬案,戚博远,估计进精神病院度余生,据不完全统计,近几年进行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的案例中,百分之八十为刑事案件,绝大部分被鉴定者患有重性精神疾病,无刑事责任能力,受害者家属对这些很难理解,觉得我们是包庇罪犯,不然就是认为我们无能,其实我们都希望嫌疑人是正常人,那么该判刑就判刑,该枪毙就枪毙,”

“戚博远是高智商,会不会他借此钻这个法律空子,”

“等精神鉴定吧,”

“她是一个普遍的家庭妇女,,,,,,心里面要是有事,肯定会和要好的邻居,,,,,,或朋友们说说,,,,,,”钟荩揉揉眼睛,不仅牧涛在动來动去,桌上的碟、碗也都飘了起來,

“你想追查下去,”

“我,,,,,,不想输得,,,,,,太多,,,,,,”奇怪了,对面座位上怎么坐的是凌瀚,

“如果你想查,就悄悄的,任法官的意思,你明白吗,”下午,任法官和牧涛也通了好一会儿话,牧涛这才决定晚上和钟荩好好谈谈,付燕,他听说过,汤志为的继弦,很是大度、体贴,为了汤辰飞,硬沒生孩子,所以汤志为特别疼爱她,戚博远是一精神病患者,不管她和戚博远之间有沒有关系,都不会影响最终审判结果,所以,何必得罪汤志为呢,

钟荩把眼睛瞪大了些,是的,是凌瀚,他是來向她打听审判情况么,

“怎么不吃呀,來,这儿还有金针菇、菠菜,看着很新鲜,”牧涛抬起头,懵了,钟荩脸色绯红,眼神迷离,嘴巴委屈地扁來扁去,

“你告诉卫蓝,她爸爸,,,,,,不会死了,他们请了个好律师,哦,我忘了,她恨他的,,,,,,”钟荩拍拍胀得发痛、发烫的额头,

“微蓝,”牧涛以为钟荩在说他的妻子胡微蓝,她的父亲前年不就去世了吗,

“祝你们幸福,”钟荩傻傻地笑,杯中的啤酒泼出去一半,余下的全进了口,“不要觉得我很可怜,,,,,,人被抢了,官司也输了,,,,,,事实也是很可怜的,老天太残忍,为什么让我接这个案子呢,卫蓝为什么是戚博远的女儿呢,你为什么要爱上卫蓝,”

她把桌子捶得咚咚直响,

牧涛哑然苦笑,这个丫头醉了,什么酒量啊,他招招手,让服务生买单,

“钟荩,回去吧,”他弯下腰,拉起她,

“回哪里,安镇么,”钟荩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张开手臂,一跳,扑进了牧涛的怀里,“凌瀚,油菜花都开了,我们回安镇吧,”

牧涛僵硬地接住她,不禁哭笑不得,喝醉的钟荩比平时多了几份娇态,像个小孩子似的,他知道和喝醉的人讲不了道理,只可以顺着哄:“好,回安镇,”

钟荩秀眸湖水般泛起柔波,她仰起头:“真的吗,”

牧涛小心地把她圈住他脖颈的手臂拿下,改挽住她,“当然,你跟在我后面走,”

钟荩甜蜜蜜依着他:“嗯,”

牧涛牵着她往餐厅外面走去,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凌瀚,你背我,我,,,,,,跑不动,”跨出火锅店的大门,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耍赖似的不肯起來了,

牧涛看着满街的灯火,头疼了,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

为难之际,灯光射不进的角落发出一声痛楚的叹息,一个人影走了出來,“我來背她吧,”

“你是,,,,,,”牧涛诧异地看着清冷俊逸的男子,是前些日子在法院做讲座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我就是凌瀚,谢谢你给她减压,我会送她回家,但是请不要告诉她我來过,”凌瀚蹲下身,把遮住钟荩眼睛的几缕发丝往后别了别,温柔地抱起,

她默契地环住他的肩,这个动作似乎经常练习,牧涛愣住,

温暖的气息从颈端似有若无地拂过,钟荩扭了扭头,往凌瀚怀中又钻了钻,

“你是钟荩的,”牧涛问道,

凌瀚喉咙微微一哽,是谁呢,“过客而已,”他给自己定义了,

“拜托了,”凌瀚朝牧涛点点头,修长的手臂慢慢收紧,转身走向灯火阑珊处,

牧涛呆呆地看着他们,许久,他都沒理出个头绪來,追钟荩的不是汤辰飞么,

“凌瀚,”呓语般的轻叹,

“嗯,”俊容上挣扎的神情近似扭曲,

“凌瀚,”

“嗯,”亲吻着她清凉的发丝,嗓音发抖了,

“不要离开,凌瀚,好吗,”

心口一紧,他将脸转向一边,看着夜色中的街头,一片深灰,

“是你女友么,”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看躺在凌瀚怀中的钟荩,歪歪嘴,很是轻蔑,

凌瀚用冰凉的唇角轻啄着钟荩滚烫的额头,希望能给她降点温,

仿佛知道自己很安全,她放心地睡着了,

“你还是个爷儿吗,让女人喝成这样,你得替她挡着,”

凌瀚闭上眼睛,心痛如割,

“回去给她喝点醋,那个醒酒的,喝醉的人沒胃口,早晨熬点米粥,”下车时,司机从窗户口探出头,嘀咕一句,又狠狠地吐了口吃得唾沫,表示他强烈的不满,

凌瀚尽量挑林荫小径绕过去,这样不会碰到认识的人,这个小区的一草一木他已很熟悉,无数个夜晚,他在里面穿行,在一排排外观和颜色完全相同的楼群中,他轻易就能看到钟荩房间的那扇窗,只是窗帘一直拉着,他就在心里描绘她的身影,

摸到楼梯口的开关,他侧耳听了下,楼梯间沒有回音,他快速上楼,

温柔地将她放下,倚着墙壁半躺着,楼梯口的感应灯熄灭了,她酡红的小脸隐在黑暗之中,沒有关系,他用指尖轻抚着她的眉宇、她的秀鼻、樱唇,此刻,她是这么的乖巧,不会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不会冷漠地将他推开,无法控制的,他低下头,颤抖地吻了上去,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味道,如此芬芳,如此柔软,他的钟荩,从未改变,

那个雨夜,他站在树后,看到她哭到睡着,他也纵容着自己走过去,将她揽在怀中,真实的拥有比思念更让人疼痛,他把唇都咬破了,鲜血滴在她的衣襟上,

钟荩,不能再这样脆弱了,要坚强,知道吗,他默默在心中说,

敏锐的听力突地捕捉到一丝异常,他想替她按门铃已经來不及了,他忙抱起她,看到楼下有户人家放着盆高大的巴西木,他噔噔跑下去,隐在后面,

來人是钟荩的父亲钟书楷,他似乎并沒有开门的意思,咚地声,也在门外坐下來,双手插进头发中,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凌瀚有点着急了,钟书楷那样子好像一会半会不想进去,怀里的钟荩像是怕冷,轻轻哼了哼,凌瀚欲捂她的嘴,公文包里的手机突地也响了,

“谁,谁在那,”钟书楷抬起头,惊恐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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