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难题莫过于二选一

这片地方的别墅已经有些年份了，大概是上世纪的产物，所以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出现一些破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在这种郊区的别墅中，主人们通常都会在家中备上一些生石灰、木板之类的建筑材料，一旦房子出现漏水或者是墙壁出现裂痕，别墅的主人能够自行解决，而不是打电话给专门的修理工。

陈浪在堆放杂物的房间中找了几分钟，就从角落里拽出了一大口袋的生石灰。虽然因为吸收了空气中的水分，一部分的生石灰已经有些变质了，但是好在别墅的前任主人的密封工作做得还算到位，能用的生石灰还算不少。至少用来完成方衡所分配的任务是绰绰有余的。

一脸轻松微笑的佐罗站在陈浪的身后，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大的塑料筐，里面是他们所有人换下来的衣物。从外套，长裤，到贴身的内衣和短衫···基本上每一件衣服上面都带着血液，并且因为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氧化，这些血液已经在衣服上凝固成了暗红色的块状物。

某些动物们拥有通过分泌信息素来传播信息的能力，而对于丧尸而言，血液可以算作是一种最直截了当的信息了——不管血液的味道是来自于人类，还是动物，又或者是它们的同类。

通常，有血，就意味着可能有事物的存在。

丧尸们的嗅觉有多么的灵敏，众人已经在昨晚就领教过了，大海无边无际，但是鲨鱼却能够在深海中嗅到数公里之外的血液的味道，并且通过这股血腥味找到猎物所在。而丧尸们同样具有这样的能力，所以他们知道将这些衣物留在他们的身边绝对是相当不明智的决定。

他们需要将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不给丧尸们留下一丝一号的信息。

陈浪脱掉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他的胸口带着一个银色的号码牌，上面的编号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因为长时间的摩挲而闪闪发亮。这个男人手上拿着一个大铁锹，正一下一下将铁锹插入泥土之中，然后将地面给掀过来。随着他双手不停的铲土，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坑逐渐成型，并且越来越深。这种类似于挖战壕的活儿其实是十分考验体力的，不过因为机械手臂基本上没有什么疲劳的感觉，更不会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而产生水泡，所以挖这个坑，陈浪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陈浪从坑中爬上来，他看了眼那个塑料筐，瞥见一件造型可爱的女士内衣，不由得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然后这个男人将一筐子衣物连同那个塑料筐一下子全部推进坑里，又将一大口袋生石灰给洒上去，这些东西基本上只是将这个坑的底部铺满而已。然后佐罗将一辆红色的消防车开过来，将喷水的管道接通，打开水枪，水流就源源不断从管道里流出来，很快就将大坑填了个七八分满。生石灰和水发生剧烈的放热反应，基本上在一瞬间，塑料筐连同里面的各种纤维制品就已经严重变形了。这种处理方法很有效。不会产生灰烬，也不会留下痕迹，等到待会儿水渗入大地，只需要将深坑用泥土填上，那么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别说是处理带血的衣物了，就算是扔一个活人下去，几分钟的时间之后，就算是他的亲妈都认不出他来，除非是用dna技术检测，当然，要使用dna技术，还得头发或者血液之类的东西，不过——高温能够让这些东西全部变性，所以难度也不小。

“搞定了！”陈浪说，“接下来，我去弄一些淡水。”

虽然方衡没有说，但是陈浪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居住地外面处理这些东西，他们现在距离居住的别墅有一公里左右的路程。

而旁边就是一条河流。

这条河是人工开凿的，大概是从哈德孙河引过来的一条支流。这条河本来是为了这片地区的工厂所建设的，用来排泄废水和废物。所以在以前这条河里是没有任何鱼虾之类的生物的，里面的重金属和有毒物质含量远远超标。

但是因为好几年没有人类朝里面拍废弃物了，所以随着哈德孙河源源不断朝这里注入新鲜的水流，这里的环境也逐渐有所改善了。但是由于没有维护和疏通，河面上浮动着灰色的落叶，而树枝和断裂的巨大树干则像是脚手架一样，在河道中构建出了一个巨大的框架结构，让河道的表面显得十分肮脏，全是漂浮的树叶和渣滓。

“虽然看起来挺脏，但是应该不会太糟糕吧？”陈浪用一根树枝拨开水面上漂浮着的树叶。

如他所料，这条看似充满了杂质的河流，其实水质还算是不错。因为上流没有工业污染源了，这条河里甚至还有不少的鱼虾。

陈浪稍稍放心了一些。

他打开抽水泵，开始往储水器中装水。

他们是开着一辆卡车过来的。

卡车是在另一幢别墅的屋内找到的——没错，不是‘车库’而是‘屋内’。因为这辆车已经一头扎进了别墅之中，将那二层的小别墅装塌了一大半。站在别墅外边儿，看着这番惨像，陈浪可以想象当时这位卡车司机有多么的惶恐和无助。不过经过检查，这辆车并没有什么故障，也就是说并非是车辆方向盘或者刹车失灵才导致了这场悲剧，如此说来，罪魁祸首最有可能的就是丧尸们了。

这辆车的司机就是每一个在末世之中无助而彷徨之人的写照——他们在自救无门的情况下，通常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卡车的牌照和表面的喷漆都已经因为氧化而显得老旧和模糊了，前面的保险杠和玻璃也已经全部毁坏了，不过好在这辆车还能开。这大家伙虽然一头扎进了别墅之内，但是动力系统却没有受到什么损伤，甚至于油箱里面的油都没有泄露。

抽水泵的功率很大，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将一个容量为一吨的水箱给装满了。剩下三个水箱，还需要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搞定。

陈浪百无聊赖地坐在卡车的车顶，从怀里掏出雪茄，剪掉烟头之后，慢慢品味了起来。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发现t1000正默默注视着他。

其实说起来，这个机器人应该是队伍中相性和他最接近的存在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浪也算是半个‘机器人’了。陈浪有时候还挺羡慕这个没有感情的铁疙瘩的。

因为没有感情，就不会觉得痛啊。

陈浪吐出烟圈，眼神挪向头上蓝天。

他躺在卡车车头的顶部，一动不动。

这是一天中相当难得的清闲时光。

但是他的心里却静不下来。

在车顶上思前想后，他终于忍不住起身，对着远处的t1000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时候，t1000正好将深坑填埋完毕。

“方衡这家伙在做什么你知道吗？”陈浪问道。

“什么？”

t1000对于这个问题显得十分疑惑不解。

不过这也不怪他，只能说是陈浪的问题太过于突然和无厘头。

谁都知道方衡是在地下室研究丧尸，这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我是说，他除了研究那具丧尸之外，有没有别的什么打算？”陈浪接着问，“又或者让你去做过什么特殊的，秘密的任务？”

t1000面色平静，并且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并没有。”

“是吗？是这样吗？”陈浪点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这个男人倒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

t1000反问道：“大人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没，没什么，”陈浪说，“既然没有，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在他们的北边，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整个大地都在这爆炸中震颤起来！

“那是？”陈浪说，“xx医院的方向？！”

xx医院是这块地方唯一的一个综合性医院，虽然位于纽约的郊区，但是其中的设施和医疗设备多十分全面，并且规模还挺大的。所以是胖子和张杨两人收集资源的首选地方，而这时候从那里传来爆炸声，十有**是张杨他们遇到了状况！

“该死的！”陈浪对t1000说道，“你快回去通知方衡！”

这种事情必然要先告知方衡，而不是让t1000自己前去解决。

t1000却不为所动，“我的任务是保护陈浪大人你。”

“保护我？”陈浪一愣，就像张杨保护胖子一样，这个机器人是来保护他的！

原来自己竟然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对象？

可笑！

陈浪没想到自己在方衡的心目中竟然如此不堪，还需要人保护。

“现在任务改变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陈浪说。

“可是···”t1000表现得犹豫不决，“好吧——方衡大人有话和你说。”

说话间，t1000的模样已经发生了改变，变得矮了几寸，并且身子也瘦弱了几分。他从一个高大英俊的白人小伙儿，变成了一个冷峻的黄种人，竟然与方衡一模一样，尤其那种冰山般的气质和生人勿进的冷漠。

“陈浪，张杨那边的事情不用你担心。”这个t1000变化的‘方衡’说，“他们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并没有什么危险。”

“是，是吗？”陈浪问道，“你已经知道了？这么说爆炸之前，他们已经告诉你有可能发生意外了？”

“是的。”

“那你还让他们去冒险？”

“我们没得选。”

“方衡，你难道忘了上次我们是怎么被团灭的吗？难道你想要重蹈覆辙？”

“···”

“听我的，直接进入纽约市，把主线任务完成，然后立刻离开这个世界！不要奢望别的东西了！难道奖励点什么的比这些队友的命更重要吗？”

“我也很在乎他们的性命，所以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的。”

“你在刀锋战士的世界里，也是这么说的！方衡，你难道忘了，为了那该死的血统，死了多少人吗？”

“呵呵，可是他们都是该死的人！”

“你，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难道不该死吗？你难道没有想过杀掉他们吗？”

“我···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有些人该死，有些人不该死——我心里有打算，你不用担心了。”

t1000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模样迅速变化，又变回了之前那幅高大帅气的模样，显然，方衡已经切断了和他之间的联系。

原来有些人的死是早已经被注定的么？

陈浪的心中突然翻起惊涛骇浪，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想法让他浑身战栗。

刀锋战士的试炼中，那场看似意外的惨剧，难不成是方衡所精心安排的，为的就是除掉那几个碍事的家伙？

而此时，曹年的房间中。

巨大的落地玻璃已经被不透光的高分子膜所覆盖，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方衡在进屋之后，就站在门口的位置，而曹年虽然躺在床上，却早已经发现了方衡的存在，只不过两人一直没有说话而已。

曹年原本还十分诧异，想不明白为什么方衡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他。但是却不成想这家伙竟然是语出惊人，旁若无人地说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如果真是如他所言，那么方衡等人在刀锋战士的世界中所遭遇的‘意外’其实是个他用来坑杀队友的计策？

这个家伙难道疯了吗？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将这些事情告诉我？

或者说他还以为我在昏睡？

曹年心想。

不可能啊，就算是我没有醒过来，他也不会傻到在我屋子说这种事情吧？！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方衡突然对曹年说话了，“我知道你醒着，所以来看看你，顺便和你商量一件事儿。”

方衡的话打消了曹年‘装睡’的计划。

看来这个家伙的确是故意的。曹年反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既然如此，他们就开门见山地谈上一谈吧。

“正如你所听到的——”方衡说，“因为我的决策，上一个和我们在一起的团队遭受了灭顶之灾。”

“是你故意害死那些人的？”

“不——是天意让他们死的，我提出了两个计划，一个安全但是收益少，而另一个风险和回报都很高。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个，然后就全都死了。与其说是我害死他们的，不如说是天意，或者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

“天意？”曹年忍不住笑了，是嘲笑，他在笑这个家伙可以将同班的死说的这么轻松。

果然是个没有感情的家伙啊！

“我知道你会怀疑我，所以我才来找你——至于那一次的事情，我可以如实告诉你。”方衡站在黑暗之中，说，“而你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曹年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魔鬼谈判。

“因为你现在需要作出决定——是苟延残喘还是舍命一搏。”

终于，这个家伙路出马脚了吗？

“什么意思？”曹年试探性地问道。

“听了这个，你或许就明白了。”

方衡按下腕表上面的按钮，整个房间中突然回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是一个寂寞的声音，就像是雪白苍原上的孤独狼嚎一样，让人心中战栗的同时又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

就算是独狼，有时候也是渴望着同伴的，不管是敌是友，哪怕是为了一块肉而厮杀拼抢呢？

这个男人等候在纽约市大概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他对于人类的到来几乎已经快要不抱希望了。

多么可怜的家伙啊。

曹年虽然自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是心中却为这个家伙的处境而感到伤心。

身在闹市之中，曹年却时常感受到孤独——周围人的话语就像是电视上的对白一样，虽然就在耳边，但是却有感觉无比遥远。曹年和这些人似乎从来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为此曹年时常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患上忧郁症了吧。尤其是在那段最痛苦的时间里，他甚至需要用药物让自己保持理智。

不过他所经历的一切和这个男人相比，似乎不值一提了。

“这么说纽约市中的确是有幸存者——而且是有且仅有一个？”曹年说。

曹年虽然在现实世界中是个初中文化水平的‘文盲’，不过来到轮回世界中，学习一门语言是十分方便的。像世界上常用的英语，汉语，德语，日语等，通常只需要十几二十奖励点就能够在一秒钟的时间里掌握了。所以在主世界里，他们能够看到白种人操着一口熟练的普通话。

“没错，这是今天中午收到的广播，在一号机经过纽约市上空的时候。”方衡说，“这个人应该就是我们完成这次试炼的关键所在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或者说，你要我做出的决定，究竟是什么？”

“两个方案——第一个，我们立刻全员进入纽约城，找到这个幸存者，并且完成任务，回归主世界中。”

“这有什么不好么？”

“这是收益低，安全性高的方案。”

“那收益高，安全性低的呢？”

“我们派出一两个人去保护他——然后其余人留在纽约市之外。将那头中级丧尸领主的奖励点给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