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归命格（5）
耳边渐渐传来吵杂的声音，孔琉睁开眼睛，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场景。乌乌压压一片，孔琉的头有些晕，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都是人。
这是哪？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昏暗狭窄的空间里，人出奇的多。孔琉背靠着一堵石墙，坐在地上。周围的人很多，他们全都像孔琉一般瘫坐在地，多是少年模样，但是都互不理会。几声粗壮的男声传来，突然人群骚动起来。空间尽头传来的强光让孔琉精神一震。
“这是要去哪？”孔琉惊呼。
“你是被卖还是被拐来的？”这时孔琉才注意到自己身旁坐着一个女子。虽穿粗布麻衣污迹满身，面色不佳，但却生着一双水灵的眼睛。
“我不知道。”孔琉如实回答。她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没记错自己最后应该是在一片树林里，透骨的寒冷还有——孔琉不愿再回忆这如噩梦一般的昨天。
“这里的人不是被拐来的就是被卖来的。说不知道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那你呢？”
“被卖的。”
两人的对话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形色各异的脸庞，皆是蓬头垢面，消瘦异常，如此看来自己身旁的女子情况还算好的。孔琉默默想着。
“你是昨夜来的。”一个男子开口说了话，“我看见一个暗卫把你抱进来的。”
“你身上有吃的吗？”男子枯槁的眼睛里露出难得渴望的亮光，艰难地咽了口水。
“食物？”孔琉摇摇头，“没有。”
男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双眼又归于枯槁。
“你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吗？”
男子冷哼一声，并未回答。
孔琉狐疑。
转眼屋内的人走了大半，屋里宽松了许多，但是还不等自己仔细瞧一瞧，方才在门口的几个壮汉便来到了自己跟前，环顾一周之后，发现孔琉还在原地不动。一声粗声吆喝喷口而出。下一秒孔琉便被一手提起向外甩去。孔琉一个踉跄向外奔去，这才发现方才的那个男子和女子早已在前列人群中竞相奔走。后方的人不断往前涌，孔琉被挤得厉害，很快便落于后方。
“这几个不行了，拖去喂化獙。”
孔琉清晰地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还有几个人瘫倒在地，他们邋遢的模样是孔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纠结在一起的头发遮住了他们油腻发黑的脸。孔琉知道他们还没有死，因为孔琉看见他们嘴唇还在一张一合，犹如离水濒死的鱼。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孔琉已经不得而知。她顺着人流已经被挤出了门外。
熟悉的冰凉感从脸上传来，天上的雪还是在一日不停地下着。天色阴沉，孔琉站在门前，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震惊在原地。
这里到底是哪里？孔琉不住又在心底重复这一疑问。
眼前是一片无际的焦石土地。但是上面现在挤满了人。不，或者他们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他们全都俯身挤在石洞前方的一排石槽里，前仆后继，努力吃食。许多人被打得口吐鲜血倒在一旁。呕吐物混着透明的血液散落各地，随处可见。
孔琉强忍着强烈的吐意，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不过还没靠近石槽便立刻被一个飞来的骨瘦如柴的男子撞倒在地。不消半刻的功夫，石槽附近人数骤减。孔琉见一些身强体壮的男子陆续从里边走出来，许多手上嘴边还衔着些烂掉的桦麦包，神情悠然，吃饱喝足之相。孔琉感觉到了他们注视的目光，令孔琉浑身难受。回头再看石槽，剩下的都是一些身体瘦弱的男子和女子，还在那里狼吐虎咽。孔琉这才得以有机会走近石槽旁。
一股腥臭味从石槽中传出，孔琉伸头一看，石槽已见底，但是无数的手还是不断地往外掏取食物，更有胜者已经在用舌头舔舐石壁。孔琉‘噗’的一声竟在石槽旁呕吐起来！突然有人猛烈地将孔琉撞倒在地，孔琉睁眼，只见无数的人正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的呕吐物吃进嘴里！
孔琉蜷缩在石牢的角落里，脑子里不断重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身子不住的瑟瑟发抖。孔琉不知道这是害怕还是饥饿导致的，可能两者都有，毕竟今天自己饿了一天。如果不出意外今后的每一天自己都会挨饿，可能不出3天自己就会被活活饿死。
这样也挺好，死了就能和娘和哥重逢了吧。孔琉不住地想着，陷入了昏睡。
就这样过了两日。孔琉已是整日昏睡的模样，滴水未进。
夜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进孔琉的鼻子里，孔琉活生生被呛醒，睁开眼只见周遭的人都拿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啃食不停。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孔琉心中弥漫开来，当即四下环顾，果不其然一具已经残缺不堪的尸体摆放在石洞的最里边，大致只剩下了个骨架！孔琉瞬间干呕不止，但是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生肉，孔琉斜眼看见了一张算是熟悉的脸，是昨日同自己说话的女子。
“这人是饿死的。”女子一边不住地吃着自己手里的肉，一边模糊地说着。
“饿死是这里最讨人喜欢的死法。人没病，吃了他的肉也没事。”
“血已经被那几个喝光了，要是你醒的早点，血可能还能补补你。”
见孔琉一句不答，那女子干脆地将那块巴掌大的肉扔在了孔琉的怀里。琉梦苍白的脸引起一丝波澜，又干呕起来。想把那肉从自己身上拿开，那却被那女子出手阻止了。
“不吃就得饿死，饿死就得被人分着吃肉喝血！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里人和猪狗鸡没什么区别，反正最后都是要被送到化獙嘴里，最重要的要活着出去！”女子已经吃光了手上的肉，意犹未尽地拿手擦擦嘴角。
“活着？为什么要活着？”孔琉看着她的脸说。
这一问倒是引来周遭的不少嗤笑，大家吃饱喝足，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生而在世，不为活着为什么？”
“可是我的家人都死了。”
“可是你没死啊！没死就得拼了命得活着！”
“活着就能出去吗？”
“只要你活到最后！”女子眼里闪过一线生机。
“这是哪？”
“不知道。我被人多番倒手转卖，一天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这石牢里。”
“但我知道这里只挑最强的人活下来，然后带他们去氤氲取剑。他们在练人，练一个虽没有红血，但却姿比红莲的人！”
氤氲这是琉梦第三次听见这个名字。以前觉得它离自己很远，远到以后这两个字都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但是这次它有了实感，但这感觉却像个浑身裹满粪土的期待已久的娃娃，让琉梦又欣喜又抗拒。
“可是我好想他们。”孔琉啜泣着，眼里却再流不出泪水。
“你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吗，你想他们还有何用？”
“活着有何用？”
女子顿时果决起来，语气里没了那般娇柔，“成为强者！今日他欺我半分，明日我定要他十倍奉还！只要我在这多活一日，这希望就越大一分！”
孔琉想起了想起了常卿的剑，想起了娘突发的死亡，想起了漫天大火乡亲们喊着自己“妖女”，想起了漠梵满身是血被人拖走的样子
夜里，孔琉听着外面夜鹰旋而飞鸣，半吐半咽地吃了手中那块人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