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梅妃来访
上官毅被自己这个从小就沉默寡言到几乎在任何地方都能被人忽略的程度的女儿问的一愣一愣的，而她后来竟然将德福公公牵扯了进来，倒是叫他清醒了许多。
强自暗下胸中的怒气，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沉香说的话，倒是觉得句句在理，似乎这件事情的确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看向下面只有一米五六沉香，她娇小的身上只套着一件银白色的衣袍，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看起来几乎不像是皇家的人。
而就在她稚嫩的小脸上，他看见了一双叫他心惊胆战的眸子，那样幽深，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又那么死气沉沉，透着阴森的气息和难掩的嘲讽！
就在上官毅看着沉香的同时，沉香也看着上官毅，对上这个名为自己父的男人，她现在觉得他就是一个悲剧，更是一个笑话。
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上官毅打破了对峙，但话却不是对着沉香说的，而是对德福公公：“德福，你去查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将这些话传出去的，查出来直接杖毙！一个也别放过！”
德福诺诺，上官毅又盯着沉香看了半晌，道：“这件事情，郑会查清楚。你也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注意你的说话方式！哼！”
丢下这么一句话，上官毅甩袖离去。
青璃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些舒缓，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向沉香，道：“刚刚你可是吓死我了，以后见了皇上可不要这么说话，万一惹怒了皇上，你可怎么办才好？”
德福公公也是心有余悸，道：“就是就是，老奴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谁敢像你今天那样跟皇上说话啊，还好今天皇上并没有追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二人的话，沉香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道：“我们都回去吧。我还要去母后的灵堂呢。”这种时候，她若还是一味的软弱，上官毅绝对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会在潜意识里更加忽视她的尊严。
德福公公见九公主脸上的阴沉还未退去，也不再多言，随即告退。
而青璃则是满怀心事的跟在后面，开始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不满十二岁的义妹。不过说起来，苏家儿女一向强势，沉香能够做到如此这般，却也是叫她十分欣喜的一件事情，因此一会儿便将心中的怀疑抛之脑后。
二人慢悠悠的回福宁宫，路过荣华殿时，听见有人还在讨论着皇后娘娘通奸的事情，说的煞有介事的，青璃欲上前制止，却被沉香拉住了。
“沉香妹妹，为何不制止他们？你可是九公主啊，收拾两个奴婢还是没有问题的。”她其实是有些不明白，为何沉香刚刚在金銮殿上言之凿凿，现在却又隐忍不发。
长长的睫毛微微挑起，沉香淡淡的道：“在皇上面前，我必须维护母后的清白，但是这些人么，她们还有她们的用处，何况，德福公公不是已经去了么！”
也对，德福公公已经奉命去堵这些人的嘴了，公主殿下确实没有必要去和她们一般计较。只是这些人除了造谣生事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
二人刚刚走到福宁宫，就见一个窈窕人影已经站在了那里，形色张扬，就在这样的孝期，她竟然只在胳膊上套了一条白布，而身上穿的，竟然是稍微素淡一点的宫装！
青璃的脸立即绿了，梅妃竟然不给皇后娘娘戴重孝！她有些忐忑的看向沉香，却见沉香一脸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道：“沉香见过梅妃娘娘，娘娘里边请！”
她们之间原来是有约定的么？青璃顿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梅妃见此，也笑了笑，道：“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九公主还是这么云淡风轻！”她的一双杏眼紧紧地盯着沉香，似乎想要将她看透似的。
“梅妃娘娘说笑了，沉香哪里是云淡风轻，实在是不轻不行啊，你看看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沉香若是闹了起来，还不叫人抓了把柄，倒时候弄个失踪失火什么的！”
沉香也是一乐，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青璃见气氛有些不对，虽然一头雾水，却也十分知趣的关上门，径自守在门外。而跟着梅妃一起来的紫堇，也自觉地在门外只住了脚步，并未进去。
梅妃见此，捡了个位子坐下，笑道：“人人都以为九公主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却不知公主殿下玲珑心思。这苏青璃怕是将军府上指来服侍公主的吧？”
沉香也是不着边际的打着擦边球，道：“还不是苏将军见沉香可怜，这才叫青璃姐姐来照应一二。倒是梅妃娘娘运气不错，竟然逃脱一劫。”
梅妃目光紧紧的粘着这个“一清二白”的十一岁小公主，想要将她看穿，奈何大半天，她也只是陪着自己不着道儿的四处乱窜，眼见着没了什么希望，便不再弯弯绕，正色道：“我今日，是来感谢九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的！”
沉香一愣，顿时惊讶的道：“梅妃娘娘你在说什么哪，沉香听不懂。”
梅妃一时语塞，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便道：“当日我被歹人掳走，救我的人是岳琪，她对我说了一句话。九公主殿下难道不想知道？”梅妃说着，流转的目光将沉香整个人笼罩了进去，似乎想要看清她身上的破绽。
“呀，我说梅妃娘娘怎么会安然无恙呢，原来竟是有贵人相救！她对娘娘说了什么？”沉香立即像是个好奇的孩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看向梅妃。
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反馈，梅妃有些挫败的道：“她说，若是要谢，就谢谢九公主殿下吧！”
脑子里嗡的一响，沉香在安排送走母亲的时候，是顺手叫岳震安排了一下营救梅妃的，却没有料到岳琪竟然会这样说！
但是当日的事情，她是不会想叫别人知道的。何况，当日决定救梅妃，一则是因为她是完颜卿的亲姐姐，二则是因为她是后宫中婉容贵妃忌惮的为数不多的一两人之一。
现下，婉容贵妃说起这事，她也不想承认，能否继续相互扶持，就要看梅妃是不是足够聪明了，于是她淡淡的道：“梅妃娘娘，那件事情却是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是怎么脱险的，又是何人救了你，我都不知道。”
听到此处，梅妃算是对眼前这个小公主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了，她是根本不想叫人知道这件事情！她也不是愚钝的人，于是笑了笑道：“九公主殿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不是九公主殿下安排的，那倒是我冒昧了一些。九公主殿下也知道，我是北寻来的大漠儿女，一向都是直来直去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吧。”
沉香听她这么说，也就语气好了许多，“梅妃娘娘客气了，沉香哪里会计较这个。”
梅妃不再说话，探寻一般的看着兀自抿着茶的沉香，恍惚间只觉得这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儿心里似乎藏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秘密，想要探寻，却无从下手。
瞟了一眼梅妃，沉香嘴角微微一扯，那不是笑话吗，这个世上有谁能够想到自己竟然是重生之人？又有谁会相信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装着一个沧桑的灵魂？就算她沉香说出来，会有人相信？
但从头到尾观察了沉香许久，梅妃也越发肯定了一件事情：既然她能将自己救出来，那蓝皇后也肯定没有死！虽然听闻沉香曾经在将军府上因悲伤过度几近失语，性情大变，但此时见识了她变脸的速度，梅妃越来越觉得这一切其实就是一场戏！
可是她如是聪明，那为何要在自己面前露出细微的破绽来叫她猜疑呢？像她这样的人，又为何会救一个毫无关系的妃子？恐怕不是出于善心吧？
沉香也自顾自的喝着茶，似乎故意留给梅妃考虑的时间。
就在两杯清茶饮尽之时，梅妃突然开口了：“沉香，我什么都不知道，岳琪也从未说过那句话，但我是皇上的妃子，你是皇上的女儿，若是放在平常人家，你也要喊我一声‘姨娘’……”瞥了一眼那巨大的楠木棺材，她接着道，“如今，蓝皇后已经去了，我自当尽到一个姨娘的责任，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一把的。”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明了了，到了这个时候，沉香已经满意了。她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那沉香，就谢谢姨娘了！”
她就是在赌，赌梅妃是不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大漠儿女，赌她会不会将自己出卖！当然，即便出卖了，有人相信么？没有的。但是梅妃果然没有叫她失望！
听了“姨娘”这个称呼，梅妃眼角挑了挑，随即十分受用的揉了揉沉香的脑袋。
沉香刚要说话，外面却传来了德福公公的声音。
“九公主殿下，快开门吧，老奴有事情，要先跟你说一下。”
皱了皱眉，沉香过去开门，梅妃也装模作样的跪在了灵堂里。
德福公公一见沉香，便压低了声音俯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沉香脸上立即露出了一抹冷笑。
来的还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