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重新开始,还是开始轮回?
兖州,磐冕山。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在这悠悠山谷中马蹄声似乎可以传得特别远。
车身前的冷峻男子此时脸上还是有丝不解的神情,之前伤敷子在背对小白解释的时候,那种眼神实在像是包含了太多的讯息,可惜他猜不透。
车内小白坐靠着马车,轻闭着双眼,漏进来的寒风吹着他的发鬓。
“痛吗?”伤敷子轻声问,似乎想帮他止痛。
小白睁开双眼,眼神里满是伤感:“习惯了,再说冻僵的腿其实没那么有感觉。”
伤敷子掏出几粒药,让小白服下,小白照做。
“你以后再也不必受这样的痛苦了。”
小白苦笑了一下,是啊,可能自己再也不用受罪了,可是以前自己再苦再痛,起码还有希望在,如今他是不用再受苦,可是希望也没了,忽然觉得茫无目的的人生有些可悲。
风吹进车子,小白往车窗外看去,外面满是竹林,一片翠绿。
小白又闭上眼睛,能听见风吹竹叶的声音,很舒服。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药力作用,小白迷迷糊糊睡去。
半梦半醒间突然听见一声穿透而来:“师兄,那孩子是谁?”
又听见子虚答他:“是伤大师救下的孤儿,没事。”
小白惊醒,掀开车帘,才发现已经傍晚,车外并不见人,却见子虚脸微仰,小白也仰头看去,只见远处竹林里赫然树立着一座高塔,高约十丈。在塔尖傲然站立着一人,朦胧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似乎是手持一剑的男子。虽然隔着很远,可是小白还是看到了他的剑身在熠熠发光,同那人的眼睛一样,像是盘旋在高空的鹰。
小白目测了下距离塔点至少还有百来步,自己又不曾出车身,只是在风吹动车帘时会露出一点点身子,那人竟然能看全自己是个小孩,这是何等眼神!而且那声音仿佛是在自己耳边响起的,自己果然步入了伤敷子所在的这个国家最厉害的一群人中。
车子慢慢走近,小白发现这里是座空谷,似乎很偏远,只有座高塔,周遭的房屋很不起眼,再这竹林中都很难被发现。
伤敷子这位传说中的神医居然居住在这种地方?小白有些不解,这里更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
车子停下,三人下了车来。
小白忽然觉得腿已经无大碍了,只是走路还是有些难受,走起来一瘸一拐。
“子虚兄弟,带小白去正屋吃些东西吧,我去看看他们。”伤敷子道。
子虚依言,对小白道:“跟我来。”
小白跟着子虚去了正屋,里面倒是宽敞,只是十分简单,子虚拿了些饭菜供小白吃,小白才觉得自己饿了,大口吃了起来,两大碗下肚才满足地放下筷子。
“饿着你了吧。”子虚笑道。
“习惯了,再饿个三两天也死不了。”小白也笑道。
子虚倒有些喜欢这个男孩起来,道:“你这么聪明,不好奇这里吗,既然是伤敷子,为什么住在这里,就连个下人也没有,不怕我们是骗你的吗?”
小白看了看周围,道:“你们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也没用,如果你们是骗子,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换个骗子而已,至少目前你们对我比之前那位好。”
“你倒挺想得开的。”
“要活下去就要想开些,不是吗?”
子虚拍了下小白的肩膀,道:“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变强。”
“变强?”小白咀嚼着子虚的话,有些茫然。
“你应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了,想自己活下去,不被欺负,想保护想保护的,只有不断变强,你要想练习剑术我倒是可以让师妹教教你。”子虚很想自己教他,可是自己有保护伤敷子的任务。
“师妹?”
子虚笑道:“我叫她过来,你们见见。”说完用一种浑厚的声音喊了声:“师妹——“
话音刚落门外闪进来一蓝衣女子,快到小白都没看清楚,直到她定住小白才看清这人的面貌,年纪在二十四五,但是白皙的皮肤粉嫩的两腮让她看起来像个十八的姑娘。
“师兄回来了,怎么了?”师妹问道,接着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看着小白,有些警惕。
子虚将早上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小白也听到这师妹名为子清。
“教他剑术?”子清看着小白有些迟疑,“是不是要问下师傅?”
子虚听了师傅两字也沉思了一会,道:“那还是等师傅回来再定吧。”
天渐渐黑了,伤敷子还未回,子虚带着小白去了他的睡房让他早点休息,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小白躺在床上,房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奢华,却十分温暖。
躺在床上望向窗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塔尖,塔尖的那男子正在舞剑,身形飘逸洒脱,小白看得发呆,想他要是失足掉下来怎么办,那么高不会摔死吗。厉害的人真的即使跳下也毫发无损?自己是不是要学剑术呢,似乎有些用处。
忽然听到一阵琴声,随风入耳,打断了小白的思考,那琴声凄凉从耳入又从心起,在小白的心里不停泛起涟漪,让他不禁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想起那一次次噩梦般的伤痛,又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知还是否在世,是不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如果刚开始听到的琴声让小白心中激荡不已,那听了一段后,小白的内心仿佛起了巨大的漩涡,不能自已地伤感。
小白掀起被子起身,朝琴声源走去,山谷的夜晚更是寒冷,可挡不住他的脚步,走过正屋后的一座花园,前面是一条小溪,小溪的对面有一座小亭子,小白看得亭子中有一坐一立两人,相隔有些远,他看不清,只模糊地看到好像那坐着的是位女孩,那身体似乎年纪和自己相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明亮,仿佛月光都是为了躲避它而不肯出来。
琴声还未结束,小白就站在对面闭目出神地听着,有穿越时空的感觉。
琴声悠然而止,小白睁开双眼,却看见子清站在他的面前,他吓了一跳,想她怎么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
子清厉声道:“你来这做什么?”
小白缓了下,道:“我是来听琴的。”
“在这里不要乱走,尤其你是新来的,否则后果自负。”子清冷冷道。
小白应了声,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她正在看着他,然后他转身慢慢离开了。
子清回到亭子内对女孩道:“天冷了,该休息了。”
那女孩蒙着黑色面纱,像是没听见,自顾自道:“那哥哥好像流泪了,是不是我的错,我不该弹这首的?”
子清安慰道:“小碧落,你想得太多了,那位哥哥只是太困了,我们也去休息吧。”
子清牵着碧落的小手,往闺房走去。
碧落回头看了看,小白的背影渐渐消融在夜色中,她莫名有些心疼的感觉。
小白回到房间,久久不能入睡,他随着阿文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卖艺的也见过不少,但是第一次觉得琴声里会有魔力,会有故事。
又过了许久,伤敷子进来了,坐在床头道:“这次带了不少新药,刚试药性没时间,现在可以开始给你治了,脚好些了吗?”
小白点了点头,伤敷子为他把了会脉,又检查了下他的脚。道:“你的身体真的很奇怪,治好可能要花上几年,我先给你身体里注些药物,看看有什么反应,可能有些难受,希望你能忍受住。”
小白从小因为白色的血,曾经被其他人当做怪物,所以虽然这身体痊愈能力特别强,可是如果能治好的话,他还是愿意治好它。
“我的忍受力你应该知道的,来吧。”
伤敷子满意地看着小白,道:“这可比你之前的伤痛难受得多哦。”
说完几根蘸着药物的银针已经打入小白的脑门,接着是胸部背部。
小白浑身一个激灵,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大汗立刻出来,仿佛有座大山压在身上,终于忍不住哼了几声,又咬牙忍住。
治疗结束时,伤敷子发现床角已经被小白抓出深深的五个指洞,他满意地笑道:“很好,今天是第一次,以后每隔半月都要进行一次,没问题吧。”
小白已经很虚弱,却还逞强地笑道:“没问题,习惯了就好。”
伤敷子笑道:“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走出房门,发现小白已经睡熟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关上房门。
“伤大师为何叹气呢?”角落里传来子清的声音。
伤敷子一惊,拉下脸来,往外走了几步,道:“你听错了。”
子清现出身来,冷笑道:“都说伤大师是菩萨心肠,却不知连个小孩都不放过。”
“不知所云。”伤敷子挥袖道。
“呵呵,伤大师该不会忘了我在跟随师父前也曾学过十年医术,虽然不能和您相提并论,但是也不是三脚猫的本事,刚才看您给小白医治,似乎有悖医理吧,据我所知您刚才的手法应该是禁术中才有的吧。”
“我医治的人岂容你来指手画脚!”伤敷子愤愤道。
“子清可不敢,不过我觉得是不是应该让小白知道,您所谓的医治,其实是随时可能让他下黄泉的手段。”
伤敷子脸色大变,咬着牙看着子清,“你敢!”
子清笑道:“可惜您不会武功,不然也不会被我偷看到,就算被偷看到,也可以杀了我灭口,我本来觉得这孩子有些可疑,所以前来看看,没想到看到您了。”
伤敷子怒目看着子清,道:“你想怎样?”
子清冷哼道:“十五年前的惨剧您大概忘了吧,我可忘不了,我是在那次成为了孤儿,幸亏遇着了师傅,不然现在的我应该是一堆白骨了吧。”
“我没忘,十五年前的梦想,也是我这一生的梦想,现在终于有机会试一试,我为什么要放弃?人活着就是要改变世界。”
子清笑道:“梦想?哈哈,我也有我的梦想,伤大师,我为你守口,您是不是也要帮我完成下我的梦想呢?”
“你在威胁我?”
“威胁也好,交易也罢,总之你没得选,没了你幽冥碧落可以照样活得好好的,没了我们,你不出三天就得死,这世上对你感恩戴德的人很多,想你死的也不在少数。”子清说这些话时仿佛是地狱出来的使者,浑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伤敷子咬牙道:“要我做什么?”
子清成功地一笑,道:“三个月后您还活着回来的话,我会告诉你。”
伤敷子愤愤转身离去。
子清的身影也消失在院子中。
山谷恢复了寂静,只有塔尖男人舞剑的声音,这时他也停下剑,透过窗户看着正熟睡的小白,他应该还在梦中吧,男子的眼神有些复杂,看了许久他才将视线洒向远处,朦胧的月光让这个山谷看起来多了些许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