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官司,辩论(求推荐收藏)
赵轩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却没有找到一名讼师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帮垄断架词诉讼的人能量有多么巨大。
讼师们一听是杨福真的案子,二话不说就立马拒绝,含蓄点的说此案有白纸黑字的转让文书,翻不了案,直接的则干脆告诉他,金陵城不会有一个讼师接这个案子,因为不敢。
金陵城找不到讼师,只好到外面去找到。在赵文安的帮助下,赵轩终于找来了一名苏州的讼师。
这名苏州讼师姓宋名仁,名字叫宋仁,这个家伙却浑身上下都看不出哪怕是一点仁。宋仁在苏州臭名昭著,是出了名的无赖刁民。他每日的工作就是帮着有钱人家打官司,要命的是他对大楚律十分熟悉,又能言善辩,纵横苏州几乎从未逢败绩,几年下来,吃了上家吃下家,不知道让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赵轩不在意赵文安怎样把这么一个牛人请来的,在他看来,管他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管他如何劣迹斑斑,能赢官司就好。
宋仁到金陵后的第一个动作,就让赵轩佩服不已。
宋仁先是找了一群说书的、唱弹词的、演戏的文艺界人士,按照他编好的剧情,在广大人民群众中广泛传播,最要命的是,他还在金陵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上弄了一个版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豆腐西施一家悲惨的遭遇。
广泛而轰炸性宣传的结果是,全金陵城都知道了殷道炎是如何强占民宅、逼死杨福真的,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家在深切同情杨福真一家的同时,对殷道炎大肆鞭挞,就连朝中也有言官递了弹劾他的奏折。
而后他又暗中找了几个人证,都是被殷道炎逼迁的杨福真邻居。赵轩知道他肯定是使了些手段,因为杨福真那几个邻居要是真为了正义而站出来,那当初他们就不会在殷道炎的逼迫下迁走。
万众瞩目中,顺天府开始了本案的第一次升堂审讯。得了信的民众聚集在顺天府门口,连戒石上都站满了人,就是趴下,也看不到铭文“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中哪怕是一个字。
顺天府推官王子善的面前摆着两份状纸,一份是殷道炎状告杨福真强占民宅并蓄意伤人,另一份是豆腐西施状告殷道炎擅闯并强占民宅、逼死杨福真,于是根据惯例决定将两案合二为一进行审讯。
“大人英明!”宋仁折扇一甩,上前拱手道:“此案来龙去脉想必大人已经了解,宋某就不多赘述。而此案的关键就在于殷道炎是否强占民宅,至于杨福真是否蓄意伤人、殷道炎是否逼死杨福真则是之后结果,自然一目了然……”
“杨家世代居住长华巷,家中房产也由祖上传下。户部员外郎殷道炎贪图租金之利,****,强迫其在长华巷宅子旁的八户人家迁走,唯杨福真一家不肯搬迁,此事人证俱在堂下等候大人传召……”
“显德八年二月二十日,殷道炎又纠集西城兵马司强行占宅,强占不成后,二月二十二日晚又用强使杨福真在房屋转让文书上按下手印,意图强占杨家唯有的房产,此事亦有人证……”
“大楚律,擅闯民宅者杖六十,强占民财者杖百二,责其返还财产并视数额大小徒刑五年以上……殷道炎擅闯民宅在先,强占民宅在后,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明辨!”
“呵呵……”殷道炎的讼师陈专轻摇纸扇,呵呵笑道:“人都道宋状师打遍苏州无敌手,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百姓愚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想到宋状师也是人云亦云!西城兵马司当日不过前去处置杨家豆腐店占道经营一事,碰巧遇到员外郎收自家宅子,何来纠集?你有何证据?”
“至于说员外郎二月二十二日晚强使杨福真在转让文书上按手印,你人证何在?”
“我可以作证。”赵轩起身道。当日的事他自然没在现场,不过没有别的证人,说不得只好客串一把做伪证了。
王子善自然认得这孩子是京城巨富赵文安之子,不由好心提醒道:“赵轩,你年纪还轻,想必不知道其中利害,你此来可经过家人同意?”
“谢大人提醒,小子省的。家父常教育小子要心有正气,此事小子亲眼所见,自然要站出来说一下。”
“哼!”陈专冷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给你套你就钻,你想死可怨不得我了。
“既然你亲眼所见,那我问你,你如何认定杨福真按手印的是转让文书?”
“这还用说吗,搞那么大的动静,难道殷道炎是为了让杨福真在一张厕纸上按手印?”
众人一阵哄笑。
“也就是说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根本就没有看到杨福真在转让文书上按手印!说不准那日杨福真就是在厕纸上按手印,或许他喜欢在厕纸上按手印,又或许他在与员外郎玩什么游戏也说不好……”
“玩你爹啊!”赵轩截口道:“难道我看见你吃完饭后用纸擦嘴,会说你用的是厕纸吗?”
“有何不可?我就是喜欢饭后用厕纸擦嘴怎么了?”陈专轻蔑地道:“既然你说那就是转让文书,那么你可看清上面内容如何?”
“我年龄小,记不得太多,但大体意思是记得的,‘兹将长华巷宅……转让于殷道炎,双方自愿,立此为据,永不反悔’……”
“此乃转让文书制式,你能说出来不足为奇,但你可知道此文书是何日画押?”陈专冷笑一声,又向王子善道:“大人请看,此乃员外郎与杨福真所立转让文书,双方于显德八年二月十八日画押,也就是说当日此房产已经归员外郎所有,二十日和二十二日员外郎上门不过是收回属于自己的房屋而已,而杨福真却不知因何原因突然反悔,反悔不成后恼羞成怒,以黑油洒满全身以威胁员外郎,威胁不成又点燃黑油妄图伤害员外郎,致使员外郎被火烧伤,至今昏迷不醒……”
“大人,案情至此已经水落石出!长花巷此宅早已属于员外郎,而真正强占民宅的是杨福真一家!”
“因此,陈某替员外郎请求大人按大楚律处置,一追杨福真家强占民宅之罪,二追杨福真蓄意伤人之罪!”
终于,图穷匕见。
宋仁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刻。
他清楚地明白,此案的唯一不变的关键就是这张文书,其他的如人证什么的在双方势力博弈中都可以变化,而只要见到了文书,他就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于是他从王子善那里拿过文书,仔细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文书是假的!”
“先看这印泥。我朝官印所用印泥俱为八宝印泥,其色红而不燥,有细腻厚重之感,闻之略有松油香气,而此文书上的印泥过于艳丽,且质地粗糙模糊,闻起来却有一股檀香之气……”
“其二,杨福真怎么也算得上是一个读书人,在我们大楚,你们谁见过一个读书人的字这么难看?因而,此文书必定为假!”
陈专微笑。别人不知道,他可很清楚这个官印绝对的是真的,因为那是殷道炎花关系和银两在顺天府盖的,那可能假的了?
于是他自信地道:“是真是假,顺天府找人鉴别一下便知。”
“假的!假的!”
“肯定是假的!”
“当官的就知道欺压百姓!”
“杨福真不过是一个小商贾,哪斗得过官府呀?”
……
不知道谁开了头,堂外围观的群众开始叫嚷起来,而且声势越发有些浩大。
陈专冷笑,这种场面见多了,百姓叫的再凶,什么时候影响过官府判案了?于是,他冲着人群大喊了一声:“瞎吵吵什么?拿出证据来说话!”
围观人群的叫喊的声音略微小了些,然后一个尖锐而拉长的声音传来,像一把利刃插进了耳朵,然后还顺便搅了一下,让人觉得牙龈发酸。
“爷们——有证据——”
王子善一看,心说他怎么来了,忙起身下堂迎了上去,施礼道:
“呵呵,李公公,哪阵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呀!”
李公公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王大人哪,爷们今儿来是奉了三皇子之命前来作证的。他老人家说了,户部员外郎殷道炎****、霸占杨家宅院之事,乃是他亲眼所见,请王大人秉公处置……三皇子一心为民,实乃社稷之福啊!当然了,他老人家自然是不方便出面的,就把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由爷们我替做人证,我说王大人,您这是审到哪儿啦?”
王子善让人准备了上座,看了茶,心里却苦笑,本来是一直是按部就班走着的,您这一打岔又回到原地了,再说您这一上来就给定了性,还审个屁?
“哦——关于房屋转让文书真假之辩……”
“那爷们就坐在这等着了,王大人什么时候需要就知会一声……”
陈专顿时心里一阵凉意。这么座大神摆在边上,官司还怎么打?幸亏这死太监来的晚,赶上辨别文书的时候,这个他搀和不了,不然要是一开始他就在,王子善一问证据他就说有,怎么反驳?
宋仁暗暗心惊,他实在没想到,这个花了大价钱请自己来的商人竟然有这么深厚的背景,居然连三皇子都请得动!看来这趟京城真是来对了。宋仁觉得一条金光大道正在眼前铺开。
“大人,因案情出现重大变化,宋某要求此案押后再审!”
李公公的一阵摆唬,让赵轩验证了一直以来的那个猜测。如果那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个李公公肯定是因自己而来。
“请大人准许押后再审。”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公公顿了一下对王子善道:“王大人何日再审哪?”
赵轩如果此时还不明白,那真就是个白痴了。
王子善惊堂木一拍:“因案情出现重大变化,为确保公正审理,本案两日后辰时再审,所有物证按例封存,所有人证随时听从召唤——退堂!”
黄三,三皇子,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