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 153 章

王玚猜是周贵妃, 脱口而出又觉着不可能, 贵妃出宫不是小事，断不能为了这个要来出宫的。

黛玉又不是家中没有直系长辈, 林如海还在呢, 也没有进宫办喜事的理儿, 所以当时他才没想着这种可能。

谁知牛夫人却点头笑道：“正是周贵妃了。”

王玚诧异道：“怎么可能呢？母亲又不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出宫, 那是多大的排场？断乎不能的。”

牛夫人嗔道：“我又没说是周贵妃亲自出宫！我是说周贵妃必然会办妥了这事儿的。若说要给脸面, 大家好看, 周贵妃一定会寻皇后娘娘，求一个恩典。请皇后派人来出面主持。”

王玚若有所思, 点头道：“这倒是说得过去了。”

“这是自然，”牛夫人笑了笑，“陛下眼见着是要令林大人出京赴任，这时候皇后难道还不肯给恩典？我知道娘娘的，这时候必不会滋事。一定给了周贵妃的脸面，又能讨皇上的好, 何乐而不为呢？”

王玚点头笑道：“这个倒是放心了。”

“你也是关心则乱，”牛夫人嗔怪地瞄了他一眼，笑道, “这等大事, 那里还轮得着你们小孩子操心, 必定家里长辈都办的妥妥当当的。等着罢, 明儿教礼仪的姑姑上门保准就带了恩旨去的。”

“那就好, ”王玚也是一笑，又扶着膝盖起身，就要出门。

牛夫人在后头纳闷，追问道：“你做什么去？”

王玚回头笑道：“不做什么——我叫他们往林家传句话，好叫妹妹安心。省的她晚间又想着这个，睡也睡不好的。”

牛夫人扑哧一声乐出声儿来，也不理他，挥手就叫他赶紧去。

王玚笑着出门了，她方在窗上探头瞧了一瞧，感慨笑道：“这孩子真是，就这样上心，一天都忍不得了，还想着说与玉儿。”

王子腾也是笑，“这岂不正好？日后他们夫妻和睦，咱们家也兴盛。不比那盲婚哑嫁，进门鸡飞狗跳的强？”

“倒也是的，”牛夫人随口应了一句，“玚儿这样上心，我瞧着玉儿也热切。他们两个日后处得一定和睦。”

她轻轻拉开窗子上的消息，悄悄透过窗缝儿瞧了瞧，正看见王玚取了什么东西叫人送过去，那接着的小丫头连连点头，想是正答应什么。

正想仔细听听，就被后头王子腾轻轻扯了一把，回头看时，王子腾还笑，“多大年纪了，还听壁角！”

牛夫人缩回身子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想瞧瞧他这是做什么——罢了，总归是心疼人家小姑娘去了。”

“太太还醋这个不成？”王子腾笑眯眯地凑上来，附在牛夫人耳边轻声道：“可见是为夫的不是，我给太太赔个罪。太太也瞧一瞧你家的老爷成不？”

牛夫人推了他一把，忍笑道：“可见你们是父子！一个外头惦记人家小女孩子，一个里头就、就这样轻狂。”

王子腾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索性贴的更近了，“我正经同自己太太说会子体己话，他那连个女婿的名头还没捞上呢！”

说着就凑过去在牛夫人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牛夫人忙就往外推他，“要死了！玚儿就在廊下呢！叫人看见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王子腾嗐一声，干脆挪到窗子边上冲外头喊：“玚儿，你太太身子不爽，不必你过来了。你回院子里罢了！”

王玚那里才吩咐了小丫头往库里头寻些香料来，又给了她一个荷包，“你同林姑娘说，这荷包上头起了线头。因是上一年她给我做的，不愿让旁人碰，请她修一修。”

其实倒也不是就急着戴一个荷包，不过是王玚体贴黛玉近日心烦，想找点子不费神的事儿与她分一分心神，所以才想了这样一个法子。

那小丫头答应了要去，王玚正想回去跟牛夫人和王子腾告退就听见王子腾如此说。开头他还纳闷，方才并不见牛夫人怎样啊？听见里头王子腾低笑才反应过来，忙也忍笑答应了下去。

第二日才下值，王玚果然听江义传来消息说皇后特地派了一位德高望重在宫里颇受尊敬的姑姑来教礼仪，接着承元帝竟降旨送来贵妃的金宝代替周贵妃主持王、林两家过聘之事，实则还是让姑姑主持，不过明面上代表的却是皇家的脸面。

林如海顺势打发走了贾府来人。

那边王夫人原以为看着元春主持灯节，眼见在宫中得脸的份上，林家便是不同意自己主持也该请贾母前往，谁知半路皇后来插一脚，知道了消息便匆匆禀过贾母。

贾母得了消息时正会着原先的老姨娘一辈的亲戚，闻言沉默半晌才叹道：“也罢了，这是皇家给的脸。他们不能不兜着，咱们也当体谅。”

王夫人暗悔自己太过急切想着借黛玉之事长自己脸面，有些沉不住气，这时候来禀当着这些人面上不好下去，听贾母如此说，忙赔笑道：“老太太体谅了，这他们家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皇上给的脸面不能不接着。心里也过意不去，姑老爷说了，特请咱们阖府女眷届时头一日同王室宗亲们一席吃酒，想是就赔罪了。”

底下众人不管心里是怎么哂笑，面上还是满口附和，都道是老太太慈心。

正月二十日，承元帝命太子少师兼首辅杨守真为正使，礼部左右侍郎为副使，持节册封林氏女为柔嘉郡主。

朝中众人都是惊诧，大安纵是正经公主册封也不见得能用三少之一的老臣出面，除了当年的平昌公主，还不见谁有这样大的脸面。

一时有人不免就酸溜溜的，暗道承元帝是为了安抚送死去的林如海才这样加恩厚赏他的女儿。

不管旁人是怎样眼热也好艳羡也罢，黛玉的册封礼还是顺利进行了，有承元帝的圣旨坐镇，过后的宴请也不曾有哪一个不长眼的蹦出来说甚么酸话。

册封礼后大宴三天，皇后和周贵妃自然送了不少的礼物来贺喜，也是给黛玉添喜，连平昌公主都特地送了一套鸡血石的头面来，宫内其他妃嫔见状不管心里怎样，还是咬着牙送了贺礼来。

元春是黛玉的表姐，送的格外厚些，还令抱琴出宫，说了不少的亲热话，黛玉此时也不敢信什么，只是口内答应了打发回去。

第二日的宴请，贾母带着邢王两位夫人都来了，只是席上都是亲王郡王的王妃，林家也不好将座次排的靠前，黛玉不过是由宫内来的王姑姑领着出来拜见过一圈，便借口女孩儿年纪小回了内室，外间一应大小事情都是王姑姑出面，所以并没说上几句话。

才忙过了册封礼，过后二十五就是过聘之事，这个别看是为了黛玉和王玚的亲事，其实里头最闲的就是他们两个，黛玉还要在自己院子里头接待来贺喜的各家小姐，王玚连面都不必露，纵是想留下也叫牛夫人轰去了翰林院。

“这还用不着你，放心，等结亲那一日有的是你忙的！”

王玚只好灰溜溜带着滇杨和梧桐去了翰林院。

其实这时候翰林院还未开始正式开笔，大安规矩，照例是要立春敬过圣人才得开始修典。王玚到了翰林院经不住众人打趣，又想起郊外庄子上安置的难民来，索性带了几个小厮，直奔外头庄子上去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是清闲了，王子腾和牛夫人可清闲不得。

大清早请了忠顺亲王来——承元帝亲口说了赐婚，到这时候还笑说自己要做媒人，只是皇帝如何能出宫？只好请忠顺亲王捧着一方私印代表皇上，正好晚间事了，就带着贵妃金宝和私印一同回宫复命——在王家喝茶，王子腾再三谢过。

牛夫人也忙，忙着清点聘礼，院子里一抬抬的挂着红绸子，不少大件儿上还搭了黄袱子，显见是圣上钦赐，又有些是先皇御赐，这时候为了显着重视，也抬出来。

牛夫人就立在廊下，听着翠玉一件件清点，一一同聘礼单子上的合上了才点头道：“成了，就是这些——抬聘礼的小子们都收拾好了没？”

翠玉忙道：“收拾好了——这哪儿能慢待？前儿太太吩咐特地挑的周正的健壮小子。今儿一清早起来，我瞧着大管家就叫人拿了一件件的喜庆衣裳，都换上了，就等在外头。”

牛夫人遂点头道：“叫他们进来，抬上这些箱子——可仔细着，万事儿小心，里头不少东西禁不得磕碰。尤其是那抬红木百婴图的西洋镜子，可是御赐的，叫他们千万留神！”

翠玉忙答应了，见牛夫人无话说了，才回转身叫了几个小丫头赶出去盯着小子们进来一抬抬抬了聘礼出去。

牛夫人便叫红翡，“跟老爷说一声，请他请王爷动身罢。”

红翡也忙去了。

那边王子腾收到消息，忙起身拱手道：“王爷，劳烦您了。”

忠顺亲王生母乃是高丽贡女，不得宠，生性懦弱，生下来便被抱到甄家老太妃身边抚养，多亏得承元帝照拂，他才能有今日。故此他对承元帝是忠心耿耿。

他比承元帝小不少，如今不过四十不到，中等身材，容长脸儿，脸上不笑的时候倒是瞧着有两分先皇的模样，一笑起来就不像了，反倒像生母一些。

平日里忠顺很是和善，若不是当年诸王夺嫡，忠顺血洗三家王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只怕朝中还有人不服他坐了武辅的位子。

王子腾也是承元帝一派的，早年两人交情不错，此时忠顺亲王脸上笑呵呵的，连声道不碍，也不等旁人来扶，自己略略伸手笑道：“既如此，崇安，本王便先行一步了？”

“应当的，”王子腾忙道，“请王爷先行。”

忠顺亲王这才动身出门上了十六抬王府大轿，落后王子腾也上了八抬官轿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