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通往天空的塔
是的，圣音直言无讳的说出了那样的话，虽然艾知道自己没办法和菲一起走到最后……
“你是假的圣音。”艾向后退了几步，脸上出现了戒备的表情，“绝对是这样的……”
艾崇拜着那个神秘的大人，但不代表她是一个没脑子的家伙，哪怕命运安排让她永远的消失在世间，也不会去轻易接受这荒谬可笑的命令。就连牲畜都知道在自己死前挣扎一番，而不是乖乖的迎接一个自己不愿意看见的结局，若是艾不反抗，那岂不是连那些没有灵智的低等生灵都不如？
“杀掉自己吧。”圣音向前走了一步，将匕首的刀刃直接凑到了艾的脸颊旁边，语气中满是轻佻和鄙夷，“胆小的人，你只不过是害怕而已，为了活命，什么样的借口都能找出来。”
“不用再激将小女了。”
原本温和的说话的艾，忽然间语气变的异常冰冷。原本脸上好奇、不解的表情彻底变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乃至敌意。她非常确定、百分之百的肯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圣音本人。
“不管你是谁，放弃花言巧语吧，那都是无用功。”艾猛地一下抢过匕首，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匕首从天上抛了下去。
众神居所崩塌了，除开她们两人脚下踩着的地面依旧漂浮着，无论高塔还是城堡，都从原先建筑的奇迹化作废墟。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真的’这种可能？”圣音眉头一挑，不由自主的看向艾抛掉匕首的地方，“你应该知道我是掌管一切的众神之神，想要杀掉你轻而易举，甚至和捏死蝼蚁一样轻松，匕首不过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你错了，小女虽然笨拙，但还不至于分辨不出真的圣音大人和拙劣的伪冒者……”艾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圣音大人自称永远是‘吾辈’，对不熟悉的人称呼永远是‘汝’……而且圣音大人非常温柔，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些话，一字一句刺透了对方的心，简直就如同审判的巨锤当头砸下。
“你觉得你对我……不，汝觉得尔等对吾辈了解很深？”站在艾面前的那个圣音忽然慌乱了一下，尽管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慌乱，但还是被艾发现了。
“难道，你这个假冒的家伙还能比圣音大人更真！？”艾提高了嗓音高声反问道，“从小女的记忆当中提取信息稍作加工，难道你以为小女看不出来吗！”
忽然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艾感受到自己的魔力渐渐回来了……不对，它们一直都在，只不过这幻境一样的东西切断了艾对自己身子、灵魂的感知，而是囚禁了她的意识为自己所用。当然，艾现在识破了这个诡计……
一团强劲旋转着的气弹在假冒的圣音面前炸开，炸裂的气团将她直接从高空推了下去。在离开脚下那块漂浮着的地面的瞬间，假冒的圣音立刻化作一团亮晶晶的碎片消逝，如同碎掉的玻璃。
天空开始崩塌，就像被一点点敲碎的镜子，露出后面墙壁的颜色……
等艾再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躺倒在地上。一切就如同黄粱一梦，感觉上过了很长时间，可能实际不过浪费了几秒钟、几分钟。
这间房间，完全由白色、经过打磨的光滑大理石砖组成，完全符合当初希亚帝国时期的建筑风格，对石制建材的高精细加工是所有工匠都热衷的事情，而南方塔的这一层就是对它完美的诠释。
她看见自己的身旁，菲倒在地上。银发少女像是婴儿一样蜷缩着，她慢慢的呼吸着，胸口平稳的起伏，银白长发像是从天边散落到地面的银河，就这样铺在身上。
“菲？”艾试着呼唤着她，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复，少女就像是沉睡到了梦境当中，外界的事物无法唤醒她。但这不妨碍，对于别的魔法师来说可能需要耗费上一番功夫，艾却只需要静下心来去将菲“牵引”出来，毕竟两人有着共同的灵魂，它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分开。
只需要静下心来，感受……艾在自己的心里慢慢说着，然后坐到了菲的身边将少女抱在怀里……
………………
周围蠕动的肉壁向她靠近，菲瞪大双眼，惊恐的望向那成千上万的肉芽，能清楚的看见到那滑溜溜的肉芽伸长变成触手，似乎要对她做什么恐怖的事情。若是那些触手触碰到自己的身体，光是想象一下滑溜溜的东西在自己皮肤上摩擦，就感觉被触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会被玷污……
作为普通人的她，根本无法挣脱这解释的锁链，随着周围空间的不断缩小，她内心的绝望不断变得浓郁，就在少女几乎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艾的声音。
“菲？醒来吧……”
声音是那么的轻柔而又让人熟悉，不过是低语了一句，菲就感到周围这些让她觉得无比真实的事物开始虚无缥缈起来。她动了动手，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全都回来，空间也开始一点点支离破碎。
恍惚之中，少女睁开了双眼，模模糊糊的感觉有谁正抱着自己，而她就像是从睡梦中醒来了一样，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梦境，而现在它们破碎了……
这一层哪来的什么张牙舞爪的肉芽墙壁？只不过是一个空空荡荡、由漂亮大理石组成的地方罢了，她们进入这里之后像睡着了一般，进入一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模拟出来的梦境里，然后永远沉睡不再醒来。
艾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随后欲言又止。菲看她表情不太对劲，猜测估计是艾睡过去之后经历了什么事情。她不是那种喜欢知道些小秘密的人，更何况现在身处南方塔当中，身周还有一群被困在梦境中的同伴，那些“小秘密”，不知道也罢。
“谢谢你，艾。”菲微笑着说道，感觉自己身子恢复、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后，就慢慢离开艾的怀抱站了起来，“我们现在来唤醒大家吧？”
“亲爱的半身，何须对小女如此客气。”艾看着起身后想自己伸出手的菲，只觉得心头暖意越来越强烈。
有的时候，艾会觉得菲的存在，从一开始就远超于自己。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正确的，仿佛因为千万年之后菲会出现，所以为了相遇，两千多年前“命运”让兰多尔十八世帝王创造出了她……
这种想法很奇特，而且很疯狂，因为它虽然令人不可思议却是的确会发生的事情，万一命运就这么和她们开了个玩笑，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菲和艾两人都在忙着唤醒大家，这一层似乎存在着什么力量，或者说是一种奇特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总之菲能够感受到那个灵魂，就在这硕大的空间里。
陌生的灵魂没有恶意，也没有向菲她们这里移动的倾向，它只不过是静静的待在那里而已，就像一棵树、一丛草，那么的自然。菲发现了，这一层楼有一个巨大的结界，它不制造幻境却制造梦境，虽然说这些梦只能让生灵的意识进入，不过这足够了。
那几个灵魂，恐怕是之前死在这里的生灵，在时间长河之下，它的肉躯已经死掉了，意识也消散了，只剩下一个灵魂和整个结界融为了一体，汲取沉睡于梦境中的生灵的情绪，以此为食粮。
本来，菲和艾两人打算尝试摧毁那个结界、摧毁那个灵魂，只是后来才发现，如果这一层内以囚禁生灵为食的家伙被摧毁了，沉睡在梦境中的大家也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们需要先把所有人唤醒之后，才会采用哪些简单粗暴的方法。
至于她们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是需要耗费一点时间而已，靠魔法影响大家的潜意识，让她们知道自己正在做梦，越先意识到这是梦境就能越快脱困，具体时长取决于安蒂她们本人。
又过了几个小时，安蒂第一个醒过来了，因为她最擅长的魔法就是精神类的魔法，然后苏筱和苏祁醒来了，紧接着是茉莉安、洛丽亚、凯瑟琳、梅耶等等……
每个人醒来之后，先是一阵迷茫，在梦境当中和现实当中徘徊，紧接着忽然感受到自己身躯上真实的触感，才发现之前再怎么逼真的景象只是梦境，大家其实在进入这一层的瞬间，就已经被催眠了。
“走吧，去下一层……”菲筋疲力尽的看了看周围的人，点了一下人数才确定一个人都没少。
或者说……还多出了一个。菲望向站在队伍最后方，望向那个抱着半人高的布偶熊、看着自己笑嘻嘻的圣音，忍不住捂着额头，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又不小心陷入了梦境。
“吾辈只是顺道路过，现在就走，各位玩的开心。”圣音忽然说道，在所有人震惊的表情和见了鬼一般的注视下，原地消失。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甚至只是眨眼之间，圣音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苏祁觉得自己无论看几遍都看不够，尽管他很清楚圣音的身份。
“算了……圣音她根本不可能帮我们的，大家不要在意了。”茜丝莉娅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遗憾，“如果她帮我们的话，恐怕，我们已经到达南方塔最顶层了吧……”
………………
少女出现在了深渊之外。在那黑漆漆、看不见底的巨大深坑的边缘，少女就像是渺小的蚂蚁，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她是能够轻松让这个深渊变为平地的人。
但是这么做没有意义，少女也不在乎这些事情。几万年？几亿年？乃至数百亿年？圣音在这个世界活了这么久，什么样的场景都见过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让她感到有兴趣。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令人尊敬的……”圣音的脸上看不见悲伤，也看不见烦恼，只是她的语气里带有点……质疑。
圣音想要说出那个称呼，只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现在不是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或许等到菲她们触碰到深渊的真相、又或者见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她就能说了。
“你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布偶熊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虽然让你和她们多待在一起可以多相处一点时光，但是……”
“时间这种东西，对吾辈来说，真的有意义吗？”圣音似笑非笑的问道，“它不过是个概念，当了解了整个世界之后，只需要指尖微动，天地片刻便会颠倒。对于你来说，想要修改概念，不也是轻而易举的？”
“不，这不是时间的问题。”布偶熊的表情自然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有它的语气而已，“圣音，你知道吗？‘故事’决定了时间，而时间无法决定‘故事’。”
“是吗？可是吾辈觉得在某个地方，可能正好相反哦。”圣音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圣音觉得自己的感情越来越丰富了，更准确的说，和菲她们待在一起，的确能够感受到快乐。但大多数时候，圣音觉得自己最好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时不时帮一把这些在险境里困难挣扎的人，然后接着旁观。
“是一年后？还是几个月后？”发现自己怀里的布偶熊没有继续说话，少女只好这样试探道，“作为旅梦人的我们，其实也无法决定，不是吗？”
“命运。”布偶熊的声音，变得平静下来，“无论是菲她们的命运，你的命运，还是我的命运，不都一样吗？”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准确的说，不计其数的各种命运因为一些小小的偏差通往了不同的结局，我们无法改变结局，但是可以选择结局。
“差不多吧。”少女很随意的回答了一句，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深渊，抱着布偶熊消失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