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先前来去匆忙并未详细问过, 到底怎么回事？”安抚过将士之后，秋胧拽过孙策细细盘问了一下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这才得知了黄祖孙坚刘表等等诸多事情。
秋胧暗中叹口气，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却不忍再多说什么批评的话，只是温声问道：“你待如何？”
“先回江东。”孙策的声音不大确定, 却也是有了自己的打算：“回江东之后安置母亲和权儿, 再思考其他的法子。”
秋胧点了点下巴, 却是若有所思。
“策儿，你如何看待玉玺？”她如今是孙权的老师，名义上也算是孙策的长辈, 这么称呼一声也不算过分, 孙策僵了片刻，神情冷漠的摇摇头：“不过是一块害死我父亲的石头。”
“江东一带先前有你父亲经营，可孙文台手中有兵有将, 他本人也是有勇有谋，有那样的基础并不难理解；可你毕竟年少气盛根基尚浅，回去之后怕是要吃些苦头才能重新收拢你父亲的基业。”
孙策微微蹙眉。
“那难道要就这么什么不做的呆着吗？”
“自然不是。”秋胧挑眉道, 她拉着孙策在一处僻静地方私下聊天，身边除了小孙权以外并没有别人在场：“所以我问你如何看待玉玺。”
“石头而已，没什么用。”孙策冷冷道。
“不，那块石头有用的很。”秋胧忽然道：“我且问你, 文台究竟是为何被追杀？”
“因为玉玺。”
秋胧纠正道：“严格来说, 是当日孙文台拿到了玉玺之后私自藏匿, 然后又被袁绍发现这才引来两方不快摩擦, 甚至引来了这一次的追杀，是也不是？”
孙策咬牙道：“……是。”
秋胧眯眼：“想报仇么？”
孙策猛地抬头，眸中灼灼有光！
“您能杀了袁绍！？”
“能是能，千里之外取人头颅对我而言也不算特别难。”秋胧随口夸了自己一句后，轻飘飘的略过了这个话题，“不过我不会去杀袁绍，杀了他没什么用处。”
孙策嘴唇一抿。
秋胧对少年人这一点小脾气并未放在眼中：“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害得你父亲汜水关吃了败仗的关系？”
这一次孙策答得很快：“袁术不给粮草。”
“对。”秋胧笑眯眯的点点头：“明明是诛杀董卓的关键时刻，可是袁术却会因为顾忌你父亲壮大自身实力声望，断掉了军队的粮草，而袁绍放着董卓不去抓偏偏要追着文台讨要玉玺……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无心讨伐国贼。
“因为他们不想杀董卓吗？”一道脆生生的童音横插进来，是孙权。
孙策有些惊讶，眸中却也荡出几分温柔的无奈：“权儿，不要插嘴。”
“无妨，我带他过来本就是为了让他听听这些话。”秋胧倒是十分赞许的摸了摸孙权的脑袋，这才继续道：“先前的十八路诸侯联盟，有实力的基本上都已经出现了，我们可以大致得到一些情报，比如说实力最强悍声望最高的，莫过于袁绍袁术兄弟俩，不过现在一看，这对兄弟俩到可以暂时作为我们的一道掩饰。”
“如何掩饰？”孙策反问。
“玉玺呀。”秋胧轻飘飘的道：“既然策儿对这块石头的态度如此不耐烦那我就好办多了，袁术和袁绍兄弟俩最大的问题和矛盾已经暴露在我们面前了，他们要什么？要的可不是天下太平也不是董卓伏诛，说到底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孙策皱眉道：“袁家四世三公——”
“然后呢？”秋胧笑盈盈反问，“除了四世三公，还有呢？”
“兵强马壮实力雄厚……？”
秋胧再问：“还有么？”
孙策被她问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策儿，袁绍袁术这两人，是可用的。”秋胧眼睛一眯，盈盈一笑：“袁绍当日坐拥十八路诸侯却不敢出兵对抗董卓，说明此人有小智无大勇，君主天下尚可抛弃的男人，更何况是区区兄弟恩情？你要说他和袁术两人如何兄弟情深我是玩完不信的……如今不过是还没到那一步而已，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能让他兄弟反目的东西。”
孙策隐隐摸到了她的意思：“先生的意思是？”
“——玉玺，我们眼下是拿不住的，而且袁术袁绍一路追杀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孙文台手中有玉玺。”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来一枚石子扔了出去，溅起一片细细尘埃。
“若是我们把玉玺交给袁术手中呢？”
孙策愕然。
“把玉玺交给袁术？”
秋胧神情平静：“是，将玉玺交给袁术，引他和袁绍反目成仇最好是打起来，他们兄弟二人转移了注意力，以此可以换来我们的喘息之机。”
“当日我在你父亲麾下四处看了看，那十八路诸侯都是各怀心思，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唯一一个能和你父亲孙文台抗衡的是曹操，因为只有他有心思去打董卓……不过他如今的情况要到站稳跟脚也需要些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了。
事实上我们眼下只要能控制住你父亲留下的江东基业蛰伏休养就够了，天下暂时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东西。你年岁太小根基太浅，就算你手握江东大多数人都不会把你看在眼中。”
孙策惊愕之后，便是若有所思。
秋胧停顿片刻让他消化了一下自己的话，这才继续说道。
“退一万步来讲，我们在发展好自身势力之前曹操率先一步有了自己的地盘，那么他最需要兑付的也不是你，而是袁术和袁绍……与其我们轻率的去和人家硬碰硬，不如隔山观虎斗，这几个人无论少了哪一个，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孙策皱眉：“可袁术袁绍毕竟是兄弟……”
秋胧淡淡道：“兄弟离心也不过就是差的一点东西而已。”
孙策此刻已经少了最初的轻视之心，有他父亲的缘由，更多的是他自身迅速的变化：“先生想要如何做？”
“一个玉玺，筹码少了些。”秋胧说，“不过若是再加上一道筹码，便足矣让他们兄弟俩各自的野心扩大一部分了。”
“拿什么？”
“董卓项上人头如何？”秋胧歪了歪头，“当日他们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杀死董卓吗？如今我将董卓项上人头双手送上，就是不知这国贼的头颅和传国玉玺的重量……究竟哪一个更重一些。”
孙策心思一动：“您打算把这两样东西分别送给他们两个人？”
秋胧轻笑：“聪明。”
“就这两样东西能让他们兄弟反目么？”
“当然不能。”秋胧慢悠悠的回答说。“世上从来没有轻而易举就能断开的血缘，就算是袁术袁绍也是一样。”
孙策急道：“那您还——！”
“他们兄弟俩的矛盾关键处，可不是什么玉玺和董卓的人头。”
秋胧说到这里，忽然倾下身子拽过孙权的手腕，笑眯眯的问道：“权儿猜猜，两兄弟能够因为一件事情离心离德，那么关键处是什么？”
孙权脆生生的回答道：“因为他们小时候关系不好吗？”
“对呀，因为他们小时候关系不好。”秋胧摸了摸孙权的脑袋，继续说道：“袁绍庶出，袁术嫡出……本来就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关系，若是再加上些切实的利益相关，只要稍加催动，他们就能自相残杀。”
孙策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就算您能送出玉玺和董卓人头，要让他们兄弟俩反目成仇还是有些困难的吧？”
秋胧眸子一抬，笑了。
“——哪个说要让他们立刻打起来呀。”
孙策一愣。
“现在打起来，不是很快就能想到我们的头上吗？所以只需要给出这两样东西，稍稍挑唆一下就好，他们两个毕竟还是血缘兄弟的关系，不是我一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了的，但是只要有了这个由头后任由他们壮大自身实力，彼此相杀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秋胧的语速慢吞吞的，听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我可以同时送出玉玺和董卓的人头，但是时间太巧合的话很容易想到我们身上，前脚丢了玉玺后脚就让这两个人打起来？——巧合也不是这么巧合的。
让两只老虎打起来是为了让他们消磨自身的实力为我们争取时间，可不是为了惹来其余躲在暗处的豺狼窥视的；要让他们以为你是个孩子，而且不是一时半刻，最好是要一直这么认为才好，他们对你放松警惕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至于玉玺和人头的处理，却也不是特别麻烦。”秋胧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如今这个时间段，袁术得到玉玺并不奇怪，而袁绍的话……我稍稍用些法子把董卓的人头放在他那里，让袁绍受了这一功也不难。”
孙策声音微颤：“您……是不是已经杀了董卓？”
“是呀。”
孙策又问：“……您是不是曾经在董卓眼前带走过谁？”
他说得含糊，言外之意却已经是很明显了。
秋胧慢悠悠的拧过脑袋看着他，许久后才笑了起来。
“是呀~”
“所以你愿不愿意啊？”
这个时候了，秋胧的声音依然没什么语气上的变化，她眼中藏着一点笑，是漫不经心的淡定。
“你若是应下了，我现在就能动身。”
孙策起身，肃容一拜。
“一切都拜托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