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自杀第一百零九天
对面那群人并没有发现沈希的存在, 因为沈希的面前有一堵墙恰好挡住他的身影, 即使他站在路灯下,影子拉的很长。
这群人毫不知情的朝着一个方向离开,并逐渐隐藏在夜色里, 像是斗败的豺狼, 黑夜里的幽灵,藏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虽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但这群人汇聚在一起后呈现出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仿佛现在走在路上的不是人, 而是一群行尸走肉。
但这又关他什么事?
沈希走出角落, 他专注的看着手中的纸张, 对于刚才离开的人没有丝毫兴趣。
但是,他不在意不代表那些人不在意,沈希顿住脚步,他站在栏杆边缘转头看向路灯,路灯下有一个长椅,椅子上坐着一位用黑色长袍将自己整张脸挡起来的人。
“就是你吧, 刚才在那个地方的人。”
对方的声音很低,像是一个中年人,应该比织田作年纪还要大一点。
“你看到我了?”沈希询问。
“不, 并没有。”那人站起来, “但是我感觉到了。”
沈希歪歪头, “可以感觉到吗?”
“这是我在战场锻炼的技能, 即使看不到也能判断敌人的位置。”那人说:“非常抱歉, 虽然你是无辜的, 但我们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到达这里。”
“所以,还请你去死。”
一把木仓对准沈希,沈希将视线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手中的木仓,那是一把很老旧的木仓,虽然他对于木仓没有什么了解也可以看得出来。
“这是灰色幽灵,老旧到被抛弃的木仓,就像是我们一样,被抛弃、流浪。”那人声音沧桑,带着难以想象的悲怆,“但我们总会得到灵魂的安息,和这把木仓一起。”
沈希一言不发。
“你还有什么遗言?”
沈希深感无聊,于是打算离开,并且继续看着手中的地址。
他无视那个人和他手中的木仓往前踏出一步,砰的一声,子弹射在他脚边。
“我没有让你离开。”
“所以呢?”沈希声音冷淡,他淡淡的瞥向那人,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漠,“你一直在自言自语什么?期望有人理解你?”
那人沉默了三秒钟,“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沈希继续往前走,“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就是这样。”
但很可惜,那个人并没有听进去,子弹再次打出去,这一次他是直接对准了沈希。
咔嚓。
子弹卡在一层透明墙壁中,沈希转过头来,在码头昏黄的路灯下,那人像是沐浴在一层灰色的浓雾中,带着极端的恐怖。
纪德猛地睁大了眼睛,在那一瞬间他预感到了未来。
青年身后满布着金色的光辉,那些看上去小巧美丽的东西却直接捅进他的身体中,他能够看到自己身体里流淌下来的血迹,以及自己死不瞑目倒在地上的身影。
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转身,但在下一秒,同样的画面传递过来。
依旧是他满身鲜血的倒下,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后,同样满布着灿烂的金色。
这范围太大太广,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
“要玩玩吗?”沈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虽然不想这样说,但是,我就稍微奉陪一下吧。”
纪德沉默了片刻,“是这样吗?我终于可以摆脱幽灵的身份,成功毁灭自己的灵魂了吗?”
“不。”沈希回答,“我不会杀你。”
“为什么?”
“死亡对你来说是救赎吧。”沈希声音低沉,仿若恶魔的低语,“怎么好让你获得救赎呢?你就带着痛苦一直活着吧。”
安德烈.纪德确定了,这个男人是魔鬼。
离开码头,沈希盯着纸张上的地址,太宰治住在距离港黑很近的地方,实际上应该说,这里就是港黑的地盘。
在那个人的耽误下,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秋风萧瑟,尤其是在下过雨后的夜晚,冷的让人觉得这已经是冬天了。
沈希哈出一口气,白雾瞬间从他口中飘到天上,消融在空气中。
屋子里很安静,也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挡住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沈希站在放门口,他将手抬起来,刚打算敲门结果发现门开着一条缝。
稍微一推就能把门推开,沈希走进去,将电灯的开关打开。
虽然在黑暗中他也能看清楚,但太宰治看不到,所以还是打开吧,就当是照顾太宰。
白天喝了不少酒,太宰治一到晚上就有点头晕脑胀,不是喝醉了,只是想睡觉而已,会议结束后他便回了家一直闷头睡到现在。
自家的灯亮起来太宰治就算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人坐在他的床边。
直接被吓了一跳,瞌睡瞬间就醒了,太宰治差点就从床上摔下去。
“你!你怎么在这里?”太宰治捂住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觉得这种意外实在是有些考验人,睡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床边有个人,这妥妥的是恐怖片的节奏。
沈希看着他的眼睛,“森先生给我的地址。”
“boss?”太宰治抓了一把头发,“你又去港黑总部了?”
“因为你说要来找我,但一直没有来。”沈希说:“进去的时候正好撞到森先生,他就给了我你家的地址。”
太宰治叹了口气,“那什么,我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别去港黑总部了,我也不经常在那里。”太宰治试图和他说明,“所以,以后你要找我就来这里行吗?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沈希面无表情的说:“太宰的门没锁。”
太宰治再次苦恼的叹息一声,“也没有人跟你一样来闯一个港黑干部的门。”
完了,太宰治已经预见到明天他和沈希的流言要传成什么样子。
那些人怎么不去当八卦记者呢?来做个黑手党真是屈才了!
“刚才的事情你还没答应。”太宰治不放过丝毫可能遗漏的点。
沈希盯着他,片刻后转过头去,“太宰你的性格真差。”
“哈?”太宰治指着自己,“我性格很差吗?”
“当然很差劲。”沈希说:“可能是因为你还年轻。”
因为年轻,因为还没有经历过痛苦到眼泪都流不出来的事情,所以他还保持着那份锐利,毫不掩饰自己性格中的尖锐和锋芒。
并且不做任何改变。
“为什么这样说。”太宰治用手托起下巴,鸢色的双眼中还带着困倦,对于沈希说他性格差并没有丝毫动容,“我感觉还好啊,明明有那么多小姐姐喜欢我。”
“因为我了解你。”沈希和他对视。
“喜欢你的样貌还是喜欢你的虚伪?太宰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才对。”沈希声音冷淡,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冷酷,“没有人能触及到你的灵魂。”
太宰治轻笑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能触及到我的灵魂?”
将手心放到太宰治的胸口,沈希能够感觉到太宰治的心脏在跳动,“你在呼吸着,你的心脏也在跳动,你还活着。”
太宰治的心跳乱了那么几秒,他甚至不知道心跳为什么会突然不受控制。
或许是面前这个人和他距离太紧,也可能是这个人突然的动作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但是……但是,在那一刻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我还活着,并没有离开这个生锈无望的世界,但是没关系,有人陪我一起活着。
是……这个意思吗?
将沈希的手从自己的胸口上拿下来,太宰治咳嗽一声,“行了,你要在这里睡吗?”
“要。”沈希看着他,“我没有钱交房租。”
而且虽然在那个租房的地方,但实际上他经常是坐到天亮,那张看上去凄惨的床板一次都没睡过。
给沈希让出一个位置,太宰治觉得自己疯了,不仅收留了这个奇怪的人还让他睡在自己身边。
“对了太宰,今晚我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奇怪的人。”沈希小声说:“他们穿着一身黑袍子,身上的衣服很破旧,像是流浪汉,但又好像不是……”
太宰治拖着头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沈希理所当然的说:“这又不关我的事,管闲事很浪费时间的。”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赶紧睡吧,明天带你去看织田作家的小朋友。”太宰治说。
沈希有些奇怪,“为什么?”
“你曾经说过织田作死在今年对吧?”太宰治打了个哈欠,“能让织田作放弃理想去死的原因,我想了半天或许也只有他收养的那几个孤儿了。”
“哦。”沈希点头,“你说的好像没错。”
太宰治并不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对于他的隐瞒太宰治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如果真的是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一旦过去改变未来也会受到影响吧,所以……他可能是在保证未来的发展,是有什么重要到必须维护的东西吧。
哦呀,感觉真有趣啊,这个人也有重要到必须维护的东西啊。
……
天色大亮,沈希睁开眼睛坐起来,太宰治还睡的相当安稳,沈希下床拉开窗帘,原本以为会看到满目阳光,但印入眼帘的却是阴郁的天气,以及能够肉眼看到雨滴的大雨。
一下雨就没什么好事,从他来到这里多久,这雨也就下了多久,连点阳光都看不到。
“太宰,醒醒。”
太宰治睁开眼睛,他盯住沈希三秒钟,接着才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你怎么在我家?”
啧,这个醉酒的男人。
“等等!”太宰治平举起右手,“我想起来了,现在是几点?屋子里这么黑。”
沈希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表,“十点。”
“啊?这么晚?”太宰治从床上下来,不太相信的看了一眼时间,最后确定,这是真的……
匆忙跑进洗手间,一副和时间赛跑的模样,沈希打开窗户,一瞬间外面的雨声就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秋风裹着水直接扑面而来。
将窗户关上,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沈希转头看着它。
“太宰,你的手机。”
洗手间的人并没有听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手机锲而不舍的响了三次,在第四次响起的时候,沈希顺手打开通话。
“太宰君?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来上班?”
是森鸥外。
他的声音带着威胁,听上去对于刚才太宰治不接电话显得有些不满。
“太宰在洗手间。”沈希坐在椅子上,声音平淡,就跟没有听出森鸥外话语中的不满一样,“等他出来我让他回给你。”
森鸥外沉默了片刻,“是沈先生?”
“是我。”
“那既然如此,你和太宰君说一句,我今天给他放一天假,请他把任务完成。”
说实话,对于森鸥外的言外之意沈希很明白,这人是港口黑手党的boss,也是一位合格的首领,对于组织有危险的人铲除是最好的方法,
对于自己上了森鸥外的黑名单沈希完全不意外,很巧的是,森鸥外也在他的黑名单上。
直接挂断电话扔到桌子上,沈希安静等待着太宰治回来。
太宰治回来的并不算晚,他看上去很着急。
“森先生说给你放一天假。”沈希说。
太宰治顿住脚步,他莫名的看着沈希,“他和你说的?”
“电话里。”沈希指着桌子上的手机,“打了好几遍我就给你接了,他要你快点完成任务。”
就像是沈希压根就知道森鸥外的意有所指,太宰治也很清楚对于自己的任务沈希一定相当清楚,但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好吧,既然这样,我带你去看织田作的小孩。”太宰治还记得昨天晚上和沈希说的话。
他想,如果是孩子的话,是不是能够让沈希有所动容,最起码在织田作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帮上那么一下,他对于未来没有什么期待,但也不希望织田作这么轻易死去。
……
“你,你好。”
小女孩红着脸站在沈希面前,似乎有些害羞,又有些难为情。
“哦!沈希竟然比我受孩子喜欢!实在是太可恶了!”太宰治捶了一下桌子,一副愤恨的样子,“明明我才是和他们接触最多的人!”
织田作之助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老友,“太宰不要表现的这么奇怪,还有,你们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因为boss给我放假了!”太宰治含住勺子有些口齿不清,“没有事情做我就随便走走,然后就突然想尝尝织田作喜欢的超辣咖哩!”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太辣了!”太宰治一口气喝完杯中的凉开水,“织田作你竟然喜欢这种东西!”
另一边沈希盯着他面前的小女孩,接着举起手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小女孩突然捂住脸跑向楼上,一阵叮咚作响。
“输了啊。”太宰治趴在桌子上一副认输的模样,“织田作,你看你看,明明沈希比我更能招惹人。”
织田作之助对于自己的友人无话可说。
“咲乐很喜欢你呢。”织田作之助看着沈希,“以前她可从来不会这么害羞的。”
“少女思春呀~”
“太宰,咲乐只有七岁。”织田作之助无奈的看着太宰治。
沈希对于小孩子不算太了解,但也不会多轻视,小姨说过,小孩子是一张白纸,如果描画的好,那么他们就会张成一个可爱的大人。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对小孩子没有多少脾气,也总是被小孩认为是可以谈心事的人。
小女孩在短暂的时间后便从楼上下来,这一次不只是他,还有其他小孩子趴在楼道上看着他们。
“这个,送给你。”
沈希张开手,那是一颗金色的小星星,折的很工整很漂亮。
“谢谢,我很喜欢。”
咲乐微微红了脸,“这只是我做剩下的,所以,所以!”
“咲乐在骗人!”楼道上的小男孩笑嘻嘻的说:“咲乐把每一颗星星都写上了祝福语,我看到了!”
“克己!”
无视小孩子的打闹,沈希看着手中的星星,这算是礼物吗?
带着小孩子纯粹祝福的礼物。
回去的路上沈希一直看着那颗纸张折成的星星,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它。
“哇,沈希你真的是招小孩子喜欢。”太宰治走在他面前,“我去了这么多次,但咲乐从来没有给过我礼物,小星星也没有,看样子我不配得到她的祝福。”
沈希抬头看着太宰治,“真的吗?”
“你说哪个?但她确实没有送给我过。”
沈希想了一下,他拉住太宰治前进的手,将手中的金色小星星放到他的手心。
“送给你。”
“唉?”太宰治看着手里的东西,“这可是咲乐给你的,你要把别人送给你的东西转送给我?”
“不是。”
沈希看着他,“我把她送给我的祝福分一半给你。”
我并不期望自己的未来,但是,我希望你的未来比现在更好。
太宰治接过那颗小星星,盯着看了片刻后笑了起来,“那我就收下了。”
……
四年前叛逃后太宰治也没有想着自己的东西能够保留下来,之前的住处大约是被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说不定,但还是要回去看看。
但进入后他倒是有些意外,这屋子里看上去和原先没有什么差别,就像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动过一样。
桌子和椅子上布满了灰尘,一看就是多年没有人进来。
将那些尘土扫下去,太宰治看着周围,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呢?
织田作死亡是森鸥外一手策划的事件,为了异能开业许可证他大约在一两年前就开始策划,当然,他同样想到了太宰治的出走。
因为知道太宰治离开的原因,所以这些没必要的搜查就直接省略了吗?
真是让人不爽的事实。
拉开抽屉,太宰治将手伸进去,片刻后他摸到了一层不太对的隔层,直接将隔层取下,太宰治从里面摸出一个很小的东西。
那是一颗星星。
星星原本应该是金色的,但因为放置了四年纸张变得有些破损褪色。
一颗用纸折的星星。
将纸小心的展开,那张金色的星星纸相当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被扯碎,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反过来上面的字迹。
虽然字迹有些不清晰,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写了什么。
上面用稚嫩的字迹写着祝福语:
希望您以后永远开心幸福——咲乐
咲乐?这不是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孤儿吗?为什么星星上会出现她的名字?还是说,这颗星星是她折的,然后被送给他或者是,送给沈希?
太宰治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应该是咲乐送给沈希的,因为比起他,沈希相当讨小孩子的喜欢,那群孩子一直觉得沈希是一个很好的人,甚至还有人和他谈心。
这样的人能够让孩子们喜欢完全不意外。
但实际上找到了这个东西完全没有用处,因为剩下的碎片根本找不到。
他会把这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这些可能取决于记忆,也可能取决于自己的判断。
但是星星……
太宰治看向桌子上的闹钟,那东西在四年的时间里早就没电了,它停滞在某个时间。
它的时间停在秋天,四年前的秋天。
太宰治猛地站起来,不对,这个时间比他离开时要早,甚至比他们袭击港黑的仓库还要早,孩子们还没有被害死之前,这个时间代表着什么?
他开始回想当年发生的是事情,虽然他现在知道记忆是虚假的,但某些时候这也是真实。
首先是安吾被森鸥外安插到Mimic组织当卧底,接着是纪德受到魔人和时钟塔的引导来到横滨,接着呢?他们来到横滨后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
这中间有段时间是空白的,而钟表上的时间恰好就处在这个空白中。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将时间调成这个样子,但这个时间段,他在做什么?
事情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没开始,他大约在和织田作、安吾一起喝酒吧。
酒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