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谁是谁的第三者
回去的路上,他终于不再打开手提了,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列车飞一般往G城方向行驶。
“我们三个项目,按照现行的价格,我们的利润各有多少?”他终于说。
我说:“都不大相同,ET1及ET3大概有20~30%,ET2多一些,还没有很确切的计算,主要是因为前期开发和批量生产时投入的资源和成本太多,成本摊分比较困难,估计摊分完成后的利润大约有50%以上。”
“如果没有重大的变故,两年,我们签这个协议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恐怕汇率会进一步下调。还有最可怕的是质量赔偿这一块,如果真的一旦发生问题,按照美国的人工计算,那可能会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我们不得不格外留心。”
“以往我们也有零星的一些坏品,而ET也只是退回让我们分析,却并没有提任何赔付的要求。不过这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协议在身。”我说。
“现在正式提到桌面的东西,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看我们对于赔付,要不就在协议上具体提出计算的方法?这样我们才好做成本预算。对了,我刚才所说的利润是没有计算质量赔付这一块的。”
他说:“看来我们要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如果现在把质量赔付都计算在成本预算里,就肯定会把产品的价格优势削弱,要是现在提出涨价,势必会影响我们与ET的合作,如果直说原因,则会被人质疑我们产品的可靠性。”
“那怎么办?”我问。
“嗯,”他想了一下,“看来我们只能按Eric的说法,主动出击了。”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
“你准备一下美国的签证吧,我们走一趟美国。跟ET美国说,我们会过去跟他们详谈合约的事,如果顺利,就把合约也一并签了。”
“好。”我虽然还是不大明白他所谓的主动出击,但他已经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就不担心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没闷坏你吧?”这是这几个月以来,他说的让我感到最温馨的一句话。
“你们说的东西,我都不懂!”
“该懂的懂就好了,不该懂的不用懂。”他说。
“怎么说得那么玄?”
“不是玄,而是不能说白。说白了,也不过如此。与其斥其败絮其中,不如欣赏其金玉其外?”
我有如电击,又似懂非懂。。
良久,我忍不住问:“她同意你自由了吗?”
“自由?”他轻轻的笑了一下,说:“可能也不过是从一个桎梏跳到另外一个牢笼。条件还没谈妥,而且,人在江湖,有时候身不由己。”
信息量又太大,我又处理不了,所以紧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然后他轻轻的解释说:“公司准备上市,未来一年许氏将会继续加快发展的脚步,如果这时候有股权之争,势必会影响发展的脚步,所以这事情可能要先搁置。”
啊?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可我却怎么觉得如此沉甸甸!我开始有点理解他所谓的“自由”。与其说一个人是否自由,不如说他是否不自由,这应该就是康德的主义了吧。他精心准备了两年的分居,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现在竟然又要因此而止步不前?!
“可是。。”我定定的看着他,眼里尽是柔和,我想我不应再嗔怪,纵使我不了解他的当年,我想我应该开始理解他的现在。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更加后悔的!”他低沉的说。
我连忙移开视线。“可是什么?”他问。
“可是欧阳清汶呢?她怎么办?”我问。
他眼里痛楚了一下,说:“我会找机会再跟她说清楚的,虽然多年前我就劝她不要去等一个未知的将来,但她从来都不听,她总是那么的固执,一但认定了的事,从来就都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她不应该再浪费自己的时间。而且。。我尚且保证不了现在,我怎么保证了将来!”说着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看着窗外,沉默了。
女人啊,你这次回来是否错了呢?!我心里在低叹。
在美国出发前,许嘉歆叫我统计了这两年来ET产品的一个综合的坏品率,收集了一下美国工人的工资水平,可能这就是他所谓的主动出击吧。
我们在转机的时候接到了一个不幸的通知,因为机师的个人原因,我们原定的航班取消,要推后直至有适合的机师代替。我们只好在机场里等。
跟他一块出差我已经有了经验,就是学会了在等待中找事情做,打开电脑做做事情,或者看看书,听听音乐。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从原来的从容淡定我变成烦燥不安起来,频频的站起来张望。
他抬起手看了我一眼,说:“坐下来吧,有消息自然会有广播通知,而且我们就坐在候机室,错不了。等这么一点时间就沉不住气了?”
我只好说:“哪有!顺便起来活动活动嘛!”说完就伸伸手弯弯腰。
他笑了笑,说:“你还是那么。。机智!”
被说破后只好回来坐在他身边长嗟短叹起来,“哎,什么时候才可以飞呀!”
“静下心来,要学会等待。心里越是急,就会觉得越是难熬,就越容易烦燥。”
“我等了太久了!等待真是一种煎熬!”我说。
“坐下来吧。”他示意我坐下,并收好电脑,把水递给我,说:“喝点水吧。”
我接过,喝了一口。
他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大概就是说有一位小伙子与情人约会,因为他来得太早,又或者是情人迟到了,他于是站在那儿急躁不安,长吁短叹。这时,一位老者出现在他眼前,跟他说:戴上这块表,在你遇到不得不等待的时候,只需将时针转上一圈,你就能跃过时间,要多长远有多长远。小伙子戴上了表,他试着将时针扭了一圈,果然他的情人出现在眼前了,他好开心,心想,要是现在就举行婚礼该多好,于是他又转了一圈表针,隆重的婚礼、丰盛的酒宴就在眼前,他与身穿雪白婚纱的美丽新娘一同接受着亲友的祝福。他心中的愿望层出不穷:豪华的别墅、健康的孩子、昂贵的车他急不可待,将表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时间就从他身边飞快的掠过了,最后,他发现自己老了,衰卧病榻,唯一的等待便是等待死神的降临,这时他才追悔莫及,他多么希望自己多一些时间,可以重新等待。”
“噢,是这样!”我听得津津有味。
他继续说:“讲这个故事,不是让人要安于现状,而是等待也是一种过程,当你觉得等待并不可怕的时候,那么你就不会觉得难熬了。”
“嗯,不过,我想听另外一个故事。。”难得他起了聊天的心思,我大着胆子说。
“哪个故事?”
“你的故事!”
“什么?”
“你和Shirley,Winnie的故事!”
他皱着眉,瞪着眼睛,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有那么一刻,我差点就后悔了。
他说:“你还真敢问?你真那么好奇吗?有句话叫好奇害死猫!”
我嘻嘻笑了一笑,说:“我不是猫,所以我不怕!”
“你想知道我们什么?为什么你想要知道?”听他的语气好像有商量的余地,所以我把一直存在我心里的疑惑问了:“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跟Shirley离婚,因为Winnie?为什么Shirley居然会盯上我的?”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无奈,他说:“她会盯上任何她认为可能威胁的人,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刺猬,所以她很累,我也很累。她总是以为我们的婚姻是因为有第三者,其实她才是第三者!。。”
啊!竟然是这样!我听得动容。他继续说:“当年是她介入了我和清汶之间,制造了清汶的误会,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婚姻。或者最初的想法中确实有Winnie的因素,但这么多年纠缠过去,即使没有Winnie,结果也一样不会改变,我跟她,过不下去!”
终于能撬动他的嘴,多么不容易,可面对这样的真相,我只有惊讶,谁是谁的第三者?!谁才是受害者?!当局者固然迷,旁观者也未必能清。
“可是,如果真是过不去,为什么还要拖着?”我小心奕奕的问。
“对,这显而易见的推理,只是Shirley不这么认为,所以她就更加疯狂的挤兑Winnie和她心中的假想敌,你估计就是其中一个牺牲品,当然这是后来的事。乘着出国的机会我跟她分居了,回来后成立了海外的公司,行政,人事跟她分开,为的是不让她随便胡来。可现在我们随时准备上市了,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这事必须暂时搁置,要不然,会影响上市的进程。作为许家唯一的儿子,家族的兴衰,是责无旁贷。”
我听得心底涌起一阵难受。
他站起来,说:“好啦,我去抽烟区!”看着他离去的挺拔的背影,我不禁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