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反击
事到如今, 直哉也无法分辨出灭尽龙被击中头部这件事，究竟是因为闪躲不及，还是单纯贪吃。
总之没出事就好。
随着咀嚼，灭尽龙快速吸收了肉中的能量, 并将其投入进伤口的修复过程中。它侧脸上那些被打得歪斜的黑刺迅速脱落, 紧接着从根部重新生长出新生的尖刺。这些新刺一开始是象征脆弱的乳白色, 但随着尖刺表面接触空气逐步氧化, 它们很快又变成了漆黑的颜色，而经历过这样一个再生过程的尖刺会比从前更加坚硬, 这对灭尽龙来说也是一种自我锻炼。
就像鹰会啄掉自己的指甲, 让新生的利爪变得更加致命一样, 灭尽龙作为顶级的猎食者，同样也有类似的保养武器的习惯。
在看到新生的尖刺重新覆盖了灭尽龙的皮肤后，直哉总算彻底放下了心。
看来不用怎么担心阿咩的安全问题了……要不是怕害死了条月御子，它恐怕早就冲上去狂吃了。咒灵给它造成伤害的速度可能还赶不上它进食自愈的速度, 而且灭尽龙会越吃越强，咒灵只会被吃得越来越弱。
既然如此, 那么直哉心中就产生了另一个计划。
正好他们这边占据了数量优势, 何不让其中一个打头阵，吸引咒灵的注意力；而另一人则守株待兔，专心瞄准咒灵的弱点呢？
同时进攻只会被咒灵用宽广的守备范围打断，不如先引诱它露出破绽, 然后再伺机而动。
一旦直哉下定了决心，灭尽龙就会同步接收到他的想法，一人一龙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吞下最后一口肉, 灭尽龙猛地翻身跃起；而直哉则朝远处退去, 做出准备姿势。
他的双眼再次泛出金黄色的光芒，轻声道：“去吧！”
“吼——！！！”
一声稚嫩却充满威压的龙吼声后，灭尽龙以迅猛的身姿朝那庞大的咒灵发起冲锋。咒灵立刻做出反应，想像刚才一样故技重施，倾斜重心后，将一条手臂如鞭子一般朝灭尽龙抽打过来。
十米长的手臂，带着恐怖的压力和浩大的声势倾轧而来。但天生为毁灭和战斗而生的古龙就像完全感受不到恐惧一样，敌人带给它的压力越大，它的战意便越强！
它咆哮一声，立起上半身，用自己锋利的牙齿和前爪，主动扑击向咒灵的手臂——
二者再次相撞，但这次灭尽龙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被拍飞出去，它死死地撕咬住比自己庞大了数十倍的猎物，犬齿交错间，污黑的黏稠血液如同暴雨般倾洒！
“啊啊啊啊啊——！”
咒灵发出了极尽痛苦的嘶叫声，它疯狂地甩着手，试图将咬住不放的灭尽龙甩下去。可咬住了猎物的猎手怎会轻易松口？就算是被重重击打在地面上，灭尽龙也丝毫没有反应，反正现在受的伤，等下它都会加倍吃回来！
来比一比吧！到底谁是物竞天择的优胜者！
巨大咒灵的每一次挥臂，都在将鲜血与碎肉淋向四面八方，直哉注视着眼前这无比血腥的狩猎场景，心中却意外地没有一丝波澜。
澄澈的金色已经占据了他整个瞳孔，此时的直哉，每一次心跳都在将澎湃的血液泵压至全身各处，脉搏、血压、激素，统统达到了一个非人的水平，为他提供着爆发前的蓄力。
就在刚刚，他很清楚地看见了——被灭尽龙的身体接触到的部位上，咒灵的伪装尽数消失，它真正的肢体暴露在爪牙之下，那是与肥硕的身躯相匹配的，足以支撑起数十吨重量的粗壮手臂。
咒力对灭尽龙似乎是不起效果的，不仅是由于它能够吞噬咒力，而更是因为它的血脉中天生带有对异常能量的压制效果。因为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中，它的猎物可都是各种天灾一般的古龙！风暴、雷电、冰霜、烈火，一切非物理的攻击手段都将受到残酷的压制，只有最原始的撕咬与搏斗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猎物被强行拖入了与灭尽龙的消耗战中，而这，本身就是自愈再生能力极强的古龙杀手最擅长的战斗方式！
如果目标仅仅是猎杀的话，那么这场战斗已然结束了。无法一击给灭尽龙造成无法愈合的致命伤，那么接下来会死的就只有它的对手。
但很可惜，他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供消耗，每一次撕咬，代价都是条月御子的生命力。
直哉用心声对灭尽龙说：“松口，然后将它的攻击引向我！”
这是极不合理的判断，直哉的身体强度哪里比得上钢铁般的古龙？但灭尽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执行直哉的命令，立刻松开了口中的猎物，毫不留恋血肉与能量的香气。
它敏捷地从咒灵的手臂上跳下来，落在直哉不远处的前方。三者的站位形成一条直线，让咒灵在看着灭尽龙的同时，刚好也能注意到它身后的直哉。
灭尽龙这一口是切切实实地把它咬痛了，一时间，咒灵看着这浑身是刺的凶猛家伙，居然还有点不敢下手。
和它一比，站在它身后的直哉就显得弱势许多，不但体型小，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力，而且站位也是在灭尽龙后面，看着像是被保护的姿态。
巨型咒灵的智商并不低，它心思一转，就将目标更换为了看起来更好欺负的直哉。
而且如果它没看错的话，眼前这一人一龙分明是气息相连的，只要重伤了其中一方，那另一方也绝对不会好过。
几乎就在它打定主意的那一瞬间，它胸口悬挂的肉瘤中央那只独眼突然睁开了——与直哉之前的猜测一致，那浑浊的晶体中埋藏着一个蜷缩起来的人形，通过他精确的视力，隐约还能看出那身型就是条月御子！
咒灵在陷入了疯癫一样，时而笑嘻嘻地说着：“杀了你……把你们全都杀了！”
时而忽然迸出两句哭腔，“快跑……”
条月御子的精神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她的本能想要将一切入侵生得领域的生物全部抹杀，然而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却在哀鸣：那是恩人啊，不能伤害他……
两种念头互相争斗，此消彼长。
直哉看着疯疯癫癫，一时哭一时笑的巨型咒灵，心中也叹息了一声。
“条月小姐，你受苦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咒灵忽然仰天尖啸一声，杀意最终战胜了理智，它朝着直哉的方向挥出手臂！
没有灭尽龙的力量干涉，它的外表仍然是被咒力伪装过的样子，直哉精准的视觉测距能力已经被废掉了。
对付看不见的敌人，究竟要怎么办呢？
生死关头，直哉忽然感觉头脑异常的清明，眼前不管是灭尽龙低伏咆哮的模样，还是巨手如天塌一般砸下来的动作，都被放慢了无数倍，变成了一帧帧清晰可辨的图像。
他忽然想起，在学刀时甚尔曾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
“甚尔是看不见咒灵的吧？那要怎么才能判断它们的动作呢？”
中场休息，直哉问出了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问题。
甚尔懒洋洋坐在廊下，看着他咕嘟咕嘟灌水喝，“虽然是看不见，不过就像是面前有一座透明的物体一样，不可能注意不到吧。”
直哉还不是很理解。
甚尔轻声道：“光线、声音、味道，还有气流。”
……
全都是不一样的。
光线在经过咒灵的身体时会发生微妙的折射；咒灵行动时碰到的物体也会发出声音。
杀害了人类过后身上沾染的血的味道；还有经过身边时，微微掀起的气流。
当许多平时不怎么注意的感官同时产生作用，人就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直觉’的念头。其实那并不是虚无缥缈的第六感之类的东西，而是人的身体在用尽一切力量，向大脑提出警示。
甚尔不是用‘眼’在看，而是在用他一切的‘感官’在感受。
而此时，直哉终于领会了他话中的真意。
“我太依赖自己的双眼了。”他喃喃道。
随后，面对着巨型咒灵来势汹汹的攻击，他缓缓地合上了双眼，将那锋芒毕露的金色眸子藏了起来。
左手持刀身，右手扶刀柄，他将长刀置于身体侧方，同时张开弓步，让重心下沉。
与此同时，一股咒力悄然从他的双手流向刀身。
虽然不及天与咒缚的身体强劲，但他的身躯也是与古龙结合后的产物，论潜力来说，仅次于受到上天的诅咒的甚尔。
呼啸的风声，凌厉的风压，腥臭的血味，还有那一丝与灭尽龙共享的狩猎本能——当咒灵的手臂已经来到直哉头顶正上方的那一刻，他在毫秒间地睁开了双眼，金眸中倒映着真实的景象。
“就是现在！”
收刀、斩出、滑走，一气呵成！直哉靠着视觉之外的感官，成功地判断出了咒灵手臂上的弱点，一刀正中红心！
大量的咒力如暴雨倾泻，明明是无锋的竹刀，却在此时斩出了比利刃更加锋锐的清澈爆鸣。
“叮——”
直哉已经顺势闪过了咒灵的攻势，再次做出收刀的动作。
而数秒后，咒灵的手臂才爆出数道飞溅的血花！它后知后觉地惨叫一声，失去了身体的平衡，彻底栽倒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