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124
宋莺时的笑僵在唇边。
十年后怀絮会死……
这怎么可能?
女主是什么, 全天下的女人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一定是主角,现在系统告诉她, 怀絮十年后会死?
宋莺时反射性道:“我不信。”
十年。
宋莺时咀嚼着这个词, 目光一狠, 笑得坦荡:
“十年啊, 也不短了, 十年后我陪她死。”
“……”
系统气急败坏,指责道:“你是恨不得怀絮趁早死吧,你还算是她爱人吗?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喜欢上你。”
宋莺时同样同情怀絮:“她怎么摊上你这个玩意儿, 倒了八百辈子霉也罪不至此啊。”
系统被气得发出串电流杂音,估计在赛博朋克激情骂人。
宋莺时听得脑子疼, 直接道:“我们要做.爱了, 你闭嘴, 别偷看。”
这下系统彻底没声了,像是被气死了。
头顶传来声音:“它没说话了。”
宋莺时折身,从背对怀絮改为仰躺着。
怀絮下颌线凌厉, 头微微偏着, 似乎在凝神细听, 寻找系统的痕迹。
看来方才的对话只发生在系统和宋莺时之间, 否则怀絮不会无动于衷, 还误以为系统没再出声。
她脑袋下枕着的怀絮身体柔软,温度和香气都是淡淡的。
她会替自己理头发,会轻轻笑着跟自己说话,会唱那么好听的歌, 对粉丝比谁都认真, 但也有让人发怵的气场和极强的疏离感, 关于她的事宋莺时数都数不完。
这样一个人,会在十年后永远消失?
她不想相信系统的胡言乱语,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她又怎么做到,仅仅把那当成胡言乱语呢。
“怎么你也不说话。还是它跟你说了什么?”
怀絮垂眸问她,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鸦青的影子,神态认真。
宋莺时动动身体,朝怀絮怀里缩了缩,把脸闷进怀絮肚腹,口齿不清道:
“没有,鬼知道它去哪了,空调开得有点低吧?”
“冷吗?”
怀絮伸手碰她露在外面的小腿,果然很凉。
还没来得及等她调高温度,她的衬衫下摆忽然被撩起,钻进一双凉丝丝的手来,在她腰间鱼一样甩尾游动,带起层层轻若无痕的涟漪,格外的痒。
怀絮险些腰一软:“小十你……”
宋莺时闷在她腰间笑了声,热气透过衣服传过来,呵到怀絮腰际。
起初怀絮还记得系统的事,不想跟着宋莺时胡闹。可今天的宋莺时吻得又重又急,毫无章法的动作带着丝兽性,让人难以阻挡。
她眼底激荡着强烈的渴望,一个对视间便将怀絮拽下。
灯关了,时低时高的声音徘徊在空气中。
怀絮的嗓音唱歌时好听,此时也好听。
比起台前的空灵纯净、抑或是动情吟唱,此时的她是从不示于人前的轻绵,仿佛香炉上的冷烟,袅袅地荡开,沾满人身,尾音透着蜜意回甘。
茶几上,手机忽然亮屏震动。
怀絮伏在沙发上,想撑起上身看一眼来电人士。宋莺时唇齿一动,搅了搅,怀絮无力跌回,细细腰肢款摆,像被风雪侵袭的白玫瑰,沾了融化雪水,花瓣湿漉漉地半开半合,纯净又靡丽。
宋莺时撑在她身上,望了眼屏幕,咬着怀絮耳朵说:
“清姐的电话……她们还在隔壁。”
就在怀絮以为她要说现在过去时,宋莺时吹了吹她耳朵,低笑道:
“你小声点。”
“……”
随之而来的,是愈发猛烈的攻势,和被逼出来的支离细碎的声音。
到最后,怀絮分不清宋莺时是在发泄,还是情绪失控,只知道她也无法独善其身,跟随宋莺时沉溺其中。
-
等宋莺时再醒来时,她的手搭在怀絮身上,怀絮的手臂也在她身上,是个相拥而眠的姿态。
她忽然想起,好像曾经在哪儿看过说,情侣夫妻不管睡前抱得多紧,睡着之后都各睡各的。也有人说刚在一起时很黏糊,时间久了才会那样。
宋莺时还挺好奇,如果她和怀絮在一起很久,两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在睡着后推开对方自己睡,会不会吵架,冷战,感情淡了,烦了。还是说会更好?
听说在一起久了的两个人会长得越来越像,姨妈期都会同步,衣服还能混穿。
宋莺时凑过去,靠在怀絮胸前,她听到一声声心跳,安稳均匀,带着温热的起伏。
如果怀絮死了,这颗心就不会跳了。
宋莺时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让她再死一次她也不怕,只是会舍不得。
可她怕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她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模样,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宋莺时就惶恐起来。
她朝怀絮身上靠得更紧。
怀絮被惊动,半梦半醒间哼鸣一声,亲了亲宋莺时额头,嗓音带着睡意:
“怎么醒了,再睡会儿,嗯?”
宋莺时小声说:“我不困了。外面雨下大了。”
她没话找话地提起天气来。窗外暴雨如注,宋莺时隐约记得是睡前开始下的,当时还是小雨点,她伏在玻璃上看到李亦凝她们的车驶离,一切都因为雨朦胧起来。
宋莺时又想到:“你还记得你之前写的‘雨’字么,原来是抄我的。”
有了从前的记忆,宋莺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中学时候闲出屁来,没带书被罚站的时候想要下雨天,就在玻璃上呵气写“雨”。
那块玻璃下边坐着的就是怀絮。
宋莺时写完才发现怀絮一直看着她,两人关系并不融洽,宋莺时本来还有点羞臊,结果硬生生从怀絮脸上看出了“智障儿童欢乐多”的嘲笑。
她一不做二不休,发挥全部的画技,在玻璃上画了个鬼脸。
……
原来,在她们还没找回记忆的时候,有些模糊的、潜意识的事物一直刻在彼此灵魂之中,不会消失。
因为刚醒,怀絮想起来费了会儿功夫,也来了兴致:
“回头再把鬼脸抄给你看。”
“你还记得什么样啊?”宋莺时自己都记不清了。
“丑的让人印象深刻。”
“……”
宋莺时抬手拧她胳膊,气哼哼道:“就不能说一两句好听的。”
怀絮轻嘶一声,忍不住笑:“逗你的。但我真的记得。”
宋莺时故意问:“为什么记得?”
“你的事都记得。”
“你看,我就说你当时暗恋我吧。”宋莺时高兴了,“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你呢。”
“我就不能是记忆力好?”
宋莺时不服,转了转眼睛道:“那你记得当时你前座坐着谁不?”
怀絮想了下:“好像是个名字三个字的女生,很受欢迎,不喜欢扎马尾辫,经常因为散头发被班主任说。”
?
您记这么清楚?
宋莺时冷呵:“是啊,人家还经常找你问题目,从语数外问到政史地,自己修正带放着不用,一节课找你借五次胶带十次橡皮,天天把头发往你桌面上扫。”
怀絮故作惊讶,满眼揶揄:“你记这么清楚?”
“……”
宋莺时气得咬她下巴。
怀絮低头找她,两人又黏黏糊糊了会儿,宋莺时舔着带水光的唇际,匀了匀呼吸道:
“怀老师,你说,我以后要不要演戏了?”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怀絮陷入思考。宋莺时乖乖抱着她等答案,过了几秒听到:
“你还喜欢表演吗?”
宋莺时不假思索道:“喜欢,但有时候觉得没意思。”
演员对本职业产生疲倦感,经常是因为没遇到感兴趣的剧本。宋莺时也挑剧本,但到后来,即使是她喜欢的剧本,她也失去了参与的兴趣。
如果让她现在来说,那种感觉像是没了根,没了自我,只有绝佳的天赋躯壳,所有人都在说她浪费天分,只有她明了那种漂浮在空中的流离感。
她轻声把这一切告诉怀絮。
怀絮听完后道:“这个‘有时候’,是你在那个世界时吧。”
宋莺时点头。来到……不,是回到这里后,她还没正经演过什么角色。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其实我想知道,完整的我在表演时会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怀絮道:“就像你从前带我做的基础训练,就像表演的基础课,你现在有足够的、崭新的‘自我’在等你挖掘,这对你来说应该很有意思。”
演员在向外探索后,之后最重要的就是向内心的挖掘与爆发。这种富有感染力和生命力的职业,要靠一个人的力量去打动千千万万的人,谈何容易。
宋莺时如今找回自我,就仿佛紧闭的表演之门再度向她敞开,眼前一片白雾,不知是好是坏,但只要向前走,至少不会停在原地。
宋莺时亲了亲怀絮侧脸当做奖励:“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跟我想的一样。”
怀絮睨她眼:“你都这样想了,怎么还问我。”
宋莺时小声说:“想跟你多说几句话。”
怀絮轻笑:“又撒娇。”
窗外雨声渐大,拍得玻璃乱响。
怀絮打了个哈欠,眼睛闭起来,下巴抵着宋莺时:
“小十,如果系统又动了什么手脚,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再让你走。我们不理它,它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嗓音淡淡,但宋莺时知道她很认真。
说不出原因,宋莺时眼眶一瞬湿了。
怀絮声音轻得像在哄小朋友睡觉,又像情人间的呢喃:
“你想演戏就去演,不想演戏我们一起做舞台,我们还有SRG。我会发新歌,傅启那边要出新demo了,说这两天给我。出歌后我的事业就能慢慢走上正轨,要是你以后不想演戏了,也让我养养你?我还没养过谁,学你对我那样养你好不好?”
想到这,怀絮忍不住笑了下:
“给你买很多漂亮衣服和包,你最喜欢买东西了。我也要给你报好多课,让你学什么呢……你会潜水吗?我们一起去考潜水证吧?直升机也可以……”
夜晚让怀絮说出平时不会说的话,她把自己构想过的未来说给宋莺时听,越说越想这一天快点到来。
她现在已经记不起从前为什么觉得世界了无生趣了,明明世界上这么多亟待探索的事物,十年远远不够。
可是能跟宋莺时走过十年,这一生看过的风景一定足够了。光是想想,就让怀絮期待起来。
宋莺时肩头忽然抖动两下。
怀絮唤了声:
“小十?”
“呸,学人精,什么都学我。”
宋莺时声音一如既往。
“我有潜水证啊,以前拍戏学的,这个你自己去学。衣服包包我记着了,我还想养猫——”
怀絮若有所思:
“猫能活多久?十来年吗?”
如果这样,那猫能替她多陪陪小十,也很好。
听到这句,宋莺时的话戛然而止。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眶直直坠落,一颗连着一颗,停不下来。
像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垮,方才还能忍住的情绪冲破阀门,难以言喻的悲切和痛苦汹涌而出,心脏都要涨裂。
如果她留下来,怀絮甚至还没有一只猫活得久。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辈子她还没晒够太阳,她还这样年轻,她是乐坛昂首以待的新星,她有那么多粉丝,她……她不能再走入那片海。
无声的黑夜中,宋莺时满脸是泪,终于明了。
她想怀絮活下去。
即使是在她永远看不到的地方。
同时,怀絮计划着她们的未来:
“好,以后我们养只猫。”
-
这夜格外漫长,又极其短暂。
宋莺时再度醒来时,手机屏幕上日期走到了9号的凌晨五点多。很快,天就要彻底亮了。
窗外雨还未停,站在窗边往下看,未熄的路灯氤氲在雨丝中。
日夜交接之时,万物光怪陆离。
宋莺时向前踏了步,落地窗恍若无物地任她穿过,她凭空站在雨中,雨丝直直穿过她身体,就像穿过虚空。
她往前走了两三步,身形越来越淡。
即将完全消失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
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她看不到怀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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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絮做了个梦,梦的内容她一醒就记不清了,忘得干干净净。
她醒的时候身侧空空荡荡,怀絮下意识喊了声:
“小十。”
无人应答。
是出去了吗?去晨跑?
怀絮理智在猜测,心里却没由来地发慌,她摸了摸床,身侧的位置早就没了温度,就仿佛从来没有躺过人。
另一边传来什么东西清脆破碎的声响,怀絮猛然看向落地窗。
入眼晴空万里,毫无异常,但怀絮的心止不住往下沉。
她边下床边高喊:
“宋莺时!”
要找到宋莺时,一定要找到,她不知道自己看不到她会着急么……
她穿反了鞋匆忙站起身来,正要冲出卧室,眼尾扫到床头柜。
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怀絮僵在原地。
B5的便签纸,只写了寥寥八个字,隔着老远就能看清,她却死死盯了许久。
好好生活,等我回来
她轻轻吸着气,朝便签纸伸出手去,指尖在半空停住,颤抖,不敢拿起,好一会儿才猛地抓起来,像刚刚认字,一笔一划地仔细辨认。
她多想是自己看错了,又想这是不是宋莺时为了报复她昨晚说她的鬼脸丑、突发奇想的恶作剧,故意吓她,等她看完这张纸宋莺时就会从房门外冒出头来,得意地说“吓到了吧?”。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不跟宋莺时置气。她知道宋莺时喜欢逗她,她知道的,所以她不生气,只是她已经把这八个字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为什么宋莺时还不出现。
怀絮屏着呼吸,站在原地等了宋莺时很久很久。
日光倾斜,慢慢照到她身上。
八月热暑,怀絮手脚发冷,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