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童生胎（四）
此刻, 《天国之秋》已唱至高潮，唱诗班众人齐齐吟唱，曼声缈缈。
在圣乐之中, 头顶环状金冠的圣子, 将他含着眼泪的纯洁黑眸缓缓抬起，视线无辜干净犹如初生牛犊, 在皇帝的脸上飞快扫过。
他挺着肚子, 怔怔地看着眉眼深邃锋锐的君王。
然后, 像是不堪忍受对方身上携带的战火锋芒之气一般，在三重窗的月光下, 滚落了一滴清澈泪珠。
——笨蛋男人，想死你了啦！！
宁有时内心差点笑出了声。
这不是巧了吗, 他还以为这个副本不会再遇到让他心心念念的笨蛋男人, 没想到对方却自己送上了门。
这次, 他一定会珍惜机会，和笨蛋男人好好玩上一把。
系统提示音在他耳边叮叮作响。
【检测到已定位玩家生物码, 正在识别玩家信息】
【嘀——玩家信息识别成功，剧本已识别玩家数：1/2，请NPC尽快定位全部玩家生物码，开始您的剧本任务, 祝您工作一切顺利！】
宁有时眼疾手快地关闭了玩家信息，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对方身上扫了一遍，然后与系统道：“这剧本总共就两个玩家？”
系统：“啊, 是的, 我查了一下, 这个竞速本只能匹配两个三十级以上的玩家, 而且这还是一个角色扮演本, 玩家的身份可能没那么好找出来。”
宁有时凝眸：“不要紧，另一个总会出现的。”
只是这个教皇竟然只是个NPC，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莫非和上个剧本的威廉·品钦一样，也是一个高级NPC?
教皇康斯坦丁如同抱着一只猫一般，把他抱在怀中，仿佛在向着不可一世的征服者奥古斯都展示他的所有物——展示被光明神选中的，即将诞下真正的弥赛亚的圣子。
他身上昂贵的香料气息，浅浅地沁入宁有时鼻尖。
宁有时感受到了凯撒的注视，他像是害怕似的在康斯坦丁怀中瑟缩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而使得隆起的腹部愈发凸显，让教皇伸手扶住了他的腰侧。
凯撒的目光驻扎在宁有时的腹部，右手握住佩剑剑柄，终于把剑柄全部推入剑鞘。
“——尊贵的教宗，何出此言。”
这位帝国的创立者身形高大健美，宽阔肩背后垂落红色丝绒披风，披风红得像是一抔鲜血。
他的视线，从圣子凸起的腹部，缓缓挪到宁有时垂泪面庞。
“你是被光明神授予权柄的受膏者，”康斯坦丁的虎口贴在宁有时腰际，拇指贴住小丘般的腹部表面，另外四根手指则向脊柱处按入，“应当对光明神在凡间的代言人怀有敬畏之心——”
“你不该让我和圣子，同时在圣殿之中等待你的到来。”
康斯坦丁语带斥责。
奥古斯都却闷声不响，在教皇面前岿然不动，姿态强硬。
分明在展示着他的态度。
——曾经被教皇加冕的异族皇帝，现在已经公然向教皇发出挑衅。
圣殿之中的一众人等，全都惊惧地变了面色，低下头不敢吭声。
一时之间，教皇与帝王二人的气氛剑拔弩张。
【好耶，打起来，打起来！】
【哈哈哈哈哈笑得，凯撒在干嘛啊，角色扮演这么敬业的吗】
【虚假的恐惧迷宫：求生、冒险、大逃杀；真实的恐惧迷宫：角色扮演恋爱RPG（狗头）】
【救。。。我居然有一、被凯撒帅到。。。】
【凯撒怎么又和老婆匹配到了？？无语子，他的匹配系统是不是有黑幕】
【前面的，匹配都是随机的啊，这个不能人工操作的吧】
【磕到了，磕到了，这就是命中注定我们要在一起！】
【老婆加油啊，别被凯撒发现你！！】
【这本看样子有点难啊，教皇感觉不好对付，XDM有谁去看看凯皇直播间里现在都什么风向？】
【已看，一样，全在给老婆加油。】
俊美如神的教皇在一片寂静中，抚摸着宁有时的背部，无玷的圣子因此而在他手掌下发出阵阵轻颤。
面对着奥古斯都的不敬，他的声音愈发冷了下来。
“——向圣子告解你的傲慢罢，奥古斯都。”
教皇的话音落下，被点名的圣子开始挣扎。
自幼在座堂中长大、除了都主教多明戈之外从未见过任何大人物的艾德里安哪里敢接受奥古斯都的告解，他踢蹬了一下腿，敬畏而惶恐地嗫嚅道：“PAPA……我，我不能——”
奥古斯都一世却出人意料地开口：“我会尊崇神的旨意，向圣子告解我的不逊。”
他的目光在宁有时身上滚过。
“但是，我必须亲眼见到，圣子身上的神迹。”
宁有时：！
他微不可查地在教皇怀中僵了一下，随后面色一点点地，自耳根处泛起粉红。
“统，”他喊着系统，娇羞地说，“笨蛋男人，也太懂我了叭！！！”
系统：？
它惊了：“宿主，你清醒一点！他想搞你！！别忘了上个剧本这个人干的事，他一看就不怀好心！！”
宁有时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哦，搞我。”
他微微一笑，低下头，双手托住腹部的鬼胎。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已说尽。
系统：？？？？
“啊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系统崩溃了。
“别吵，别吵，”宁有时逗完系统，才不紧不慢地促狭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他想怎么搞我咯。”
教皇充满威仪地看向奥古斯都，良久，才缓缓点头，向身侧跪伏的襄礼员道：“为皇帝准备告解室。”
全体执事、襄礼员与仆从齐声唱诺，多明戈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忐忑不安，眼珠转过一轮，老老实实道：“烦请两位陛下移步圣体堂。”
……
告解室位于圣体堂内，康斯坦丁抱着宁有时进入告解室，凯撒也屏退一众侍从官，独自躬身进入。
狭窄逼仄的告解室内，只点着一支蜡烛，封闭的隔板正中开着一扇再小不过的方形窗口，两边铺设紫色软垫座椅。
康斯坦丁落座于燃有烛光的一侧，凯撒则坐在另一侧，烛光透过窗口，向黑暗的那一边蔓延。
两位君主各自面对隔板，相互看不见对方的面庞，只有被教皇抱在腿上的宁有时，虚虚地在空中垂下双足，蜷缩脚趾，像是寻找庇佑一般，往教皇的怀里躲。
“PAPA……”
他仰着头哀求教皇，祈求他不要将他卷入与奥古斯都的纷争。
教皇却没有看他一眼，冷淡得如同光明神祇。
——只是用双手，托住小孕夫的肚子，然后揭开了他的锦缎法衣。
他把那个怀着圣胎的肚子、圣子隆起的肚皮，对准方形小窗的正中间，让不可一世的征服者奥古斯都，透过那扇狭窄的小窗瞻仰神迹。
无玷圣子的孕肚，正好被凯撒，完完整整地收入眼底。
昏黄烛光，甚至在上面投出了一个黄色的圆形光斑。
更使得光明神的神迹，煊赫庄严。
……又无比地……放肆渎神。
宁有时：“！！！”
他面色绯红如霞，咬着嘴唇，仿佛不堪受辱，却只能用足尖勉强撑住地面，挺出肚子，被凯撒一点点观赏。
“这就是光明神降下的灵胎弥赛亚，”教皇在烛光中道，“奥古斯都，你对光明神的神迹，还有什么疑问？”
凯撒沉默地垂下眼帘，放在膝上的双手无声攥起。
手臂上，一条条青筋毕露。
墨蓝色眼底的暴虐，融成缓慢流淌的岩浆。
“我，奥古斯都一世。”
他看着窗口，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如同磁性的河床，几乎化作实质，摩挲着窗口后方的神迹。
“我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君主，受教皇加冕的皇帝，我的疆域横跨大亚平宁、伽勒伯、罗曼群岛，一望无垠的阿德隆海是我的浴场，拉塞山区是我的花园，巴别高塔是我的伟业，我是凡间共主，也是光明神的宠儿，我奥古斯都在此向圣子告解——我有罪。”
“圣子，跟我念，”康斯坦丁贴近宁有时耳边，腿面稍抬，绣着金边的长袍扫过地板，将宁有时向上托高，“奥古斯都，你的罪恶在于傲慢。”
宁有时的足尖这下是彻底够不到地板了。
他的小腿打颤，歪过白皙柔韧的脖子，不敢让教皇的鼻息触碰自己面颊。
他下眼睑泛红，眼睫毛被惶恐不安的泪珠打湿，贴了一层在眼睑上，并不利索地跟着教皇念：“奥、奥古斯都……你的，罪恶，在于傲慢……”
康斯坦丁又道：“身为受膏于光明神的凡间君王，你本该向教廷献上全部的恭敬与虔诚。”
宁有时磕磕巴巴地说：“身为受膏于……神的凡间君王，你本该、向教廷，献上……”
“——献上我全部的恭敬与虔诚。”
凯撒似乎无法忍受他的口齿不清，打断他说道。
但罗马皇帝说出这句话时，目光却仅仅落在窗口处的怀胎圣子身上，而非他膝上的光明福音书。
那双粗粝的、在战火中开疆拓土所向披靡的手，竟在说话间穿过窗口，触碰到了圣子的孕肚。
他把手贴紧宁有时。
然后向教皇问道：“可是，教皇阁下，您如何向我证明，圣子所怀的，是光明神降下的神胎呢？”
宁有时顿时浑身僵硬。
……连指尖，都被滚动流走的热血烫得发红。
罗马皇帝看着那片倏然紧绷的皮肤，还有皮肤下依稀可辨的婴孩形状，缓缓说：“我需要检查，圣子是否无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