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极温地狱
“你的意思是，超市里的那群尸体？”
良久，有人试探地开口。
“我的意思？”谢雾丢下那根随手找来的铁棍，跟个洁癖似的，拿出湿巾细细的开始擦拭手指，语气极其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
靠。
那你装什么逼。
众人纷纷无语，不过谢雾的那句“燃料一直都有”就像是一把小钩子，钩住众人心中无尽的猜想。
如果任由温度这么降低下去，毫无疑问，他们这些人都会死。
他们还没活够呢，为什么要去死？
“我提议，投票表决。”
看似最胆小的罗南从角落里走出，他的眼镜框有些松散，时不时就得扶着。作为一名学霸，此刻的他嘴里念念有词：“从灯芯效应的角度来说，人体是有可能自燃的。当然关于这一观点向来是众说纷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人体内水分越少，充做燃料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看向谢雾身后的那台焚化炉，眉头皱起：“这台机器构造十分精密，造型跟一般的焚化炉也有所不同，打开舱门便能放燃料进去，最下面的出风口说不定就能供暖。如果是为了配合这所学校目前的处境而存在的话，倒真有可能帮我们解决眼前的困境，不过最好还是能找到煤炭。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
说到这里，罗南抿紧了唇，语气变得有些犹豫。
很显然，大家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林涛多年包工头的积威犹在，当下便拍板做了决定，“我们不如就按照罗小兄弟的建议，先去学校里找找有没有剩余的煤炭，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那就只能去超市……”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狠狠叹了一口气。
耷拉下去的脑袋里尽是挣扎与怜悯，完全看不出是刚杀完两个人的样子。
老会计此时也唱起了白脸，三白眼往外一瞥，一脸深沉相：“这外面雪下得这么大，就算这时候去学校里找煤炭，恐怕也没时间了，万一这后半夜温度降下来，恐怕……”
恐怕大家都得冻死。
“这——”林勇的眼里已经浮出两片泪花，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满脸痛心道：“难道我们真的要用超市里那群尸体……”
真是太会演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谢雾简直要为这两位的精彩演技鼓起掌来了。
林勇这话一落，其他人也逐渐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来。
“老大，你心理负担也不用这么大，死人怎么能跟活人比？”
“是啊，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能帮上我们，说不定他们泉下有知，也觉得自己死得其所了。”
“大不了明年清明多给他们烧点纸。”
“老大，你看这外面的雪可又要下大了……”
众人的脸上神情迥异，却又诡异的和谐一致。所有人都在努力把烧尸这件事正常化、正确化。
林勇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好，那我们就投票表决，支持去超市的人超过半数，那我们就……”
去超市，搬尸体。
谢雾围观着这一场闹剧，系统本以为他会沉默到最后，没想到谢雾还是再次出了声。
谢雾嗤笑一声，道：“我说，既然要投票表决，那不如再加上一条规则。”
众人的目光齐齐扫向谢雾，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听听这逼嘴里还能冒出什么气人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
谢雾稍稍挑了下眉，道：“既然你们对烧尸体这件事这么‘心存有愧’，那不如从现在开始在场的各位就签个保证书，之后谁死了，尸体也进这个焚尸炉，以此来造福大家，如何？”
众人沉默了。
剥削别人是一回事，轮到自己受害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雾语调轻扬：“怎么，只许尸尸为你，轮到你为人人的时候，就不能了吗？”
林勇就知道谢雾这小子有病，可他不得不率先出来表率，“谢小同学这个建议好，我先来做这个保证！”
林勇立即便签下了这个保证书，一边写字，一边在心里阴恻恻地想着弄死谢雾的一百个法子。
等到谢雾死了，他一定要亲手将他的尸体丢进这个焚化炉里去。
眼看着林勇都作出表率了，其他人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
同时在心里恨死了谢雾。
034简直没眼看：[啧啧，我以后不做人了。]
谢雾：“哦？”
034嘿嘿一笑：[还是跟你学做狗吧。]
谢雾评价道：“不错，我看你是活腻了。”
超市离烂尾楼有段距离，最终由林勇带上了一批工人们去超市搬运尸体，乔舟盛一阳他们自然也跟着去，林勇也邀请了谢雾，遭到了谢雾的无情拒绝。
理由是他身娇体弱，迈不动步子。
听到这句话的林勇还没什么反应，严涛却狠狠打了个冷战。
温度还在持续下降中，不少人已经裹上厚厚的外套，没有外套的也找了些防寒的东西披上。只有谢雾的身上一无所有，他脸色看起来格外苍白，却也不觉得冷。
等到众人哆嗦着从超市抗尸体回来的时候，尸体的现状却让所有人震惊。
明明才死没多久的尸体，竟然齐齐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姜黄的皮肤像一层薄薄的纸，紧紧贴合在骨头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面容。
他们自然没有放过尸体上的衣物，纷纷扯下能穿的外套套在了身上，只有乔舟看着这些干尸发呆，不只是想到了什么。
乔舟怔怔地看着自己和陌生工人搬运的这具尸体，丑陋的外表和器材室里的那具尸体是多么的像。
那具尸体现在又在哪儿呢？
现状没留给他发呆的时间，众人默不作声地打开舱门，将干尸丢进了舱门里。
焚化炉建的很大，足足塞进去十几具尸体还没有满，工人将舱门紧紧关闭，最后由罗南负责操纵焚化炉的开关。
焚化炉开启后，轰隆隆迸发出一些噪音，炉中闪射出一片猩红的火光，以及一道细微的哀嚎。
乔舟木然地盯着焚化炉：“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叫啊？”
夏晶安慰自己的男朋友：“你听错了吧？这里面可都是死人。”
排气口呼出阵阵暖气，大厅不到一会便彻底暖了起来，就像是寒冬腊月赤身裸体地从雪地里走进有暖气的房间那般。
众人被冻得发紫的脸色也逐渐变得正常，罗南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使劲嗅了嗅：“话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尸臭的味道，倒尽了一群还没吃晚饭的人的胃口。
他们都闻到了这股味道，却没一个人去附和罗南。
甚至有人默默蹲在墙角呕吐。
他们在用尸体取暖，靠烧尸体活着。
“好了好了，都别发呆了。”关键时刻，林勇再次出来打破这股沉寂的氛围，“大家都忙了一天了，待会我让涛子给大家发晚饭。”
说是晚饭，其实就是他们库存的罐头面包和水罢了。
不过这种时候，倒也没人去挑剔什么，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
谢雾的晚饭是林勇亲自拿过来的。
一瓶水和两块面包，比其他人还多一块。
这让谢雾收获了不少白眼，像谢雾这种嘴毒还吃软饭的小白脸，在这群人中当然不受待见。
林勇就是要让谢雾被众人针对，这样就算他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他笑眯眯的，一脸的和蔼：“小谢啊，你看你这么瘦，可得多吃一点啊。”
谢雾没有接。
林勇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怎么，小谢是怕我在食物里下毒吗？”
他有意试探谢雾，没想到谢雾却极其自然的挠了挠头，开口：“怎么会，你太高估自己的智商了。”
言外之意，你没这个脑子。
林勇的表情瞬间僵住了，感觉被人用语言抽了两巴掌。
一旁的工人实在看不下去，呛声道：“老大，他不爱吃拉倒。给我，我吃！”
林勇尴尬地收回了面包。
众人的晚饭吃的很快，任谁在一个充满着尸臭味的房间里久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吃饭的胃口。
疲惫了一天，吃完饭的众人却没有丝毫困意。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甚至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能说得上是乐观，最后还是夏晶强颜欢笑，提出建议道：“各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有人开口问道。
“额。”夏晶没想到还真有人附和她，她本意也只是为了调剂一下气氛，眼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结果显然没有几个人对这个感兴趣，除了乔舟捧场外，其他人看都没看一眼。
谢雾长腿一迈，倒是关注起这边的动向，眸中挑起一丝兴味：“这个提议不错啊，不过既然玩的人少，规则可以简化一下。”
“我看不如就两人一组，一人选择真心话，另外一人便自动选大冒险吧。”
说完他也没考虑其他人的建议，兀自走到林勇身边，开口提问道：“林叔，不如您就选真心话，怎么样？”
林勇哪懂他们年轻人的游戏，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
谢雾压低声音：“林叔，听说你家里人都死光了，是真的吗？”
林勇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他像无数个通缉令上的杀人犯那般，普通的五官甚至称得上憨厚，眼中却满是狠戾，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那就是真的了。”谢雾侧过头，“看来真和报纸上说的一样呢。”
林勇作为一个人精，瞬间就明白了谢雾的话中有话，也明白了这场游戏的规则。
“轮到我了，是吗？”林勇盯着谢雾的眼睛，“那后半夜，就由你来负责守舱门吧。”
守舱门，就是在众人都睡觉的时候，去看着那个焚化炉。
林勇这句话与其说是让谢雾守舱门，倒不如是在说——
谢雾，你活不过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