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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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辽城天气预报, 今天下午三点起，本市将有强降雪, 请市民朋友们注意保暖，安全出行。”
辽城主干道上，三辆黑色的商务车护送着一辆加长的劳斯莱斯。
池迟和霍小茶趴在窗户边。
“爸爸，外面都是雪，好漂亮啊。”
“我也觉得。”
“爸爸，雪都是白色的, 就像原味冰淇淋一样。”
“我也觉得。”
“爸爸，我刚刚忘记尝一下雪的味道了，我们等一下还可以下车吗？”
“我也觉得。”
霍小茶：？？？
他转头看向池迟，爸爸好像变成“我也觉得”机器人了, 只会说“我也觉得”。
池迟撑着头, 看着窗外，眼里都是笑：“哇！”
霍成坐在旁边, 用手掌垫着池迟的额头, 防止他磕到车窗玻璃上。
他看向霍小茶, 淡淡地说了一句：“雪不能吃。”
“噢。”霍小茶转回头，继续看向窗外，和池迟一起“哇”。
车队一路开出主干道, 在一座庄园前停下。
池迟和霍小茶对这种庄园一点都不惊讶了, 太普通了，这种庄园对豪门大佬来说, 实在是太普通了。
这时候雪下大了, 池迟和霍小茶冲下车, 就扑进雪堆里。
霍成挥手让司机把车开下去, 然后走上前。
池迟戴着手套, 抱起一捧雪，撒到两个人头上：“呜呼！”
霍成笑了笑，把落在他肩膀上的拂开，池迟傻乐着摇摇头，又弯腰掬起一捧雪，撒在霍小茶头上。
“爸爸！”霍小茶甩了甩脑袋，气鼓鼓的，抓了把雪，追着池迟跑。
池迟逃跑，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看起来他们是不用吃点心，也不用休息了。
池迟最终还是被霍小茶追上了，池迟一把抱住霍小茶，亲亲他的小脸蛋：“你舍得丢爸爸吗？”
霍小茶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不舍得。
池迟笑了笑，一把抱住他，在雪地里打滚。
霍小茶：！！！
他不该轻信爸爸的！
池迟和霍小茶滚得满身都是雪，从雪地里爬起来，池迟抹了把脸，捏了个大雪球，丢到霍成脚边。
霍成走到他面前，才伸出手想要帮池迟拍拍帽子上的雪花，池迟和霍小茶同时扬起手，“啪”的一声，两个雪球同时砸在他身上。
太默契了，亲生的。
“快跑！”
池迟爬起来，把霍小茶也拉起来，一大一小在雪地上跑得飞快。
霍成勾起唇角笑了笑，把手套戴紧一些，不紧不慢地大步追上去。
池迟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没留神被绊了一下，“啪叽”一下摔在雪地上。
“哎呀！”
霍小茶连忙回头扶他：“爸爸？”
池迟趴在地上不动，太难堪了，小崽崽没摔倒，他先摔倒了。
霍小茶趴在雪地上，刨开他身边的积雪，凑过去看他：“爸爸，你摔倒很痛吗？”
池迟摇摇头：“爸爸不痛，爸爸只是不想起来。”
“为什么？”
“跑不动了。”池迟回头看了一眼，拍拍霍小茶的后背，“快，你快跑，爸爸帮你拖住大爸爸。”
好像在演电视剧噢。
霍小茶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按照池迟说的，爬起来快步向前跑。
霍成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声音。脚步声在池迟身后停下，霍成伸手一揽，像抓娃娃一样，把池迟从雪地上捞起来，拍拍他身上的雪。
抓获一个。
这时候，霍小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丢下爸爸不管，捏了几个小雪球，“哇哇哇”地跑回来。
霍小茶在霍成面前站好，两只手举起雪球：“放开我爸爸！”
霍成拍拍他的脑袋，揪住他帽子上的小揪揪。
“哎呀，干什么？犯规，犯规！”
抓获两个。
池迟和霍小茶双双落网。
*
庄园草地很大，全都是积雪。
池迟和霍小茶在雪地里疯玩了一下午，玩得脸通红，一直到天全黑，才恋恋不舍地进房子去。
霍小茶不放心，问了一句：“爸爸，我们等一下还可以出来玩雪吗？”
池迟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在外面要把外套穿好，也不可以把手套摘掉。”
“我知道了。”
一楼的餐厅有大大的落地窗，把窗帘拉起来，就能看见外面的冰天雪地。
庄园里有厨师，今天晚上做的是本地特色菜，一锅出。
暖烘烘的，池迟和霍小茶啃着排骨，望着窗外路灯照着的雪地，不知道该吃快一点，还是该吃慢一点。
唉，好纠结啊。
吃过晚饭，池迟和霍小茶又拉着霍成去外面堆了个大雪人。
一直闹到晚上九点快十点，池迟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霍成才把不情不愿的池迟给带回去。
快速洗了个热水澡，再让厨房煮两碗姜汤过来，霍成亲自看着池迟和霍小茶全部喝完，就让他们钻进被窝里睡觉。
这边的庄园也忘记安排小床了，没办法，霍小茶只能跟他们一起睡大床。
池迟和霍小茶洗完澡，窝在床上。浴室里传来水声，霍成在里边。
池迟摆弄着自己带过来的相机——本来是拍霍小茶的表演的，他们一看完表演就过来了，后来池迟玩疯了，相机就被他丢在边上。
好像在雪地里冻坏了。
霍小茶挨着池迟，和他一起研究，池迟举起相机。
正好这时，霍成从浴室里走出来，镜头正好对着他。
霍成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把浴袍拉好。
池迟没有察觉，把相机放下：“对焦坏了。”
霍成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先摸了摸池迟和霍小茶的额头，然后看了一眼相机：“我在这里应该有一个相机，明天拿给你。”
“嗯。”
池迟靠在床头，只有腿盖着被子，上半身都没盖着。
霍成把他手里的相机拿走，放在床头，然后把一大一小两个人按进被子里，又说：“明天就有人把小床送过来。”
霍小茶假装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大爸爸，你都不提前安排好，我和爸爸都没办法分床睡。”
池迟捏捏他的小脸蛋：“不能和爸爸分床睡，小茶这么不高兴啊？”
“嗯。”霍小茶语气认真，“爸爸，大爸爸这是在破坏我的独立计划！”
“噢。”池迟拖长音，点点头，“那你在偷笑什么？”
霍小茶把脸埋进他怀里：“我没有偷笑。”
池迟抱住他，又抬起头，对霍成说：“霍成，等十年以后，我们再来这边玩，好不好？”
霍成顿了顿：“不用等十年之后，每年都可以过来。”
“噢。”池迟点点头，钻进他怀里。
霍成关了灯，抱住他，摸摸他的额头。
霍小茶额头不烫，池迟好像有点发热。
霍小茶对池迟说：“爸爸，我腿酸。”
玩了一整天，池迟也累了，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腿酸啊？”
霍小茶用力地点点头：“嗯。”
“爸爸手也酸。”池迟说着话，就已经睡着了，“你撒点糖，就不酸了。”
霍小茶一脸迷惑，自己捏捏小腿，也抱着池迟睡觉。
窗外雪越下越大，风声呼呼，吹落干枯的树枝，房间里安静温暖，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睡得安稳。
*
池迟可能真有点感冒了，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子重得很，睡着觉，就算硬生生被霍成闷出一身汗来，也懒得动。
到了后半夜，池迟忽然醒了。
睡前喝了一大碗姜汤，现在有点想上厕所。
池迟揉着眼睛，还没坐起来，霍成也醒了，低声问了他一句：“池迟，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池迟说着，就揉着眼睛，下了床。
霍成把床头的小灯打开，然后看着他进去了。
卧室里有卫生间，但是离得有点远，中间还有隔断。
霍小茶趴在床上睡得正香，霍成靠在床头，留心着里面的动静。
池迟开了浴室里的灯，把门关上，没多久，里面传来池迟洗手的声音。
池迟擦着手，从浴室里走出来。
霍成把被子掀开，可是池迟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了。
池迟揉了揉眼睛，拍拍微微发热的额头，好像是回过神，表情震惊，但是说的话又好像不太清楚。
他说：“霍总，对不起，我走错了。”
霍成皱眉，坐起来，准备下床。池迟已经拖着困倦的步子，走出了房间。
霍成追出去，走廊上亮着微弱的灯光，池迟揉揉脸颊，吸了吸鼻子，然后走进隔壁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霍成跟着他，看了一眼池迟进去的房间的房门，好像明白了什么。
事实上，他和池迟之前来过这个庄园。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池迟还在上大学，也是冬天，池迟数着日历想看雪，霍成也是像今天一样，在元旦放假的时候，安排了这样一场忽然的旅行。
不过他当时找的借口是，他要出差，元旦公司员工放假，请池迟临时担任他的秘书，有工资。
池迟就这样被他骗过来，像雪地里被网兜套住的小麻雀。
和今天一模一样，他们一出机场，就下了雪，池迟高兴到抱着他转圈圈，只是在池迟说“谢谢你”的时候，他当时没敢把那句“我爱你”说出口。
后来霍成又跟他说，合作方改时间了，他们不用出差了，可以随便在这边玩。
池迟惊喜极了，在雪地里狂奔一下午。
晚上他们就住在这个庄园里，霍成在现在这个房间，池迟住在他隔壁。
池迟现在……好像想起了什么，还以为自己是在那个时候。
庄园的每个房间都有人定时打扫，因为霍成要过来，床品也更换过了，很干净。
池迟迷迷糊糊的，照着以前模糊的记忆，找到单人床的位置，趴在床上，盖好被子。
有些发烧的池迟蒙着头，心想着，快点睡，明天还要陪霍总去出差。
完蛋了，他生病了，秘书兼职要搞砸了。
霍成推开门，走廊上微弱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到房间里。
霍成看见池迟躲在被窝里，脚步顿了顿，缓步走上前，在床边坐下，拍拍被子突出来的一块，唤了一声：“池迟？”
池迟好像没听见，霍成稍稍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池迟？”
池迟这才听见，掀开被子，从里面钻出来，喊他：“霍二爷？”
这下霍成可以确定，池迟肯定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池迟头顶着被子，漆黑的眼睛望着他，霍成拨了拨他额头前的头发，问他：“你怎么了？”
池迟坐在床上，摇摇头，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我好像有点发烧，明天不能陪你去开会了，真对不起。”
霍成顺着他的话：“没有关系。”
“谢谢你，霍二爷，你人真好……”
池迟眨巴眨巴眼睛，最后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就重新钻进了被子里。
霍成皱眉，在床前地上坐下，掀开被子，故意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池迟双手拢住嘴巴，凑近他，小小声地对他说，“我喜欢你。”
霍成的动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谁？”
池迟指了指自己，傻笑道：“我。”
黑暗里，池迟的眼睛亮晶晶的：“不是因为你请我吃大餐，也不是因为你请我过来看雪。”
“那是因为什么？”
池迟摇摇头，不说话了。
毕竟还在生病，池迟很快就又睡着了。
等他睡熟了，霍成就把他抱回房间，给他喂了片退烧药，继续睡觉。
*
第二天上午，池迟拍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他隐约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霍成和霍小茶早就起来了，霍小茶一个人在外面玩雪，玩了十分钟，觉得自己玩没意思，就跑回来了。
霍成守在池迟身边，在他醒来的时候，递给他一杯温水。
池迟喝了点水，感觉舒服了许多。
霍小茶爬上床，一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一手摸摸他的额头：“爸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不难受了。”
“那我们等一下出去玩吗？”
“爸爸今天不想出去了，让大爸爸陪你出去玩吧。”
霍小茶看了一眼霍成，不太情愿地答应了：“那好吧。”
霍成看着池迟：“你记得昨天晚上……”
池迟自自然然地朝他伸出手：“我帮你们拍照，你昨天不是说你这里有相机吗？我的相机坏掉了，借我用一下。”
“嗯。”
霍成带着池迟去了这里的书房，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红木的办公桌上，每个抽屉都贴着标签。
最底下的一个抽屉，同样是【池x2】的标签。
池迟蹙眉，忍不住问道：“你有几座庄园？”
霍成打开抽屉：“没算过。”
“每个庄园里都有一个这样的抽屉？”
“嗯。”霍成颔首，“和你有关的东西我保存了很多份，万一这边损坏了，另一边还有。”
池迟震惊：“啊？到处都有我的东西。”
“银行保险柜里也有备份。”霍成从抽屉里拿出相机，放到池迟手里。
池迟睁大眼睛：“银行也有？”
“这样保险。”
池迟跌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打开相机，调试了一下。
相机没问题，他就拉着霍成一起出去了：“你陪霍小茶玩，我帮你们拍照。”
霍成和霍小茶像完成任务一样，在雪地里堆一个巨大的雪球。
霍小茶拍着雪球，唉，和大爸爸一起玩真没意思。
池迟就在起居室里，烤着壁炉火，隔着玻璃窗户，给他们拍照。
拍了一会儿，池迟翻着看看自己刚才拍的照片，翻着翻着，就翻到了一条视频。
视频很短，是很久之前拍的。
一点开，就是池迟自己的脸，把池迟都吓了一跳。
视频背景就是在这间起居室里，池迟窝在椅子上，和他现在的动作一模一样。
【霍二爷说要过来出差，请我当他的临时秘书，这是用来做会议记录的相机】
视频里的池迟磨了磨牙，池迟看着，就像是照镜子一样。
【但是对方放我们鸽子了，竟然有人敢放蓉城大佬霍二爷的鸽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二爷，你现在可以发表一些“天凉王破”的言论】
镜头转向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的豪门大佬霍二爷。
霍成抱着手，本来含笑着看着池迟，池迟一转过头，就立即矜持地收敛了神色，端正大佬的姿态。
霍成不解：【什么是“天凉王破”？】
池迟解释说：【就是“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霸总标配语录】
霍成笑了笑，低声重复这句话。
池迟在视频里嘚啵嘚啵地吐槽放他们鸽子的合作方，不多时，霍成从扶手椅上站起身，出去了。
接下来就是相机被池迟放在腿上的一大段沉默。
仿佛是池迟忘了关相机，这段日常小视频就以这样的沉默作为结尾。
视频里外的池迟都准备把视频关掉。
忽然，池迟小小声地对着相机说了一句：“这是我喜欢的人，他骗我出差，但我还是很喜欢他，介绍完毕。希望十年以后，我还可以和他一起在这里玩雪。”
和池迟昨天晚上说的话一模一样，昨天晚上池迟也对霍成说，十年以后还想过来玩雪。
池迟按掉视频的动作顿了一下，视频自己关掉了。
池迟窝在一模一样的软椅上，看着相机。
他思索着，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池迟打开相机，拿起镜头，对着自己：“十年以后，我和霍成还在这边玩雪。”
他走到窗户旁边，打开窗户，把镜头对准堆雪球的霍成和霍小茶：“我爱的豪门大佬霍成，还有我爱的小崽崽霍小茶，他是五年前新加入的家庭成员，鼓掌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