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吵架
山城的冬日第一场雪在顾眠期末考的当天。
班里闹哄哄的, 考完所有同学恨不得都拔腿就跑，顾眠坐在第一排讲桌下面趴着打哈欠，同桌是个眼镜度数六百多度的女生, 原本是双特大的杏眼，结果眼镜一戴, 小得可怜, 日常就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跟顾眠是前段时间熟悉起来的。
女生名叫崔苗苗, 这会儿捅了捅顾眠的胳膊，小声问：“昨天让你看的小说看完了吗？”
顾眠脸上都是一片绯红，但硬是要装出淡定的模样, 简短道：“看了一半。”
“哇靠！你是不知道, 后面攻把受直接关在地下室了！受是个直男, 被搞了好几年，终于有一天抓到机会跑了出来，还打断了攻的腿，但是最后逃了三年还是被抓住了, 你知道是怎么被抓住的吗？受给他生了个孩子！”崔苗苗可兴奋了, 她是偷偷在课上看小说的时候被同桌顾眠发现看的都是那种小说的。
原本崔苗苗还以为顾眠这样的人，说不定根本不会搭理她，看见也跟没看见一样, 更不用担心顾眠到处乱说, 结果一向冷淡的顾眠偏偏多看了她几眼，后半节课才跟她说了一句：【你看的什么啊？】
从这里开始，顾眠接触到的就不止是漫画了, 直接开岂了又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跑去一个奇怪的网站看小说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里面的人也太敢些了点，里头的受也可惨了，一律的都是被强迫，最后被关服，最后还有的能生孩子，问题是这么离谱的剧情，顾眠虽然还看得越来越津津有味，尤其喜欢小说里这种剧情：攻太厉害了，在一起后两人就折腾了三天三夜，受被弄晕过去，再醒来，就看见攻还在为他疯狂的样子。
眠眠每每看到这里，总是忍不住代入陆哥，哇，也太羞耻了！顾眠捂着脸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又爬起来继续看，抿着唇，红着脸，目不转睛。
然而看这种东西，是顾眠跟崔苗苗的小秘密，崔苗苗跟他说，一个女孩子看这些其实怪不好意思的，别人知道了，肯定会告诉她妈，还跟他说，一个男孩子喜欢看这些说不定是喜欢男生，但没关系，就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把你说出去，你喜欢谁可以跟我讲，我帮你去试探试探。
顾眠没跟崔苗苗讲他跟陆哥的事情，崔苗苗也不再问，凑到一起后就只是谈小说。
今天考完试了，马上就要放寒假，崔苗苗也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跟唯一的同好说话，根据刚看的小黑屋文学，崔苗苗好奇地跟顾眠讨论：“哇塞，你说是不是真的被那啥多了，男的也能生小孩？书上说得好详细，还说什么器官再度分化发育，最后受剖腹了个小孩。”
顾眠生物烂得不行，但也觉得这肯定不对吧！
“小说里面的事情，肯定都是乱编的。”
崔苗苗颇失望：“啊？好吧……”
顾眠：“不过连续七天七夜办事儿应该行吧。”
崔苗苗：“没错，好攻都这样。”
顾眠脸上又是一红，紧张的连崔苗苗都发现了不对，好奇似的问顾眠：“你怎么脸红得跟窜天猴一样？”
顾眠连忙皱眉：“很红吗？”
“非常。”崔苗苗眯了眯眼睛，往教室外头看了一眼，小声凑过来跟顾眠说，“是不是一会儿你哥又来接你？你紧张？”
顾眠迟疑着，没说话，但那神情完完全全就跟承认没两样。
崔苗苗微微一笑，拍了拍漂亮同桌的肩膀，自认很懂，出谋划策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了，你哥看起来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所以不好搞到手，可是吧，小说里不也很多这种情况吗？你得大胆一点，寒假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有机会就跟他酒后乱那啥，你哥一看就是责任感很强的人，肯定会对你负责的，然后你们不就可以先婚后爱了？”
顾眠想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跟陆哥早就在一块儿了，便硬着头皮点了点脑袋：“再说吧。”
崔苗苗恨铁不成钢：“怎么能再说呢？能够碰到一个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一辈子多短啊，可不得抓紧时间？而且你好像马上就过生了？能够自己作主了，抓紧机会，免得你哥被人给挖走！”
顾眠心想，可不就是今天过生？
今天……
今天就过生呢。
“今天我过生，陆哥说放假后先不回家，带我去邻市旅游，去看大熊猫。”少年双手揣在口袋里，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羞意。
“哇哦。”崔苗苗立马笑道，“机会啊！这就是机会！小子，你要抓住机会，我跟你讲，等你跟你哥成了，就让你哥少来咱们班外面晃悠，那窗边儿坐着的好几个女生老跟你哥搭话，还让你哥帮忙办过桌子呢！”
“这有什么？”顾眠毫无危机意识。
崔苗苗‘啧’了一声，操心道：“你哥根本就不拒绝，说不定里头有他喜欢的类型呢？这感情都是这么一生二熟起来的，你就跟你哥从另一个方面靠近一下，直接走捷径！”
顾眠脑袋都要冒烟了！
什么鬼啊！捷径什么的，他宁愿自己听不懂！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偏偏崔苗苗还提醒他，“书上都说了，从肛肠到心的距离，可近了，有什么困难需要姐妹我的，直接打我电话，我喊我爸开车送我过去找你！”
顾眠脸上烧得慌，心想他跟陆哥距离够近了，不需要再近了，可是……
顾眠还没想清楚，班主任就踩着节奏进来布置作业，全班迅速安静下来，只有窗外走廊里来来往往着其他班级的同学。
顾眠心不在焉地跟同桌崔苗苗撞胳膊，脸蛋绯红着，好不容易等班主任说完话，扭头就看见门口来接他放学的陆哥跟班主任站在一块儿聊天。
崔苗苗也看见了，忽地怪感慨地说了一句：“其实你不愿意改变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挺有道理的。”
顾眠歪了歪脑袋：“怎么说？”
崔苗苗叹息道：“现实跟小说又不一样，我没见过男生跟男生在一起过，但哪怕是男生跟女生也不会永远相爱的，我爸跟我妈就以前很恩爱，现在我爸不是暴发户了嘛，见了面就吵架，还闹离婚呢，所以呢，我觉得人其实都是会变的。你是不是也怕就算在一起了也会分开，所以觉得还不如永远当最好的朋友，起码这样他是真对你好。”
顾眠摇了摇头：“我没想过啊。”
崔苗苗嘴角一抽，无语道：“啊？那……那你在想什么？”
顾眠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没吭声。
崔苗苗就在旁边等，也不着急。
果然，等顾眠收拾好书包了，崔苗苗就听见她这位同桌嘟嘟囔囔吭哧了一句：“我就是有点怕疼……”
“啊？怕个锤子，小说里都说爽。”
“放屁，我看每个受第一次搞完都还要叫家庭医生过来缝屁股，陆哥没有家庭医生……”顾眠说完，真是感觉再这样跟崔苗苗讨论下去，自己整个人都要熟了，连忙摆了摆手，“不行了，不能跟你说了，陆哥过来了！”
崔苗苗连忙闭嘴，看了一眼从门口径直走来帮顾眠背书包的陆撼城，总感觉这人虽然在对她笑，但怎么看怎么假。
“聊什么呢？”陆撼城一边帮顾眠把凳子也给收拾到桌子上面，随口淡淡问了句。
谁料顾眠紧张兮兮跟崔苗苗使眼色，两人竟是异口同声答道：“没什么！”
陆撼城请笑了笑：“哦，好吧。眠眠，走了。”
顾眠被一拉就走，崔苗苗立马对顾眠做了个有事儿打电话的手势，顾眠翻了个白眼，连忙摆了摆手，心想要是真有什么情况，他可不会叫女生来，来做什么？缝屁股嘛？
顾眠一路上都很心不在焉，一会儿想着今天可就是自己生日了，不知道陆哥会准备什么礼物，一会儿又看看天空，一颗颗硕大的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漂亮极了，他下意识张嘴，雪花还没落在舌尖上，就被陆哥被遮住，教训道：“雪和雨水一样，都是从地面蒸发上去的脏水凝结出来的。”
顾眠被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角微微泛红的桃花眼，桃花眼不大好意思地半垂着眼帘，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知道了。”
陆撼城沉沉看着顾眠，拉着手上了找朋友借的小轿车，把人往副驾驶一塞，又弯腰把顾眠略略松散了一些的鞋带给系上，最后才‘砰’地一声将门关上，绕到驾驶座位上车。
顾眠坐在车里，惊讶道：“你来开？”
陆撼城挑了挑眉：“不然呢？”他可不喜欢跟顾眠在一块儿的时候有别的人在场，倘若有第三个人，顾眠浑身都不自在，别说跟他说说话了，肯定自顾自的就玩儿手机去。
顾眠耸了耸肩，乖乖把安全带系好，他是知道陆哥考了驾照的，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上高速吧，爸爸说上高速开车超级快，一不留神很容易出车祸，顾眠有些害怕，但又总觉得现在换火车，说不定买不到票，便算了，懒得折腾。
陆撼城两三下启动了轿车，出发前还跟外头好几个朋友打了个招呼，最后行驶到路上，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身边已经开始打哈欠的漂亮小恋人：“刚才跟你同桌说什么呢？”
顾眠已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睡觉了，车上陆哥还给他准备了红色的小毯子，他整个儿盖在身上，连口鼻都遮住，呼吸的热气洒在脸上，让他感觉温暖：“没什么呀。”
“是吗？我在外面就看你们说说笑笑的，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我却不能知道？”
顾眠歪了歪脑袋，柔软的黑发被他自己在靠背上压地乱七八糟，弯着眼睛就软软地在小毯子里同陆哥说：“真的没什么，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我也想听。”陆撼城抽空帮顾眠把小毯子拉下来点，“别遮着，呼吸不到空气了。”
顾眠被呼吸暖地软绵绵的脸蛋瞬间暴露在冷空气里，冷得他连忙又缩回去，瞪了陆哥一眼：“你干嘛，这是毛毯，怎么会呼吸不到空气？我又不傻。”
陆撼城实在无法跟顾眠尽诉他深无止尽的恐惧，他时时刻刻都怕顾眠不舒服，‘不舒服’就像是悬在陆撼城头上的刀，哪怕他是钢筋铁骨，刀下来的时候却是削铁如泥：“听话。”
顾眠不开心地‘哼’了一声，但又照做，乖乖把脸蛋露出来，撒娇似的抱怨：“这样我睡不着。”
“那先看看外头的风景，开三个小时就能到成都，我们到了酒店再休息？”陆撼城只能这么提议，顾眠绝不能遮着脸，遮着了，要是突然……发烧或者……，他却不能第一时间发现，那岂不是耽误了？
顾眠抿了抿唇：“可现在已经十点了，等到成都就一点，我们吃个饭再睡一觉，指不定今天直接睡过去了！我还没看大熊猫。”
顾眠为了跟陆哥出来单独旅游，第一次过生这天没在家里跟爷爷奶奶过，本身就怪自责的，感觉莫名的羞愧，很对不起家里。他都付出如此之多了，却连熊猫都看不到岂不是亏死了？
“没事，我们在外面有七天时间，甚至可以再多玩会儿，过年前回去就行。”
顾眠却不干：“可我很久没见奶奶了，她肯定也很想我……我出来七天已经很久了，陆哥，我还想着我们早点回去呢。”
陆撼城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微笑着哄道：“再说吧，好不容易出来，先不要提回去的事情，只谈我们的事情。”
顾眠果然又怪羞涩的，笑也藏着撩人的娇意：“我们有什么事？”
“我反正是身边什么朋友，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有没有猫猫狗狗都给你汇报过，现在该你了。”陆撼城声音温柔道。
顾眠眨了眨眼：“我身边的朋友你也知道啊。”
“那你刚才跟你同桌说什么？”
顾眠愣了一下，简直有些无奈：“没什么啊，我都说三遍了。”
“恩，还挺默契，异口同声跟同桌一起敷衍我。”
顾眠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敷衍你了？”
开车的冷峻少年微笑道：“刚才，现在，都有。”
“那怎么样才算不敷衍你？”顾眠有些委屈。
“别委屈，我在跟你好好说话，我们现在是在商量着解决问题，而且今天你生日，别哭知道吗？”
顾眠眼里泪花都在打转了，觉得陆撼城真的有时候挺过分的，老是莫名其妙的找他的茬，他够听话了，跟朋友说点儿悄悄话怎么了？
“是你先气我的！”顾眠扭开头，眼泪掉下来的瞬间被他拿小毯子擦掉了。
“是吗？可以前我问你跟别人聊什么，你都跟我说，怎么就跟你同桌的悄悄话不能让我知道？她喜欢你？还是说她给你介绍对象？我只是问问，又没说什么不可以，对不对？之前黄辉宏不也老说给你介绍对象？这你都跟我说的，结果现在不行，我就是好奇，还不兴我问问？”
他们在高速上，说到这里陆撼城不敢开下去，眸色凝重地连忙打开双闪停靠到应急车道。
顾眠吓了一跳，连忙扭头过来紧紧抓着陆哥的袖子：“怎么了？车子出问题了？停这里没事儿吧？会被撞到吗？”
陆撼城顺势连忙把人往怀抱住，手掌拍了拍顾眠的后背，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没事儿没事儿，别怕，先让我看看你。”
顾眠被捏着下巴抬起头来，漂亮的水色潋滟的眸子就这么被他的陆哥亲了亲。
顾眠瑟缩了一下，又颇依恋地依偎过去，亲了亲陆哥的唇。
两人刚才还像是要吵架，但没吵起来，十分钟后和好如初，顾眠想了想，竟是老老实实交待道：“其实真的没什么，就是崔苗苗以为我暗恋你呢，跟我出谋划策了好多，其他的你就别问了，我跟她就真是好朋友，什么都没有，哦，偶尔还一起看看小说。”
陆撼城笑道：“哦，那些两个男的生孩子的小说就她喊你看的？”
顾眠不好意思地狡辩了一句：“我没喜欢看那些。”
陆撼城挑眉：“哦……”
顾眠唇都微微肿着，捧着水杯喝水时还小声软软道了一句：“别吃醋了。”
陆撼城坦荡道：“……哦。”
谁料刚说完，顾眠的手机就来了条短信，刚好正是崔苗苗的！
陆撼城眼神儿好，顿时眸色都又沉了沉，微笑道：“发什么呢？”
顾眠犹豫了一秒，为了证明清白，干脆打开给陆哥看：“你瞧，真的什么都没有。”
陆撼城把短信上的内容念出来：“走捷径，别害臊，找机会把人灌醉，第二天就哭着说要他负责，多搞几次他肯定爱你。”
顾眠脑袋都是一懵，他怎么忘了检查一下内容就给陆哥看了？！多羞耻啊！救命！搞得他好像很急一样！
他连忙关掉手机，羞红了脸蛋，瞪着陆哥：“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陆撼城胸口震出几声闷笑，宠溺道：“恩，我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