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宋勉睡了三天, 他夜里睡不着了。
夜晚,他把窗户打开,外面的天空像是极夜尽头的天空, 天空是深蓝色,在海水的倒映下好像和海水换了位置。
因为海水是黑的, 天是深蓝色的。
仿佛黑海在倒灌。
他盯着窗外看了很长时间, 胳膊上遗留着晚上沈岁谨给他打的试剂针孔,他眼前一闪,忽然视线一定, 在墙缝里看到了什么。
宋勉很快收回了视线,他想,可能是他的错觉。
夜晚,他沿着河滩向前走, 不断地向前, 治疗中心里没有人拦着他, 他走到尽头,这里是天然的断崖, 水流向下,夜晚水流几乎静止。
底下一望无际,仿佛万丈深渊。
宋勉原路返回, 他走的路一天比一天远,在今天走到了尽头,但并不是黑海的尽头。
深夜他躺在床上, 又不经意的瞅了眼墙角的方向,他困意上涌, 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哥哥, 你是一直守在这里?你是不是笨蛋?”
宋勉睁开眼对上的是谢灿然苍白的小脸, 谢灿然凑近看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脑袋上包了一圈纱布,似乎是做信息素检测用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还坐在长椅上,谢灿然双手环着他,轻而易举地把他抱起来,宋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哎一声,注意到外面守着的士兵变多了。
“小殿下,你干什么,赶紧松手。”
小殿下没一会就松了手,把他放在床边,然后凑上来在他脖颈处嗅了嗅,他觉得这个动作靠的太近了,但是谢灿然看他像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宋勉还有点愣神,直到谢灿然咬了一口他的脸颊,脸颊边传来疼痛,谢灿然很快就松了嘴。
宋勉合理怀疑谢灿然是属小狗的,他不轻不重地拽了下谢灿然的耳朵,“谢灿然,你在干什么呢。”
“不是说了,不准咬人,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们两个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宋勉知道是因为小殿下的名字很好打听,至于他,谢灿然早在他进来的那几天把他的身份卡拿走了。
“在哥哥睡着的时候醒的,”谢灿然咂咂嘴,扭头看了看外面,外面有很多士兵守着,非常烦人。
“哥哥,我不想待在这,我去你那里好不好。”
“故事还没有讲完呢。”谢灿然又过来摸他的额头,“你等等,我先给你量量体温,你不要发烧了。”
“下次不要在外面等我。”
谢灿然嘴上说着不要,掌心还一直攥着他的手指,粘着他拿了体温计,给他测了体温,看他体温正常才放下心。
“我们没办法过去,外面守着好多士兵,而且这里还有监控。”
宋勉其实非常想知道谢灿然每次是怎么避开监控的。
他打量这间房间,表面看不出来异常,完全不像有监控。
“哥哥,只要知道它们的位置,监控很容易避开,需要利用磁场。”
谢灿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四个磁卡卡片,这四张磁卡很小,他在底下各放了一根可以接合的铁丝,磁卡按照正反的位置依次放,他随意找了张纸片放上去,纸片飘起来了。
“一般房间里会有针孔摄像头,你在绝对黑暗的环境里看到某些地方会闪光,很细微,说明就在那个地方。”
谢灿然说:“实验室采用的是针孔无线摄像,省了接合,它们程序里自带连接的磁场,只要把磁卡放对位置,它们的程序会陷入混乱。”
“而星都监控程序里有一项默认程序,在受到干扰的时候会自行修复,这个修复的时间可以是空档,我们只要在管理员发现问题前摘除磁卡就可以。”
“就像这样。”
谢灿然给他来了个现场版。
“现在位置不对,但是第一个是用来遮挡视线的,干扰它的基础监测系统。”
四个磁卡连上,他能明显的听到了一声电流受影响的刺啦声,一分钟时间都没有用到。
“好了,哥哥,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谢灿然说。
宋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跟在谢灿然身后,在士兵换岗的时候趁机溜出去了。
谢灿然知道每个地方的死角,一路跟游魂一样在走廊间穿梭,熟门熟路的到了他房间前,用磁卡比他还熟练的开了门。
宋勉:“……”
“我选哥哥的房间,是因为哥哥的房间里没有监控,会省许多事。”
宋勉的门卡没能派上用场,他把门卡放在桌子上,说,“确实省了一分钟的事。”
在他的房间里,谢灿然坐在他书桌前,听出来他的意思,含笑看他一眼,他脑袋上还抱着白色的检测仪,看上去像个大头娃娃。
“不一样。”
谢灿然说,“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有好感。”
宋勉哦一声,“觉得我好欺负。”
“我没有欺负你。”
谢灿然一边说,一边扎开了他桌上的草莓牛奶,薯片也打开了,指指桌角的糯米团子,肯定道,“这是哥哥留给我的。”
宋勉有点想笑,说不清心中的情绪是乐子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小殿下现在对他一天比一天话多了。
“你昨天为什么会晕过去?”宋勉问道。
谢灿然瞅他一眼,眼里情绪分明在说:
还不是为了你。
谢灿然说:“哥哥不跟别人打架,我就不会操心,不会多管闲事,不会担心的晕过去。”
宋勉:“……”怎么成了他的问题了。
“我一个人也能解决。”宋勉说,“下次你不要多管闲事。”
小殿下是个小脆皮,虽然伤害高,但是容易晕晕。
谢灿然哦一声,把糯米团子打开,然后一口就吞下去了。
宋勉看他嘴张的那么大,动作有点娇憨,真的担心谢灿然会噎住。
他担心的事情确实发生了,谢灿然没一会脸上红起来,张着嘴说不出话,跟他隔着半空大眼瞪小眼,没一会,谢灿然眼睛红了。
宋勉心说不是有草莓牛奶可以垫垫,谢灿然还是一动不动,但是脖颈处已经憋红了,他一摸谢灿然手里的牛奶,发现已经喝空了。
“你真是……”宋勉连忙过去给谢灿然倒水,他把杯子递到谢灿然唇边,谢灿然把水咽下去,他喂的有点急,水撒了谢灿然一身。
谢灿然脸上还红着,眼睛也是红的,跟兔子一样,拧自己衣服上的水,看着怪委屈的。
宋勉简直要扶额,叹了口气,“都跟你说了慢点,怎么非要一口吞了,谁吃东西这样子。”
谢灿然说:“兔兔咬一半很残忍。”
他发现谢灿然在某些方面挺有少女心,他有些无语,谢灿然的病号服湿了,他从自己衣柜里给谢灿然找出来一身。
“你先穿我的,我没有穿过。”
他在这里不用穿病号服。
谢灿然抱着他的衣服闻了一下,当着他的面脱了衣服,上半身显出来,谢灿然看着很瘦,脱了衣服是衣架子。
肩宽腰窄,腹部线条流畅,肌肉形状饱满,人鱼线向下延伸至裤缝。
宋勉想起来他第一天跟谢灿然打架的时候没有打过,这小子只是性格有点别扭,打架的时候可不留手。
很快裤子也脱了,谢灿然支着两条长腿,脸上还不大高兴,因为自己方才噎住了。
宋勉只是瞥了一眼,就一眼,看到清瘦的足弓,谢灿然身上没什么体毛,皮肤很白,不说他是Alpha会以为这腿一定是omega的。
再往上,宋勉看到了什么,目光略微顿住。
宋勉对上谢灿然那张天使一般的脸,觉得尺寸多少有些违和,他默默地收回视线。
谢灿然换个衣服也不老实,裤子还没穿上,眼尖的发现还有一瓶草莓牛奶,把牛奶拿到了面前,又看他一眼,在桌上放了一颗奶糖。
“奶糖是哪来的。”宋勉问。
“是我自己的。”谢灿然说。
谢灿然没一会又放下草莓牛奶,去看他做的暑假作业,问他,“哥哥,你在星院上学?”
宋勉说:“你先把裤子穿上。”
谢灿然哦一声,把裤子捞上去了,然后又问,“你开学了高二?”
宋勉应一声,他知道小殿下在军校念书。
“星院和军校离得好远,星院我还没有去过。”谢灿然穿好了裤子,跟他说,“哥哥,我们出去之后,我能不能去找你。”
“能。”宋勉随口说,他只是随口一回,并不觉得他和谢灿然出去还会有交集,毕竟军校对他来说确实很遥远。
在此之前,他和小殿下也是陌生人。
谢灿然说是在他这里待一会,结果夜里赖在他这里不走了,宋勉的单人床挤得下两个人,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
因为谢灿然实在太像小孩,小朋友一个。
何况他一说,谢灿然已经学会了跟他装可怜,他偏偏吃这一套,晚上谢灿然在他睡的床上看着他的书,喝他的草莓牛奶,他感觉自己好像又上当了。
夜晚,他们两个挤一张床,宋勉没有和同龄人睡过,何况是一只Alpha。
谢灿然把他当成抱枕,凑他耳边说,“哥哥,我好幸福。”
宋勉不想理他,谢灿然跟他低声咬耳朵,“哥哥是草莓味的,我好喜欢。”
说着,在他后颈处咬了一口。
宋勉按住了谢灿然的脑袋,“再咬人你就回去睡。”
谢灿然哦一声,说,“好吧。”
然后乖乖地不动了。
“哥哥,你为什么来这里。”
宋勉闻言好一会才回答,“为了戒断药物顺便解决信息素问题,我信息素变异,在此之前一直用药物压制,药物对我的身体不好。”
谢灿然问他:“变异是哪种变异。”
其实和他查出来的差不多,谢灿然早就找人查过宋勉,对宋勉的信息掌握的一清二楚。
他喜欢宋勉对他毫无隐瞒。
“嗯,我想一下。”宋勉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类似于产生一些身体无法承受的物质,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会很危险。”
“但是它有很多不确定性,可能过一段时间,它会自行消失。”
宋勉转过了身,他问,“你呢,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也和哥哥一样,”谢灿然说,“我的信息素有问题,很容易失控,哥哥知不知道信息素数值?”
“正常Alpha的信息素数值在75-100,但是前段时间我的信息素数值甚至超过了100。”
“这是受到体内暴-戾因子的影响。”
宋勉心想,在他看来,小殿下一点也不像会失控的人,他看着谢灿然柔软的金色发丝,他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揉了揉谢灿然的脑袋。
谢灿然唇角翘起来,抱住了他的腰,在他颈窝处蹭着。
“哥哥,我们都会没事的。”
宋勉嗯一声,他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小殿下不在了,他知道小殿下是提前回去了。
……
宋勉睁开眼,他从梦里醒来,现在仍旧是黑夜,他分不清日期,不知道是前一天的夜里,还是已经第二天了。
这间房间和梦里的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没有小殿下,他下意识地看向墙角。
不一样的地方又多了一处,梦里他房间里没有监控。
他数了数,睡前是一个,现在是三个。
宋勉打了旁边的座机,他拨了沈博士的号码,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沈博士,我睡了几天?”
“两天。”
他听到沈博士那里似乎有杂音,他问道:“沈博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尖叫,沈博士挂了电话,他盯着座机看,没一会沈岁谨给他打了过来。
“抱歉,刚刚处理了一些事。”
沈岁谨:“宋勉,你还好吗?”
那声尖叫声刺激着宋勉,他觉得脑袋一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我这里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沈博士的声音依旧平淡,“我现在去你那里。”
“好的。”宋勉听见嘟一声,沈岁谨挂了电话。
宋勉在自己房间里转悠,原本不觉得,现在感觉好像有无数只眼睛在看着他,他脑海里回荡着那一声尖叫,觉得有些心悸。
沈岁谨一个小时之后出现在他房间里,他坐在沈岁谨对面,沈岁谨惯例问了他的梦境。
“宋勉,我想我们没有多久时间了,你有想起来吗?”
出于某种直觉,他把谢灿然教他避开监控的事情隐瞒了。
“小殿下没有告诉我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没有提过自己的家人。”
“他很喜欢我的信息素,我和他睡在一起,我感觉他像小朋友,和我见过的Alpha都不一样。”
“沈博士……我好像有一些想念他,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