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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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片落地窗都关上, 床帘拉上了,只有床头一盏日式壁灯亮着昏黄的光晕, 床头柜放着一只小型加湿器。
冬季风大, 树木摇晃隐约发出声音。
梁近微靠在他旁边看书,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翻过一页。
容昳伸手, 从他一边耳朵摘下耳机,自己听着。梁近微偏头看他, 形状好看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想听什么。”
容昳慢慢地说:“听你的,看看你品味怎么样。”
梁近微划开他的歌单, 全是英文歌,偶尔有一两首纯音乐, 和几首混在里面的粤语歌, 他递给容昳看。
“Troye Sivan, 这么多他的?”容昳失笑,“不过的确好听。有什么粤语歌?”
“我放一首你听。”
他放的是「情人」, 很熟悉的旋律响起来, 一片安静。
很老的一首歌, 但莫名怎么听都好听。
容昳又去看他拿的那本书, “这是什么。”
梁近微轻笑出声,长指拿着递给他看, 封面上几个大字很醒目:「性学入门|李银河」。
容昳把枕头砸向他。
梁近微把枕头拿下来了,挑眉, 轻声说, “宝贝, 我不看, 以后你怎么享受。”
容昳耳朵发烧,“不用规划这么远。”
梁近微放下书,这一刻很温馨,轻轻拥着容昳的肩,“你记不记得,还没转学的时候的事。”
“嗯。”
梁近微看向他,“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真的很好看,特别特别有气质。但我那时候真不开窍,不然高一就该追你了。”
“那时你都不怎么理我,还有次我问你名字,你一脸‘你谁啊别过来我不认识你’的表情,我感觉你应该很高冷。”
容昳忍俊不禁:“什么时候的事情?“
梁近微的手指停在他脸颊上,轻抚一下,道:“就是...不小心亲到你那次。“
他说的是两人在琴房准备练习的那次,当时的确不小心亲了一下。
容昳脸一下就红了,不可置信,当时他看起来是那种意思吗?一时间他有点茫然,对自己的表情管理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不是。”容昳和他解释:“当时我只是…在觉得不好意思。”
梁近微视线微垂,“嗯?”
容昳声音细弱蚊蝇:“不是不认识你的意思。”
梁近微在他脸上又亲了一口,说:“当时我第一次亲到别人,真的当时我也吓到了。”
容昳看他:“吓到了?”
梁近微继续抚着他脸颊一片细腻的皮肤,“嗯,怕会给你留下轻佻的印象。”
容昳:“……”
他笑的肚子疼,说,“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像那种人吗?”
“不像。”
梁近微低头亲他眉心、额头、眼睛,慢慢地说:“宝贝特别特别温柔,也对我很好。”
“是吗?”容昳觉得他对‘对他好’的理解有点偏差。
“嗯。”梁近微慢慢地说,“我甚至连我们婚礼去哪里都想好了,到时带你去阿尔卑斯山,或者冰岛,都很美的地方。”
容昳笑而不语,都是没边儿的事,说,“不聊了,我睡一会儿。”
“好。”
他让容昳躺下去,把被子帮他塞好,自己也困了,躺下去睡觉。
被子给了容昳,但也不算太冷,梁近微就缩在容昳旁边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容昳在他的床上躺了会儿,半个钟后,感觉好些了,掀开被子伸手过去抱他。
“嗯?”
他躺一边睡着了,又被容昳弄醒。
容昳难得见他躺着睡着的样子,不知怎的,莫名地想捉弄他,趁他还半梦半醒的样子,一个翻身,把他压着。
“……”
“别乱碰。”梁近微仰面躺着,感觉容昳的手在他脖颈儿,碰了一下他的喉结。
容昳跪坐在他身上,又用指尖滚了一下他喉结。
低头,含了一下。
梁近微睁开眼,长指反握住那只作乱的手,翻身,把他往床上压,压在了他身上。
“……”
空气突然安静。
四处一片黑暗的,门关着,很适合做点什么。
从前和他结婚后这种想法就偶尔冒出来过,但他只是去忽略,也觉得太冒犯。
容昳坐在床边安静看书的样子,或者是敲响他的门,站在外面寻求琐碎的帮助时,清清冷冷的眉眼,和与之形成反差的空白感。
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那点懵懂,和冷冰冰的外表有强烈的反差。
容昳偶尔会出现在那一类不可言说的梦里。起初他感觉是莫名的,只是去压制这类感觉,并未深入思考原因。
可后来,他也有了想要占有的贪念。
也想要看他被自己欺负的哭出来的表情。
把他圈起来,让他只看得见自己,对别人视而不见。
他低头,温热的唇贴了上去,辗转吻他。他单薄的手贴上容昳白皙的后颈儿,轻轻摩挲,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猫叫一样的声音。
有一点点的顺从,服从性。
两人气息交缠着。
容昳清透的眸子里浮上一层水雾,勾着他修长白皙的脖颈,靠近了,偏头轻轻吻他薄薄的耳廓,从耳尖到耳垂。
含着用舌尖拨弄挑逗。
梁近微溢出一声低哑的喘。
两人挨得很近,容昳隐隐察觉到和那天一样的情况,令人有些腿软。
但他可能是真的不太清醒。
有一瞬,容昳伸手,从梁近微衣摆里钻进去了,环着他的腰压向了自己。
梁近微清冷的眼睛猝然睁大了。
他试着触碰容昳,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轻抚他的脊背,反客为主地把他压了下去。
唇蹭蹭容昳敏感的脖颈儿,耳骨,又深深含吻住他的唇。
容昳被他吻的一阵眩晕,有点缺氧,分开后,大口呼吸,察觉到他的那双手在慢慢隔着衣服勾勒他的轮廓。
他靠近了容昳耳边,亲吻了一下,问他。
容昳发出一声模糊的回应。
……
不知过了多久,容昳发出很轻的压抑的声音,用力推他。
“不行。”
瞬间冷静下来的声音。
容昳不说话,拿开了他的手,也从床上坐起来,轻声说,“送我回家好吗。”
·
为什么会这样?
容昳站在卧室淋浴间镜子前看着自己,停了半秒,脱掉衣服开始把自己清洗干净。
胸口被他捏着挑逗,有点红,锁骨上遍布齿痕。
简直。
没眼看。
容昳垂下眼睑,白皙的眼尾染上红晕,把水量开到最大。把自己清洗干净后他换上睡衣回到了床上。
怎么办?
他感觉到一切都在失控地加速滑向热恋的顶点。
继续下去他们肯定会和所有的情侣一样,坠入爱河,把那些生理性的需求一个一个满足。
然后陷入乏味期。
对彼此没有任何新鲜感。
接着是最常见的喜新厌旧阶段,可能是像他的爸爸妈妈这样,又遇见了新的心动对象,和彼此早就分了多年了。
也可能像梁近微父母那样。
他见的太多了,甚至无法从身边找到一对一直在一起、中途没有出轨变心分手的伴侣。
和梁近微,怎么办呢?
他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点开对话框,发消息。
-‘对不起,我们…就这样吧。’
删掉。
-‘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但,我不想继续了,我们结束吧。‘
看了几秒。
删掉。
过了会儿,那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容昳接起电话,“喂。”
声音有点哑。
那边他的声音带一点关心,“宝宝,有哪里不舒服么?”
容昳轻声说:“没有。”
“你哭了是吗。”他记起容昳眼角湿润的样子,轻轻地说:”对不起。不会再这样了。”
容昳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是。”
“嗯?”
“我们……”
容昳那句‘分手’到底说不出口。
“算了,没事。”容昳轻声说:“我休息一会儿,挂了。”
电话挂断了。
那边又打过来了,被他一个一个挂掉。
他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中,对一段关系的掌控无力,以及各种关于未来的不安定感,怎么办,继续下去,肯定会脱轨失控的。
其实现在已经够了。
停在这里想必就不会有那些无法预料的情况,容昳也明白这时候分,他想要的效果已经有了。
让他记着,刻上去。
现在和他分了。
让他痛、痛了才会记得深刻,恨他,最好恨死了记一辈子。
而不是和无数段最后走向平庸又厌倦的感情一样。
他停了许久,慢慢地在输入框写了一行字。
-‘对不起,相处的这段时间,还是有很多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分手吧。’
手指尖碰了一下,发送成功。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闭上眼睛。
世界清净了。
不消片刻,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容昳看见是他,挂断,拉黑。房间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又片刻,手机震动起来。
聊天界面他发了很长的一段,意思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分,问哪里不合适,他可以改,觉得进度太快就慢一点、慢下来,他什么都不做。
容昳一阵无力感。
他回了句:
-‘我只是想分手而已。’
-‘没有别的原因。’
-‘对不起。’
那边一阵安静,过了会儿,问:
-‘是因为,你前男友吗?’
-‘果然我只是个暂时的替代品吧,你是不是忘不了他?’
容昳深呼吸一下,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他回:
-‘不是。’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回他:
-‘我不同意。’
-‘你想分手就分手?凭什么,分手是两个人的事情。’
-‘你和我分了我就再追你一次。’
容昳不明白分手怎么会是两个人的事,单方面结束不是结束吗?他深呼吸一下,他感觉自己和梁近微就像两个极端,一个只有在疏离保持距离的时候有安全感,一个只有在完全贴近恋人掌握一切动态的时候,有安全感。
所以他们总是相处起来这么令人窒息。
或许自己只适合一个人。
各种想法掠过脑海,对于这个他所喜欢的人到底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容昳完全不知该怎么对他才好。
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拉黑、拒绝回复所有消息。
那边又发了一条消息,大概是说,他希望容昳有什么可以好好和他沟通,而不是这样直接提分手。
容昳一阵头疼。
他顿了顿,发了句‘sorry’后,拉黑了他的微信。
拉黑完后他看着窗外,一阵茫然。
他在干什么?
又拉黑了一个联系方式。
不多时,他的□□又响了起来,容昳拿起手机,又看见了一堆消息。他把□□拉黑,随后是邮箱、支付宝,所有能想到的联系方式。
就这样…结束了吧。
一阵空荡荡的感觉,不再有和他的联系,重新回到过去的蚕茧里。
他茫然。
似乎太安静了。
不多时,容昳收到了一条来自他的短信。
内容是:
-‘这是最后一条消息了。容昳,我感觉我一直在靠近你,但你做的一直都是推开,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可能你觉得我可有可无吧。既然这么不在乎也没必要继续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要分。你回我一个‘是’,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招惹你。“
容昳的手指猛然收紧了。
他看着那条消息。
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招惹我……吗?
一种情绪密密麻麻地缠绕上去,容昳盯着那条信息,好一会儿,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无法敲出一个简简单单的‘是’。
就这么翻来覆去了半个钟,容昳也没能回出那个字,只是盯着屏幕发呆。
或许是太久没回复。
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宝宝,你还是舍不得的,对不对?”
接着又是很长一段挽回的消息。
他说,有哪里感觉不好可以说出来,他可以改。
还说,如果是因为今天进度太快了,那他们可以以后都不做这种事情。
容昳把脸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长按,把这个联系方式也拉黑了。
断开了。
所有的联系可能都断开了。
假如保送顺利他下半年不用去学校,一直待在家里也不会看见梁近微,到了大学就更加不容易见面。
断了吧。
又过了片刻家里的座机响起来了,保姆走来,敲敲容昳的门。
“小昳,同学找你呢。”
容昳:“…………”
他起身,走到客厅去接电话,母亲和弟弟都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
容昳:“喂?”
那边一阵无声,听筒里只有一阵呼吸声,好一会儿才开口,声线温柔但有点低哑,“容昳。”
容昳听着这声音手指攥紧了。
梁近微在那边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问:“今天的事情以后不会有了,不要和我分手,好吗?”
容昳不回答。
“为什么?”梁近微不明白,他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
听筒那边一阵很轻的呼吸声,又安静了很久,他说:“容昳,你说句话,别这样,我很害怕。”
容昳开口了,“我在听。”
梁近微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可不可以不要分手。”
“......”
梁近微也安静了很久,才说,“除非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从头到尾就不喜欢也没有感觉。不然我不可能答应你分。”
容昳深吸一口气,“我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没感觉。”
梁近微僵在了原地,一阵近乎于死寂的冰冻感,从头凉到尾,又停了片刻,他死死攥紧了听筒,说:“我不相信。”
容昳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你了。”
梁近微靠在墙上,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床帘密密地拉上一片黑,他苍白的手指攥着容昳遗落的外套:“你衣服在我这,起码让我还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