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鬼王大卫
介海洋没有想到，队长和胡茉莉带他来的地方，居然是军部住宅区。
这地方他既熟悉，又陌生。沙里亚生前就住在这里，而第一研究所，就在军部住宅区附近不远处。如果不是沙里亚坚持不跟他办理领养关系，介海洋说不定还能继承沙里亚在军部住宅区的房子。
不过对于沙里亚的决定，介海洋从来也不抱怨，沙里亚对他一直都非常好。即便以前不是那么清楚地了解沙里亚为什么要做那样的决定，现在他也懂了。沙里亚才刚过世几个月，特瑞就让波亚陷害他，把他的饭碗都砸了。
特瑞还只是以权谋私而已，并不是特别针对他。
要是介海洋真的成了沙里亚的养子，必须加入军部的话，按照沙里亚以前说的那样，军部上上下下的领导，被他骂了个遍……
以前，就算是第一研究所所长沙里亚，也没办法带介海洋进军部，连住宅区都不行。
但是队长只是出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介海洋居然就被轻易放行了。
介海洋并没有看清队长向门口的卫兵出示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想必是身份证明一类。
他以前回第一研究所上班，也要向门口的安保人员出示工作证才行的。第一研究所的安保人员，都是军部退役的老兵。听沙里亚说，这些人都是“古”，因为年纪大了或者伤病严重，才不得不退役的。普通的士兵退役之后，都只能去军部的工厂上班，连找份普通的工作都不行。
当然，他们也不想找普通的工作。
普通的工作，连养家糊口都是难题。
在军部的工厂上班，工资除了维持生活，还能关照嘉嘉那种人的“生意”。要是一家人都能在军部的工厂上班，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家的孩子，存够买一剂“灵”病毒的钱。“古”病毒就不用想了，就算是内部供应价，没个两代人的积蓄，也买不起。
再说了，如果在部队表现得好，也不用自己出钱买“古”病毒的。
军部的人后代，只能参军。
而且也只有军部的人后代，才能参军。其他人的话，军部一般是不接纳的，除非是非常强大的“古”。不过自行感染病毒，成为强大的“古”，这种人一般也受不了军部的拘束，宁愿做个“黑无常”。
“如果不是因为我，其实你倒是挺适合去当兵的。”沙里亚曾经就是这么评价介海洋的，“丧归丧，但是不怕死不怕苦，而且还不那么坚持自我。”
不过想要去当兵，就得先成为沙里亚的养子。而成为沙里亚的养子，当兵就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了。
“恐怕我一去世，你就会被派去跟鬼一起过日了。”这就是沙里亚为什么不想让介海洋当兵的原因。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把军部上下的领导都得罪了个干净，后果仅仅是自己没办法在死之前办理领养介海洋的手续而已。
“没什么值得可惜的，也就那套房子而已。”沙里亚虽然名义上，只是介海洋的助养人，但是实际上，他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自己生活的那一部分，其实全部都用在了育孤院。沙城育孤院的第一任院长，其实就是沙里亚的母亲，介海洋实际意义上的奶奶。
除了没能办理领养关系，沙里亚其实已经算是介海洋的父亲了。当然，这个父亲也有点不尽责。介海洋成年之前，除了成为名义上的助养人之外，沙里亚平常都不怎么去育孤院探望他。第一研究所的所长是很忙的，连休息日都不多。
而介海洋成年之后，沙里亚陪他的时间倒是挺多，不过大多数都是在第一研究所清洁工的休息室里，喋喋不休地教介海洋打游戏。介海洋下班的时间，沙里亚一般都还要留在研究所里面加班，即便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下班后的父子两人，也是分开住的，基本见不到面。沙里亚住在军部的住宅区，而介海洋连军部住宅区的大门都进不去。沙里亚是沙城军部的少将，而且还是第一研究所的所长，平常离开军部都得向上级请示。
沙里亚连介海洋在贫民区的房子都没去过，他离开军部范围，不仅要请示长官，还得带保镖。沙里亚本人只是一名文职军官，一辈子都没有摸过枪，而且也没有感染病毒成为“古”。
虽然他年轻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吉雅星整个毁掉，但是实际上，沙里亚其实也只是这么想而已，他连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
心理很丧，但是沙里亚实际上是个很善良的人。
同时，也很懦弱。
别看他敢把军部从上到下骂个遍。
“我其实胆子很小。我一辈子都在跟鬼的尸体打交道，从鬼的尸体上提取病毒，研究怎么才能把鬼消灭，但是我从来不敢去面对一只活着的鬼，它们是我一辈子的梦魇和阴影。”
沙里亚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亲手宰掉一只鬼。那只鬼的样子，他还画出来给介海洋看过。
“其实这是我的爸爸。我妈妈总是对我说，就是这只鬼把我爸爸杀死了，但是我从懂事之后就知道，他是我爸爸感染了病毒变成的鬼。这只鬼，现在估计已经是一只鬼王了。你看，他脖子上，还挂着我爸爸的项链，那是我妈妈结婚的时候送给他的，是我妈妈的传家宝。”
“十五年前，他还在勒拉尔废墟城，军部的白无常还拍到过他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和我爸爸照片上的一模一样，我妈妈总是看着那张照片哭。她以为我相信了她的谎话，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真相。”
介海洋曾经提出来想看一下沙里亚所说的照片。
“那张照片不能给你看。”沙里亚说这话时的表情很古怪，“我妈妈都不知道我偷偷看过那张照片，她也不给我看。我爸爸的照片，逃亡的时候她都没有带出来，只有那张照片一直放在她的钱夹子里被带在了身上。我小时候都是偷看的，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本来让我把她的东西都烧掉的，不过我没舍得。”
“那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因为，呃……”沙里亚沉默了一会儿，才告诉介海洋真相：“因为那张照片，我爸爸没有穿衣服。”
“没穿衣服？”
“是啊，要不然怎么能看到他脖子上戴着的项链？”
“没穿衣服也没什么吧？”
“主要是他那个状态挺兴奋的，你懂的。”
介海洋最后也没看到沙里亚的爸爸没穿衣服还兴奋着的照片是什么样的。直到他长大后的某一天，他才隐约清楚了沙里亚所说的“兴奋状态”是怎么回事。
那张照片，估计沙里亚在去世前，应该烧掉了。毕竟他父亲没穿衣服的照片，也不能让别人看到。没有办理领养关系，沙里亚的遗物，是不会交到介海洋手上的。
介海洋家里，只放着沙里亚亲手画的一张画，一只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的鬼。
那只鬼看起来除了长着獠牙，耳朵又大又尖，赤裸着上身，全身都是惨白的皮肤之外，跟正常人并没有很大的区别，而且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跟沙里亚长得非常像。
而且这只鬼，居然还穿着裤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沙里亚故意画上去的。
那条项链也画得非常逼真。那是条很粗的银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块挺大的绿宝石，像是个不规则的六芒星。沙里亚说那是宝石天然的形状，并不是故意打磨出来的，所以价值很高。
“要是有一天你有了力量，一定要亲手把他杀死。”
“他不是你爸爸吗？”
“所以，我才更想让他解脱。他并不是我爸爸，而是占据了我爸爸身体的恶魔！”
“那你给我从研究所偷一管古病毒啊！”
沙里亚当时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颓然地说：“还是算了。并不是一管病毒的问题，如果我想要的话，哪里用得着偷。海洋，好好活着吧，古的生活，太危险了。有了力量之后，你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不会甘于平淡的生活的。”
“有了强大的力量，不是挺好的嘛？”
“你还小，你不懂。平淡的生活，才是最可贵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为了古，那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但是，我的选择，是让你平安地做一个普通人就好。”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活着的时候，叫做安迪。现在，他被叫做鬼王大卫。”
那只鬼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沙里亚母亲的传家宝，曾经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大卫之星”。
它还有一个名字：所罗门王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