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
当天夜里凌晨两点二十分，双冠工厂大院门口。
一辆灰头土脸的宝蓝色华威轿车开着大灯停在了门口，不断的按着喇叭。
“滴滴滴！滴滴滴！......！”
“听见了，听见了，别特么按了！”
门卫老王头顶着车灯强睁着眼睛，披上军大衣吼道。
“是我！赶紧给我开一下！”费胖子喝的满脸通红，扯着脖子喊道。
老王头踩着拖鞋，打开窗户扫了一眼费胖子，一边按下门口升降杆的遥控器，一边说道：“才回来啊？又喝多啦？”
“应酬，应酬......。”
费胖子一边随口应付着，一边摇上了车玻璃，驾驶着车子向厂内驶去。
“我呸！你特么还应酬上了，早晚特么喝死你！”老王头朝地面狠狠的吐了一口痰，恶狠狠地骂道。
五分钟后。
费胖子在一车间后院将车停好，晃晃悠悠地掏出钥匙打开了车间后侧的小门，随即步履瞒珊的向着车间内亮着灯光的彩钢房走去......。
屋内，凌天正躺在木板床上，将军大衣盖在脑袋上沉沉地睡着，他太累了。白天高强度的工作，晚上又不能按时休息，因此，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每次值夜班，小屋内明晃晃的灯光都晃得他睡不着，于是凌天就用军大衣盖住了脑袋，将整个人卷成了一团。
费胖子站在门口处，鼻腔因为过于兴奋而泛起粗重的喘息声，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凌天床前，动作轻柔地扯下了凌天盖在头上的军大衣。
突然照射到脸上的灯光让凌天有些不适，他皱了皱眉头，想翻个身去躲避一下。
费胖子看着凌天扭动的身体，缓缓的伸出右手，对准了凌天的脸颊，轻轻的比划着。
突然间！费胖子抡圆了胳膊，狠狠的一个大耳雷子抽在了凌天的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扑腾！”
凌天瞬间因为剧痛从床上腾的一下窜了起来。
“费......费经理，你干什么？！你打我干什么？！”凌天声嘶力竭的怒吼道，血红的双眼充斥着愤怒与惊惧。
“你特么说我打你干什么，谁特么允许你值夜班的时候睡觉的？！**崽子！你特么还敢跟我喊？你再叫唤我还特么抽你！比养的......。”费胖子喝的直打晃，满身酒气的冲着凌天大骂道。
“我白天干活那么累，晚上还得值班，那谁能忍住不睡觉啊？！你这不纯纯是欺负人吗？！我特么不干了还不行吗！”愤怒，恐惧和委屈就像一只大手狠狠的揉捏着凌天的心脏，泪水不自觉的从凌天的红肿的脸颊滑落，凌天愤怒的怒吼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鼻孔处不断流出的鲜血。
“CNM，你特么不干你试试，我特么整死你你信吗？”费胖子站在床边，表情狰狞如同恶鬼一般的指着凌天的脸颊说道：
“你们来的时候都是签了劳务合同的，你特么实习工期不结束就想走，我一分钱工资都不给你，学校还得给你交违约金，等你回去了你看校方处不处分你？”
“那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啊！我要报警，我要上医院验伤！”凌天喉咙嘶哑的说道。
“哈哈，卧槽，我特么要让你吓死了。”费胖子哈哈大笑：“你报吧，你有手机没有？你没有我帮你报，我告诉你，我抽你一个嘴巴子，我特么顶多是赔钱，再拘我三天，你呢？你值班时间睡觉，是严重的违纪行为！你值班期间丢了东西，你要负全部责任！如果数额够大，你特么就等着蹲监狱吧！”
费胖子说的当然不是真的，凌天是实习人员，在大区的劳动法律上根本没有独自值班的能力，而且对于工厂当中所出现的事故，也没有任何连带责任。
但是费胖子就是看准了凌天年纪小，社会经验浅薄，而且家里没有大人，没有依靠，也不会有人为了他出头。因此他就半真半假的吓唬凌天，目的就是为了折磨他，吓唬他，让他不敢真去报警。
“你......你胡说！根本就没丢东西，都没有人来过！”凌天急的大吼，口水和鼻血一起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你听着，在这，我是经理，我说丢了他就丢了，我说没丢那他就没丢。在这，我比监控好使，听明白了吗？”费胖子一把拽过凌天的脖领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
沉默，无尽的沉默，凌天活了二十年，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无助过。
“我记住了，费经理。”不知过了多久，凌天低着头，缓缓开口说道。
“哼！你心里有数就行，好好干，别特么给自己找不自在！”费胖子伸出肥胖的大手拍了拍凌天的脸颊说道。
说完，费胖子转身摇摇晃晃走向房间角落里的保险柜，掏出钥匙打开后，将怀里的一个信封放了进去，这是李春雷刚刚给他送的孝敬。
凌天站在费胖子的身后，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
第二天晚上六点，天色渐黑
厂区大院内，刘宏走在路上，手里提着烤鱿鱼和冰镇啤酒，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刘宏抿着大衣不断地搓着冻得发红的耳朵，时不时的把食品袋提起来看看，闻着烤鱿鱼的香气，刘宏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他今天刚发工资，买了不少好吃的，打算晚上喝点啤酒，好好放松一下。
刘宏正走着，突然见到凌天低着头迎面走了过来，一看见凌天，刘宏开心的一咧嘴，大喊道：“天子，干啥去啊？”
凌天闻言抬头，眼神略有些慌乱，强笑着说道：“啊，没事儿，我溜达溜达，买点东西。”
“你也开支啦？不能啊，你们这一批还没到一个月啊！我开支了，我不墨迹嗷铁子，我就是消费！”刘宏一边说，一边献宝似的提起了食品袋，在凌天面前摇晃着：“刚买的，嘎嘎香，走，上我屋，咱们喝点！”
“啊，不着急，你先回吧，一会儿串儿都凉了，我先买点东西去。”
“那也行！哎......你今天咋滴啦？你咋不抬头呢？”刘宏见凌天反应不太自然，心中疑惑，扭头向凌天的脸上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刘宏一跳，只见凌天半边脸颊红肿无比，像个馒头，双眼充血，嘴唇干裂，整个脑袋好像被蜜蜂蛰了一样，显得滑稽又恐怖，冷不丁一看，吓得刘宏头皮发麻。
“卧槽，你这是咋啦这是？！你叫谁给打啦？”刘宏上前两步，伸手扶住凌天的肩膀，急声喊道。
“没事儿没事儿，我干活磕的，啥事儿没有，你快回吧。”凌天似乎不想多说，抬手扶了扶棉帽子，随即朝着厂区外快步离去。
“真没事儿啊？你有事儿你吱声！”刘宏望着凌天快步离去的背影，脸蛋子冻得像个胡萝卜，抻着脖子大声喊道。
凌天脚步不停，也没回头，只是背着身冲刘宏摆了摆手。
......
二十分钟后，工厂正门口往北的一处居民生活区里。
各种各样的菜摊，鱼档，小超市，大排档，正热火朝天的营业着。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下楼买菜的妇女老人，和工厂内刚刚下班的工人，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价还价声，喝酒聊天声聚集在一起，显的整个市场纷乱嘈杂，烟火气十足。
一处略显偏僻的五金店门口，一个全身包裹在军大衣里的青年正低声采购着。
买完东西后，青年穿梭在人群当中，分别在三四家不同的店铺内买足了他所需要的东西，随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