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江舟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回头瞅了一眼老太太的房间,又望了眼楼下大门。
在去找老太太问情况还是去追虞眠问情况之间犹豫了一下。
她转身走向老太太的房间。
进门后,老太太依旧翘着二郎腿, 板着脸道:“怎么舍得来看看为娘了?”
这个不孝女, 亏她整日挂念,还不远万里追到这儿。
江舟也不磨叽,直接问道:“您老跟虞眠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吧。”
别真把人打了吧?
老太太似是看透了江舟心里的担忧, 坦然地举起拐杖:“是想打她一顿来着,没打着。”
想起虞眠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老太太就觉得气闷, 气闷又好笑。
真是没想到啊, 一个个的都长本事了。
江舟叹气:“她还怀着孕呢,打人不好吧。”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拐杖,语重心长道:“你若是因为孩子疼惜她,就趁早收心吧,她没怀孩子, 就算哪天真的怀了也肯定不是你的。”
什么意思?
江舟不由得面色一变:“您上次那意思不是暗示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有关吗?怎么又说她没怀孕?”
难道虞眠一直都在骗她?
不像啊…
或者是自己会错老太太的意思了?
江舟瞄了一眼老太太, 目露怀疑,不会是这老太太一直诓她玩呢吧。
老太太沉默了一瞬,缓缓道:“我只是说她那和怀孕一样的反应和你有关, 可没说过她怀孕的话, 少赖我。”
江舟将信将疑道:“和怀孕一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虞眠可是找神医诊过脉的。京城最有名的韩神医, 辞官之前是太医院的院使。”
她反复强调了一下韩神医的身份,不自觉地肯定着虞眠的话, 虞眠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她呢。
那个女人虽然有点腹黑, 又爱逗人, 又爱算计, 但并非坑蒙拐骗之辈。
“什么神医,肉体凡胎称什么神。”
“韩神医之前可是医术最好的御医。”不然怎么能做太医院的院使呢。
老太太嗤笑一声:“任何人或者东西,皇宫里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你不妨让虞眠多找几个大夫瞧瞧。”
江舟沉默皱眉,最终恍惚起身。
回到县衙后堂,她翻查着近几年内失踪的人口信息,半天功夫后,提笔在舆图上找到东岛的位置,画出一条航线。
夕阳不知不觉落下,灯火渐渐亮起。
江舟把桌上的东西小心收好,曹县丞和杨主簿那边有李护卫带人盯着,王捕头需要天天上衙,她要做的事就没那么多了。
也就能抽出功夫多琢磨一些事。
比如东岛和失踪人口之间的联系,再比如虞眠怀孕之事。
正如虞眠没理由在怀孕一事上骗她一样,江舟也想不出老太太用此事来诓骗她的理由。
毕竟虞眠人就在那里,是真是假一诊便知。
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没有太大必要。
虞府,虞眠正打算关门,还没走到门前,一阵凉风就吹了进来。
她身形一顿,望着不打招呼就推门进来的人蹙了蹙眉。
“江县令,我想我们并不是随便就能进出对方闺房的关系。”
江舟愣了一下,忙退出门外:“抱歉,想事情太入神,见门虚掩着就忘了敲。”
她一直都在想怎么跟虞眠说,说你可能没怀孕,韩神医可能是误诊,一不小心溜了神,就忘了敲门。
这种话该怎么说才好呢?
虞眠望着她退出房门的黑靴:“进来吧。”
江舟进门后就坐到桌前,一脸沉闷,半晌无言。
虞眠淡定自若地铺好床被,仔细关门关窗,好似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完全不受影响。
收拾好一切,她坐到床边,这才看向江舟:“江县令今晚也要留宿?明晚呢?还有几日就要成亲了。”
言外之意是,你也太着急了。
江舟听到虞眠的话,心里有些复杂,沉沉道:“虞眠,你—”
“嗯?”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静静等待,一个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下,江舟试探着开口:“虞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孩子没了怎么办?”
如果压根儿就没怀孕怎么办。
坐在床边的女子眸光诧异了一瞬,淡声道:“有无皆是天意,没了也不过是缘分薄了一些,江县令何出此言?”
江舟拧眉看着女子冷然白皙的脸颊,虞眠这个人,好似不喜欢情绪外露,这么两句话虽然淡淡的,但谁知道那话语深处翻腾着的心思到底是怎样。
“虞眠,下次休沐,我陪你去看看大夫吧。”
虞眠看了江舟一眼,点了点头又摇头:“你下次休沐应该是四天后吧,五日后就成亲了,不如等成亲后吧。”
成亲的前一天,娘亲肯定会陪着她的,也不宜出门。
江舟沉沉点头,站起来:“好,那就等成亲后,趁着婚假再去,我今晚就不留了,告辞。”
她说完没有再停留,好似今晚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么几句话。
莫名其妙的话。
虞眠起身,没有立时关上门,她站在门前,望着外面黑沉沉一片,缓缓凝眉。
迎着夜风,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腹部的位置,柔柔按了一下。
孩子会没吗?
江舟方才的话是这个意思吧,说起来韩神医当时只是说像怀孕之兆,但若确诊还需再等两个月。
哪成想爹爹就被贬了官,她也就没有再去韩氏医馆。
想到韩神医的话,虞眠心底升起一股惊人的直觉。
难不成…
大婚之日,喜宴摆在秦家酒楼。
虞家和江舟都是初来乍到,在南玉县乃至平蛮州都没什么亲故,所以只在一楼大堂摆了六桌。
秦大掌柜和李护卫的人一桌,虞师爷夫妇和江老太太一桌,曹县、杨主簿和王捕头一桌,剩下三桌都是慕名而来的本地乡绅。
拜堂过后,按照当地习俗,虞眠蒙着盖头,被江舟牵着一一敬酒。
走到最后一桌,江舟的视线在一个矮矮的中年男子身上顿了顿。
此人来自东岛国,在南玉县经营一家花楼,名唤:近仙楼。
近仙楼的东家叫摩鳗志,留着两撇小胡子,脸上一直挂着笑。
“江大人,在下摩鳗志,能参加您的婚宴,受宠若惊,敬您,敬您。”
摩鳗志操着一口蹩脚的百钺话,唯唯诺诺地笑着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江舟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摩掌柜客气了,请。”
她早上看过礼单,本地乡绅随礼的价值一般在三百两上下,这位东岛国的客人就不一样了。
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黄金,没错,直接送的黄金,大手笔啊。
不好好招待一下,怎么能对得起这份礼金呢。
敬酒过后,江舟将虞眠送回县衙后宅,便又赶回秦家酒楼。
大堂内,江舟不在,众人中明面上官位最高的曹县丞,他举着杯子喝了一圈,视线在秦大掌柜那一桌上停了停。
这时,江舟走了进来。
曹县丞忙迎了上去:“恭喜江大人,曹某年纪大了,早已不胜酒力,敬您一杯,这便先打道回府了,你们年轻人多来往来往,今日一定要尽兴啊。”
江舟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酒杯,恭敬回礼。
她不露声色地扫了眼跟曹县丞一起告辞的杨主簿,两个人的借口都一样,都是年事已高,不胜酒力。
确实是年事已高,老都老了还胆大妄为,欺上瞒下,祸害本朝白姓,罪该当诛。
根据秦大掌柜和李护卫那边盯梢的结果来看,今晚恐怕难眠了。
送走这两只老狐狸,气氛无形中融洽了一些。
李护卫也悄悄离场,带着人摸到了海边,早早埋伏。
待到席散,虞师爷夫妇也回了府,场中只剩下江舟,秦大掌柜,还有江老太太。
“秦掌柜,那个姓摩的,要不要也派人盯着。”
不等秦初接话,江老太太就快嘴道:“当然要盯着,那个老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江舟神情一顿,看向老太太,艰难开口:“娘亲,天色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
老太太怎么还在这凑热闹?
江老太太神神秘秘一笑:“你个抠门的糊涂蛋,知道老娘我为什么不花一文钱,还能在这酒楼里住舒坦吗?”
话聊到这里,秦初笑笑解释道:“江大人有所不知,令堂可是个奇人,如今是秦某的得力大将,就负责盯着摩鳗志那伙东岛人。”
当时见老太太主动上门请缨,抡起拐杖几招就把李护卫打倒在地的时候,她也被震惊住了。
现在的老人家都这么彪悍了吗?
李护卫可是堂堂禁军统领,竟然在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手下走不过五招,这话说出去谁信。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信。
江舟倒是信的,老太太看着腰都快折到地上去了,实际上蹦的比她还高,一眨眼就溜没影了。
不是普通人,不,应该说根本不是人。
江舟也没惊讶,盯着老太太问:“那您老怎么还不动身,再不跟上去,人都跑没影了。”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伸手揪住自己的耳垂:“让他再跑八百里,老娘也追得上。”
江舟那点小能耐,跟她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她的能耐大着呢。
江舟嘴角微抽,转头去看秦初:“秦掌柜,那我们接下来就按计划行事,我去跟曹县丞,王捕头那边就交给你了。”
至于杨主簿,应该只负责看守人和交人,具体交易环节并不参与。
秦初点头,叮嘱道:“二位切记,安全为重,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她接了皇命虽然是来查案子的,但皇帝交代了,人一定不能出事。
不管是她和李护卫,还是江舟这一干人,都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