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花豹委委屈屈的躬下身, 在火堆旁蹲住，他并没有回到多数人那边，明显不死心。
尽管宁枫完全没有回应他的请求。
黑狼被敲打后便乖顺的低下头，任由青年在他身上随意揉弄着湿濡的皮毛, 只是那双幽蓝眼眸依旧紧盯着花豹瞧。
你很喜欢……？
喜欢宁枫的兽人多的很呢！
黑狼鼻尖喷出炽热的气息, 却依旧难以缓解心底的焦躁感, 他找不到发泄口，只能更加恶狠狠的盯着花豹。
“我们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 严寒季还要到了, 如果蒙蒙能加入你的领地, 是他的幸运。”
林绫在背后阿弟的几次催促下，终于走了过来, 斟酌措辞, 小心观察着白狼的神情，“我们, 嗯，我是说……”
她还是觉得林绨给她的词太直白了，简直说不出口啊！他们这二十来口人，哪是说收留就收留的, 直接问不是难为人吗？
“如果拜托您帮我们指一条路, 您觉得，森林会是好的去处吗？”顶着青年沉静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 林绫不自觉又换上了敬称。
“可以和我讲讲你们的领主吗？”宁枫并未直接回答, 反而岔开话题。
黑狼耳尖一抖, 他察觉到宁枫态度的松动, 进而意识到其中隐藏的含义。
这些人宁枫也要管吗？
白狼, 他似乎真的总在帮助别人。
司南微低下头, 因为怕兽形过重会压到青年，一直都没敢完全放松，此刻也只是虚浮在宁枫膝上，任由青年的手掌一下下揉着他的头。
“我们的领主，”林绫神色凝重，重重叹了口气，“五年前，我们在狩猎时捡到了她。”
“那时她只有五岁，因为兽形变异成了兔子，尽管比普通兔子强壮的多，还是无法跟上游荡生存的亲人，被落下了。”
也就是，被抛弃了。
生存艰难的时候兽人的行为会趋向兽化，父母也会更关注健康强大的宝宝，这是生存延续所必然的。
宁枫青绿眼瞳凝缩一瞬，眉头随之皱起。
……五年前，五岁？
林绨说过，他们的领主在骤雨季初伤重，已经死去了，所以，那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为什么会让一个孩子成为领主？
林绫感受到了宁枫的疑惑，苦笑着低声道，“您应该能理解那种感受吧。”
“领主在的地方，蛇虫蚊蚁自动躲避，野兽都会绕路而行，领主只是存在于那，就可以让大家短暂脱离随时会成为野兽食物的处境。”
宁枫揉着黑狼皮毛的手顿住，“所以，你们因此让那孩子成为领主？”
林绫摇着头，苦笑，“不是。”
游荡在荒野的兽人以及零散的小部落，如果没有意外，大概到死都不知道什么是领主，这不是身边人的隐瞒，而是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信息。
祖辈都藏在地下躲避野兽生活的人或许永远都想不到，某些地方的兽人正在自由的生活，他们有房屋有集市，养着牲畜，耕种土地。
“起初我们只是捡到了她，和其他没有父母的小孩一起养着。”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林绫揉了揉额头，将有些凌乱的黑发向后抓去，仔细的叙述起了原委。
最开始，他们只是觉得这小兔子运气好，体质特殊，因为自从她加入部落，大家就一直没遇到野兽袭击，要知道哪怕是食草动物，对兽人都有着天然的攻击性。
可日子一久，连蚊虫都躲避的特质就成了被人争抢的“工具”，那时大家还生活在地下土洞里，虫子简直不要太多，谁都想让自己的家更安全舒适。
当时还是头领的林绫已经开始研习织布，经过观察发现小兔子的确很特殊，因为随着她慢慢长大，兽形竟然是同年龄段其他兔子兽人的二倍还有余。
为了维持部落平衡，林绫思虑过后，便将小兔子送上头领的位置。
理由是她想有更多的时间织布，实际上各种事物依旧是林绫在打理，对待小兔子更是如亲人一般照顾，像是妹妹，又像是女儿。
小兔子不再处于被争抢的被动地位，也的确为大家带来了更为安逸的生存环境，原本不大的部落短短几年内不仅人数扩张，甚至都搬到了地上，建造房屋种植植物。
直到去年，巨象领地的人慕名而来与林绫交易布匹，点出了小兔子的“领主”身份，并且亲切的邀请他们前往巨象领地，参加每年一次的集会，因为巨象领主非常喜欢这些小辈。
有过接触的人都会明白巨象为何是强大温和的象征，林绫没理由怀疑，带着小兔子欣然前往。
“我们到了才知道，就在集会前一个月，巨象领地的老领主去世，迎接我们的是老领主收养的墨绿森蚺，我们信任了他。”
也险些当场死在那里
林绫别过头，似乎对那段记忆不愿提及。
众人也都沉默下来，但宁枫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你们的领主，她的名字是什么？”
“没有名字。”林绫长舒一口气，“最初大家都叫她小兔子，后来直接尊称领主，我们已经商量好，等她长大了自己选个喜欢的名字。”
结果，小兔子永远的留在了十岁这年。
“你们的领地，建筑，现在还存在吗？”宁枫手中不自觉的揉捏着黑狼的耳尖，但是力道和缓，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林绫抹了把脸，摇头。
已经被野兽光顾过了，此时还留在那附近的兽人已经放弃了任何求生的方法，最终也将跟着破败的领地一同走向消亡。
其实从巨象领地回来后，处境还没那么糟糕，领地并不是没有面对危机的能力。
但随着小兔子伤重离世，巨象领地的人也跟着追来，直接让她成为了大部分口中的“罪人”。
因为领地安逸的生活最终被打破了，大部分失去独自生存能力的兽人直接暴露在危险之中。
宁枫也跟着沉默了。
他原本想看看其他领地是如何发展的，可是如今他来晚了。
篝火摇曳，黑狼小心抬眼，发现青年眼神认真，是真的有在思考，心脏免不了高高悬起。
尽管早有预测，但当司南听见宁枫真的开了口，还是呆愣了瞬间。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替其他人承担这些责任，他一直想不通。
“你们愿意加入我的领地吗？”青年神情平静，对林绫伸出手，“当然，一切安排都要听我的。”
青年修长白皙的指节隐隐泛着擦伤的红痕，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蕴含的力道却足以能让人安心。
“我们愿意！”林绫愣怔后，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宁枫的手，泛红的眼眶在火光映照下并不如声音的哽咽明显。
“……谢谢您。”
变故发生后，林绫日夜都在想，她到底哪里做错了才会让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她找不到原因，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改变。
她的确尽力了。
宁枫看向其他十几人，他们大多神情隐忍激动，对林绫的决定不仅没有异议，还全力拥护，足可见林绫并不是失败者。
相反，她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但宁枫不想让这些人期待过高，直言道：“倒也不必谢，我只能提供比较安全的环境，其他问题都要你们自己去考虑。”
“这已经足够了！”林绫打起精神，郑重的起身弯腰。
“感谢您，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只要有容身之所，不至于被觅食的野兽从洞穴中拖拽出去，他们就能力熬过这个寒冬，要知道从前的领地可就是他们一点一点徒手打造出来的。
众人一直屏息静神的听着两人的交谈，眼中闪着微光，直到此刻才猛然松了口气，沉重的气氛也随之松缓。
很快，其他人再次热热闹闹的交谈起来，但也压低了声音避免打扰到宁枫。
花豹烤好了肉还想给宁枫送来，被林绨阻止了，他从黑狼带来的藤筐里翻出果子，送到宁枫手边。
有黑狼依偎在身边，放松下来的宁枫也被众人松缓的氛围感染，随手接过果子。
然后花豹还不死心的也将烤肉送了过来。
宁枫借着出去洗手的功夫顺便撬开了果壳，他选择了果实，那烤肉自然是落入了黑狼的肚子里。
还是宁枫亲手撕成肉条，一点点投喂的。
宁枫主动招揽这些人的原因里，其实还有单独的一条理由，那就是他们对黑狼的接受度非常高。
或许是林绫他们接受了“领主”这一特殊身份的存在，相关事物都被合理化甚至神化，具体表现为众人对待宁枫恭敬谨慎的态度，与金子甚至缡弋都完全不同。
这让宁枫明显感受到了人群中分出了阶级，无法言明的距离感，与金子他们那种嘴里喊着老大，行动上还是朋友的感觉非常不同。
连带着黑狼也被恭敬对待了。
毛绒绒的温热触感蹭过手臂，宁枫回神，看着黑狼“撒娇”一样蹭着自己，手里再次撕开肉条，递到黑狼嘴边。
之前方辰说的，这似乎是什么训练。
目的是让黑狼看着肉块也不吃，除非宁枫同意，同时也可以让黑狼只吃宁枫喂的食物，达成一种特别的联系。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用训。
黑狼看都不看肉块一眼，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宁枫。
“你真的好聪明。”宁枫压低声音似乎自言自语，随手又撕下一块肉条，继续投喂大黑。
黑狼正身体舒展，看着是在烘烤皮毛，其实就是不着痕迹的圈围着青年，此刻听到这声感叹，连毛发都险些僵住，意识猛然从“假扮黑狼”这件事中剥离。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表现得的确有点太过殷勤了，正心慌时，又要接受投喂。
为了避免牙齿刮到宁枫，黑狼吃东西都要侧着头轻咬，或者用舌头卷，结果不知是什么原因，司南越急越错，舌尖没勾到肉条，反而不自觉的就舔过了青年的手指。
“……？”湿滑的触感让宁枫眉头微挑，沾着油脂的指节本就油亮，因为肌肤白皙细腻，火光下更是通透如玉。
他伸出手看了看，转头对上看似无辜的黑狼，只是那视线游移的模样，简直将局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余光看向周围，其他人都各自忙碌着，林绫和林绨抓着神情恍惚的花豹正在叮嘱什么，没人注意这边。
青年将手伸到黑狼眼前，不给逃避的机会让他看，神情依旧平淡如常，“这么不小心，现在都是你的口水。”
“可以，再舔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