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弟48
信玄听见五条悟的声音, 内心掀起了层层波澜。
他担心五条悟发现自己的存在,只好安静地站在旁边,假装自己是一具雕像, 连呼吸声都变小了。
虎杖悠仁问:“五条老师,你在东京吗?”
“嗯,我在家里哦。”五条悟顿了顿, 有些警惕地问,“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难道高专出了什么事情吗?高层派人去学校了?”
“没有, 学校没发生任何意外。是有人要还你东西,想见你一面。”
信玄心如死灰地站在一旁, 在心里痛苦地沉吟:悠仁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只是想把项链盒还给五条悟,并没有做好和五条悟见面的心理建设。
五条悟在对面幽幽地叹气。
“可是我前几天都很忙诶,今天上午终于有休息时间了, 只想呆在家里,不想见到任何人——对了,是谁啊?”
“是你见过的人, 五条老师,你还向我要了他的电话号码。”虎杖悠仁坦白道,“是武装侦探社的信玄先生。”
信玄痛苦地捂住额头。
对面短暂地安静了几秒,许久后,五条悟才开口了。
“信玄?”
他语速很慢,仿佛在试图理解目前的情况,语气也微妙地变化了。
“……你和他在一起吗?”
由于虎杖悠仁开着免提, 信玄只能通过手语和他交流。
他像汽车雨刮器一样朝虎杖悠仁摆动双手, 示意他否认。
幸而虎杖悠仁很机灵, 看懂了信玄的暗示。
“他不在。”
“哦,是吗——?”
五条悟的声音变得有些怪怪的,很闷,句尾的最后一个音拖得又慢又长。
如果让别人听这个声音,或许会怀疑五条悟感冒了,但信玄知道,那是他闹别扭时特有的语调。
五条悟14岁正值叛逆期,那时候,他经常因为信玄忙着给高层回信、没时间和自己说话而生闷气。
每当这时,五条悟就会拖着尾音说话,以求引起信玄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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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五条悟大概正穿着木屐、在前院的石砖上踱步。
他拖着尾音说:“骗人——木乃伊先生刚才肯定在朝你做手势吧,想让你骗我。”
信玄听到他的话,两只手顿时停在空中。
……五条悟,你会千里眼吗?
虎杖悠仁见五条悟猜出真相,无奈地朝信玄做了个鬼脸。
他对五条悟说:“如果五条老师今天没空的,我替你保管吧。下次你回高专,我会把东西还给你的。”
信玄感觉自己脱离□□的灵魂回来了,感激地望着虎杖悠仁。
没错!就是这样!不愧是悠仁!
对面的脚步声停止了。
五条悟一反常态,语气变得异常坚定:“不要,我突然觉得很无聊,非常想和别人说话。你和木乃伊先生过来吧,我在家里等着。”
信玄:“……”有病啊!
他虽然在心里痛斥五条悟浪费劳动力,表情却毫无波澜。
因此,虎杖悠仁并未注意到他熊熊燃烧的内心世界,无意识地火上浇油了:“五条老师,你要和他通话吗?”
信玄再次化身雨刮器,用口型对虎杖悠仁连续说了十多个“不”。
谁知,五条悟并没有答应虎杖悠仁的提议。
“不用,我已经知道他要还什么了。你现在正开着免提吧,悠仁?”
“是的。”
五条悟换了一个口吻,笑眯眯地说:“木乃伊先生,很期待见到你们哦。”
信玄背后浮起一层冷汗。
虎杖悠仁挂断电话后,对信玄说:“五条老师好像急着取回项链呢,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信玄没说话,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飘散了。
他真该把项链扔进横滨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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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后,信玄心想,其实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毕竟他们正在工作,依照国木田独步对工作的热情,他一定不允许他半途跑路,就像他阻拦太宰治投水一样。
这是信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渴望上班。
请让他工作,他热爱工作,工作让人进步!
他的目光转向正在修改计划的国木田独步,悄悄溜到他身边。
“国木田前辈。”
国木田独步回过头,扶了扶眼镜:“信玄,我听到了你们刚才的电话。”
原来如此,国木田独步刚才装作修订今日计划、实则在偷听他们和五条悟通话,难怪笔记本上一片空白。
信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接下来,国木田独步就会言辞正色地拒绝五条悟无理的要求,他也可以顺利回横滨了。
国木田独步看了一眼虎杖悠仁,他正卫星环绕般紧跟在信玄身后。
“……抱歉,我和信玄有话要说。”
虎杖悠仁这才如梦初醒地停下来:“不好意思。”
国木田独步将信玄拉到一旁,严肃地低声说:“信玄,工作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好……啊?嗯?”
信玄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怀疑他被人灵魂附体了。
国木田前辈,这是你能说出的话吗?
国木田独步双手搭在信玄肩上,前·高中教师露出沉重而惋惜的神情,如同面对一名浪子回头的不良少年。
“信玄,我以前听太宰说过,让失忆症患者和过去认识的人交流,可以加快恢复记忆的速度。所以,今天不用担心工作,和你弟弟聊聊天吧。”
太宰治,又是你这小兔崽子!
面对国木田独步友善的目光,信玄最终没能说出“请让我工作,我热爱工作”的违心之言。
*
就这样,国木田独步留下来向田中刑警描述案情,信玄和虎杖悠仁则搭乘电车,前往位于中央区的五条家。
这里是首发站,电车上空荡荡的,只有虎杖悠仁和信玄二人。
信玄坐下来,翻出被卷成一团塞进衣服里的绷带,仔细地重新缠好。
虎杖悠仁看着他在车窗玻璃上的倒影,说:“之前就想问了……哥哥,你为什么要缠着绷带呢?”
信玄将绷带的末端绕到耳后,打了一个结。
他真假参半地回答:“我和五条先生之前存在一些矛盾,不想被他认出来。”
虎杖悠仁理解地点点头,露出回忆的神色。
“好像很多人都不喜欢五条老师,去年开会的时候,还有咒术师往他身上泼水。听真希前辈说,以前也有人朝他丢番茄……”
信玄毫不意外。
按照五条悟平日的行事作风,如果没有无下限,他可能难以活到二十四岁。
信玄又戴上粗框眼镜,他端详着自己的倒影,问:“怎么样,还能认出我原来的样子吗?”
虎杖悠仁摇头:“看不出来。”
说完,他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信玄的面庞。
他低声说:“哥哥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以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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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过去的时间里,信玄的身体并不会发生变化,一直维持着穿越时的年纪。
为了不让他人察觉异常,他只能通过压低嗓音说话、改变装扮的方式,让自己的形象发生变化。
信玄甚至尝试过贴假胡子,但因为过于违和而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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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拨了拨自己的刘海,装傻道:“我以前也是蓝色头发吗?”
“不,以前是偏红的茶色头发……”虎杖悠仁看着信玄明亮的蓝紫色卷发,真诚地夸赞道,“哥哥现在的发色像糖果一样,很漂亮。”
“原来是这样……我都忘记了。”
信玄心想,应该纠正一下虎杖悠仁对他的称呼。要是五条悟得知他是虎杖悠仁的哥哥,肯定会引来不少好奇的追问。
信玄想到五条悟缠着他们问“为什么呀”的样子,就感到不寒而栗。
他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用手肘碰了碰虎杖悠仁。
“悠仁,你能像之前那样称呼我吗?”
“之前的称呼?”
“‘信玄先生’,就像原来那样。”
虽然周围有许多空位置,但虎杖悠仁无意识地坐到了信玄旁边。二人靠得很近,手臂和肩膀紧贴在一起。
因此,当信玄说出这句话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虎杖悠仁的胳膊抖了一下。
虎杖悠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为什么?”
信玄意识到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我只是担心五条先生好奇我们的关系,并不是讨厌你这样称呼我,悠仁。”
这个上午,信玄说了不下一百句谎话。
只有这句话,百分百出自真心。
虎杖悠仁终于抬起头,他依然皱着眉,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袖口,轻声说:“那以后呢?”
信玄没听懂:“以后?”
“就是,五条老师不在的时候……”虎杖悠仁盯着信玄的双眼,看起来有些紧张,“信玄先生,我可以继续叫你‘哥哥’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虎杖悠仁脸上,把他的眼睛照得像两粒琥珀,闪烁着巧克力色的光。
信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虎杖悠仁终于笑了,略微蹙起的眉心也舒展开。
“太好了。”他小声说。
*
五条家和信玄记忆中一样,典雅的宅邸被浅灰色院墙包围,幽静地坐落在东京市中心的住宅区。
五条悟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他继位家主后,立即将宅邸中的佣人遣往京都去了,独自住在这座宽广的宅院里。
信玄认为他的行为简直可谓浪费土地面积。
二人抵达五条家时,五条悟正站在大门外等他们。
他穿着藏青色和服、戴一副圆框墨镜,正环抱双臂,若有所思地盯着信玄和虎杖悠仁。
五条悟注意到虎杖悠仁略显红肿的双眼,探寻地看了看信玄,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信玄认为用口型说悄悄话的方式只适用于熟人之间,他和五条悟还没有熟到那种程度,于是无视了他。
五条悟不悦地抿了抿嘴唇。
他转向虎杖悠仁:“悠仁,你眼睛肿了?”
虎杖悠仁肩膀一颤,他想起信玄的叮嘱,目光飘忽不定地找借口。
“啊……是的,有花、花粉吹进了眼睛里——对,是花粉症!”
五条悟的双眼被墨镜挡住了,但根据他紧蹙的眉毛,信玄推测他正眯着眼睛。
五条悟怀疑地说:“冬天还有花粉吗?”
虎杖悠仁小声回答:“大概是有的。”
信玄听见他的回答,忧愁地揉了揉太阳穴。
让虎杖悠仁撒谎,是一个错误。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推开身后的大门:“进来吧。”
寒风被高墙挡住了,庭院内比外面温暖许多。信玄感觉有点热,他顺手摘下围巾,搭在手臂上。
虎杖悠仁自然地伸出手:“我帮你拿吧,哥哥。”
说漏嘴了。
信玄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彼此的瞳孔都在颤动。
五条悟听见了二人的对话,他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信玄敏感地察觉到,五条悟的注意力落在了两个地方。
一是虎杖悠仁接过围巾时亲密又自然的动作,二是他的那声“哥哥”。
“哥哥?”五条悟重复道,“悠仁,你是信玄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