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弟49
从五条悟若有所思的话里, 信玄同样注意到了两点。
其一,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称呼他为“信玄”,之前他的绰号一直是“木乃伊先生”;其二,他并未介绍过姓名,为什么五条悟知道他的名字?
信玄心存疑惑的同时, 五条悟正透过墨镜, 端详着他和虎杖悠仁,脸上挂着让人看不懂情绪的表情。
信玄被他盯得脊背发凉, 几乎怀疑他能穿过绷带看清自己的脸,只能将疑虑抛诸脑后。
五条悟见虎杖悠仁不回答, 又转向信玄, 用棒读般毫无感情的语调问:“木乃伊先生, 你们真的是兄弟吗?”
面对他锐利的目光, 信玄无端滋生出了莫大的心理压力,以及在外面偷偷有了个弟弟的心虚感。
在心理压力的逼迫下,信玄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虽然是事实、但却多少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是亲生的。”
信玄的本意, 是为了斩断五条悟对他和虎杖悠仁血缘关系的好奇心。
但说出口后,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会引起歧义——好像自己急于和虎杖悠仁撇清关系似的。
果然, 虎杖悠仁露出失落的表情,小声说:“嗯……我们只是养兄弟。”
信玄看着他落寞的眼神, 在心里痛斥自己。
他决定采取一些行动, 挽回那句话对虎杖悠仁的伤害。
由于侦探社有两个摸鱼人,信玄经常通过抛硬币的方式,和太宰治争夺最轻松的工作。因此, 他很擅长用超能力作弊。
为了避免蝴蝶效应, 信玄通常会把倒流的时间控制在30秒内。
他虽然不能回到一分钟前堵住虎杖悠仁的嘴巴, 却能让时间后退十秒,收回那句话。
信玄非常谨慎地将时间拨回十秒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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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说:“木乃伊先生,你们真的是兄弟吗?”
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信玄从五条悟无感情的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冰凉的寒气,像冬天的薄荷糖。
这一次,信玄决定信任虎杖悠仁。
他朝他使眼色,用口型说:“悠仁,交给你了”。
虎杖悠仁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他不擅长撒谎,面对五条悟冰凉的视线,讷讷地张了张嘴,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你、你听错了吧,五条老师,我说的是‘信玄先生’……只是、只斯我的发音不包准,应为我斯仙台人。”
信玄&五条悟:“……”
信玄听完虎杖悠仁蹩脚的理由,默默地将拉链拽到最上端,把脸埋进领子里。
对不起,悠仁。
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逼迫虎杖悠仁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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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又将时间拨回十秒前。
这一次,他决定观察周围的情况,寻找任何能引开五条悟注意力的机会。
他在心里祈祷着。
拜托了,随便什么都可以,快要坍塌的砖瓦、即将断裂的树枝、一条会说话的蟒蛇,快点出现吧!
可惜五条家修缮完好,庭园里的树枝非常坚韧,也并没有一只蟒蛇突然冲出草丛。
可恶。
五条悟继续用冷冰冰的语气说:“木乃伊先生,你们真的是兄弟吗?”
短短半分钟内,信玄将这句话听了三遍,他有点逆反了。
他忍不住抱着双臂,发自内心地说:“五条悟,你话好多啊,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听见这句话,五条悟睁大了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睫毛也轻微颤动着。
信玄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慌乱地避开五条悟的视线,再次让时间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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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不想再听五条悟重复同一句话,趁他尚未开口,快步走到他身边。
接下来,该怎么转移五条悟的注意力呢?
五条悟今天穿着藏青色的正绢和服,大概换衣服时过于匆忙,羽织领口略微卷起来了,在光洁的布料上压出几条折痕。
接着,信玄做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将卷起的领口翻下去,然后仔细地抚平衣领上的褶皱。
五条悟小时候讨厌和服,但由于御三家古板的传统,有外人来访时,佣人会逼他穿上层层叠叠的小袖。
五条悟十三岁那年如同身患多动症,经常踏着木屐在庭园里东奔西跑,羽织松脱、衣领散乱是常有的事。
信玄看到后总会招手让五条悟过来,无可奈何地替他整理衣服,责备他是个邋遢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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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五条悟整理服装,是前任家主会做的事。
但如今的信玄,早就不是他的家主了。
信玄抚平衣领时,冰凉的手指不慎碰到了五条悟颈侧。他感觉手指上传来一阵暖意,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收回双手。
他见五条悟怔怔地盯着自己,只好低声解释:“你的领口卷起来了。”
说完,信玄又产生了让时光倒流、撤回这句话的念头。
谁会帮一个不熟的成年人整理衣领啊!
就在他认为自己的行为十分唐突、正悔之不及地打算道歉时,五条悟眨了眨眼睛,用轻飘飘的口吻说:“哦……我们去室内吧,外面好冷。”
……嗯?
死循环结束了?
信玄听见了一阵木屐撞击步石的脆响,他抬起头,只见五条悟正踏着步石慢慢穿过庭园。
他的脚步和语气一样轻飘飘的,脸上挂着梦游般的表情,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失礼的事情——反而有点高兴。
信玄:“……”
你好怪啊,五条悟。
信玄沿着小路走向五条悟,却发现虎杖悠仁迟迟没有跟上来。
他回过头,这才发现虎杖悠仁仍站在门口,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手里还拿着信玄的围巾。
信玄说:“悠仁?”
虎杖悠仁听到他的呼唤,才慢吞吞地迈开脚步,依然愁眉不展。
信玄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小声问:“你还好吗?”
虎杖悠仁有些不自然地勾了勾嘴角:“没事的。”
*
庭园的景色和过去略有不同,由于五条悟遣散了佣人和园丁,山茶树枝已经几个月不曾修剪,枝条横斜逸出,看起来有些杂乱,不复以前的雅致。
信玄打量着枝繁叶茂的山茶树,问:“五条先生,你平时很少住在这里吧。”
五条悟像猫一样把两只手揣在胸前,点点头:“对,我通常住在教师宿舍,因为高专位置太偏远了,从家里过去至少要开车一小时以上。”
信玄一愣:“你考驾照了?”
五条悟读高中时每逢周末才回家,他不喜欢自己搭车,偶尔会给信玄打电话,要求他来学校接自己。
信玄知道他的同学夏油杰是另一名任务目标,每次去接五条悟时,都戴着墨镜躲在车上,给夏油杰留下了“奇怪的五条叔叔”的印象。
听见信玄的疑问,五条悟不以为然地回答:“当然啦,我都已经二十四岁了。”
虎杖悠仁插嘴道:“信玄先生,我明年也要考驾照了。”
自从之前的口误后,虎杖悠仁变得格外小心谨慎,连话都变少了,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信玄身后,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
信玄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要加油哦,悠仁。”
“嗯!”
虎杖悠仁的脑袋手感很棒,信玄忍不住又摸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掌。
三人又恢复了沉默,因为五条悟安静得不同寻常,信玄不解地扫了他一眼。
五条悟轻飘飘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晴不定的表情。
信玄:“??”
真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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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条悟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北侧的小茶室。
茶室位于宅院深处,要绕过重重走廊才能到达。因此,信玄过去很少使用这间房屋,小茶室通常是空置的,现在却被五条悟收拾干净了,用作平时看书的房间。
信玄记得,以前这间茶室的榻榻米是淡绿色,是他和五条悟一起挑选的。如今已全部翻新,被换成浅茶色的了。
想来其他房间的陈设,也都都改变了吧。
信玄望着簇新的榻榻米,五味杂陈地想,五条悟真是不留情面,将他过去留下的痕迹清除得一干二净。
信玄和虎杖悠仁在缘廊外脱鞋,跟随五条悟走进茶室。
茶室内不仅开了地暖、房间中央还放着暖炉,温度比室外更高,信玄刚走进去,一股带有檀香的热气就扑面而来。
信玄脱下羽绒服,思考着该将衣服放在哪里。
五条悟刚想告诉他衣帽架在门后,虎杖悠仁就轻快地接过了信玄手中的衣服,和自己的外套一起挂在衣帽架上。
二人的配合可谓行云流水,五条悟见状,在墨镜背后眯起眼睛。
都脱下外套后,信玄才发现他和虎杖悠仁撞衫了。
严格来说,并不完全算撞衫——虽然是同款的无帽卫衣,但颜色并不一样,难怪他们刚才并未发觉。
虎杖悠仁看着信玄胸前的刺绣小熊,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一模一样的图案,很开心地笑了。
“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啊,信玄先生。”
信玄喜欢穿设计简单的卫衣,这一点和虎杖悠仁不谋而合。
他们以前也经常买款式相同的衣服,为了不穿错,通常会选不同的颜色。
虎杖悠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背对着五条悟,一边比划手势,一边对信玄小声说:“我们过去也经常买同样的衣服——你还记得吗?”
信玄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很难说出“不”字。
他轻微地点点头:“嗯……好像有点印象。”
虎杖悠仁脸上刚浮起喜悦的微笑,五条悟就不爽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太过分了,木乃伊先生总在我面前和别人说悄悄话!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