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弟64
夏油杰的策略是行之有效的。
因为多年来伪装身份的需要, 信玄能敏锐地发现他人的情绪变化，却对他人的感情非常迟钝。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改正, 就随它去了。
总之，相比五条悟式的闹别扭，信玄更能理解夏油杰直抒胸臆的行为。
他心想, 夏油杰性格沉稳、连心情都很少展现在脸上，他如此直白地表达情绪，想必已经心情糟糕透顶了。
信玄有些愧疚, 他确实只顾着和五条悟说话，忽略了夏油杰的感受。
为了让夏油杰能参与谈话，信玄耐心地向他解释：“我们在说禅院家之前发生的事，被豢养的咒灵出逃，杀死了所有人——你听说过吧？”
“在新闻上看到了。”夏油杰点点头, 又问, “嘴角有疤的人是谁？”
“他的名字是禅院甚尔, 和真希、真依一样, 是幸存的禅院族人之一。”
“只有三个人存活？”
“是的……”
信玄和夏油杰低声交谈时，五条悟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望，他无比确信, 这两个人比他想象中熟稔得多。
五条悟正想打断二人的谈话，伊地知洁高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伊地知洁高用一块手帕擦掉额角的汗珠, 畏畏缩缩地说：“五条先生、信玄先生, 高层邀请你们参与一场短会……”
信玄愣住了：“我也要参加吗？”
“是的, 高层让我通知您和福泽先生, 二位都要参与会议。”
信玄烦闷地皱起眉。
多年前, 作为五条家主的时候, 他曾不得不与高层交际，经常出席他们主持的会议。
高层都是些傲慢的大人物，说话又连篇累牍，一句话能说完的东西非要咬文嚼字念叨十分钟，听得人昏昏欲睡。
信玄想到他们就头疼不已，每次去京都前，都忍不住对五条悟大发牢骚。
“……信玄先生？”
伊地知洁高的嗓音将信玄从沉思中拉回来，他小心地说：“福泽先生说可以在他的办公室开会，请二位移步社长办公室吧？”
信玄见福泽谕吉朝自己点头，飞快地对夏油杰说：“在这里等我——安分一点，不要对其他人做无礼的事情。”
夏油杰笑盈盈地回答：“当然。”
信玄认为夏油杰不会再称同事们为猴子了，这才稍微放了心，朝社长办公室走去。
他问伊地知洁高：“伊地知先生，是视频会议吗？”
伊地知洁高又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他是个胆怯的青年，刚才和福泽谕吉沟通时，被对方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冒了不少冷汗。
他说：“不，没那么先进……是更传统的做法，您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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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信玄和伊地知洁高走进办公室，福泽谕吉和戴尖顶帽的咒术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伊地知洁高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炭笔，又卷起袖口，在地上画出符咒的纹样。
炭笔接触地面，发出刺耳的“嚓嚓”声，黑乎乎的炭灰黏在干净的地砖上，异常引人注目。
信玄瞥了福泽谕吉一眼，社长似乎并不介意辅助监督在自己办公室内乱涂乱画，神色非常平静。
不过，他的眼睛正随伊地知洁高的动作移动，轻微地瞄向办公桌旁的绿植，似乎担心伊地知洁高会把符咒画到花盆上。
优秀的社会人信玄察言观色，立即走过去，把那株绿植连树带盆搬起来了。
这是一株鹤望兰，足有一米高，而且很重。
信玄手臂传来一阵酸痛感，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他不着痕迹地动用念力，替双臂分担了大部分重量。
轻松多了。
信玄正想将花盆搬到安全的地方，五条悟也察言观色，走到他身边，试图接过他手中的花盆。
信玄以为他不安好心，非常警惕地护住鹤望兰：“你有事吗？”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愤愤不平地夺走花盆，将它搬到远离伊地知洁高的角落。
“我想帮你搬东西啊！”五条悟嘟嘟囔囔地抱怨，“你一点都不信任我，你宁可相信刚认识几个星期的人——”
五条悟的嗓音戛然而止，他闷闷不乐地站在墙边，不说话了。
信玄自知理亏，没接话。
面对五条悟时，信玄几乎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冒出了一点愧疚感，心想，自己确实对五条悟偏见太大了。
如果忽略他们之间的龃龉、客观公正地评论，五条悟并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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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洁高画好符咒后，双手合十，喃喃地念了一串咒言。
地面冒出一股灰色的、带有檀香味的浓雾，不一会儿，浓雾充满了整个房间，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雾气消散后，六扇精美的格子门出现在被符咒圈起的空地内，恰好形成一个圆，将所有人包围在内。
六扇门后，各坐着一名高层人员。
为了不暴露面容，高层和外人沟通时，通常会用格子门遮挡身形，信玄只能透过薄如蝉翼的障子纸，影影绰绰地看出六个人形。
原来这就是伊地知洁高所说的“更传统的做法”。
信玄心想，在他看来，这比视频会议先进多了。
不愧是咒术师，他们眼中的“先进”果然和普通人大不相同。
在格子门的遮挡下，信玄等人看不到高层的身影，但高层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们打量五人足有半分钟，一名高层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了。
“福泽谕吉社长，久仰。久闻武装侦探社大名，我等一直没能亲自拜访，实乃毕生憾事……”
剑士出身的福泽谕吉，虽然经常和空话连篇的政|府要员打交道，却也没见过比高层更啰嗦的问好方式。
他陪高层互相问好了两分钟，终于忍不住开门见山：“请进入正题吧。”
高层没想到福泽谕吉敢打断他们的寒暄，都沉默了几秒，大概在心里斥责福泽谕吉是个无礼的武夫。
一名高层对戴尖顶帽的咒术师说：“文件，搜到了吗？”
咒术师面对所有人的凝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没有，各位大人，我并未找到任何与咒灵相关的文件——这个异能者，似乎没有祓除大量咒灵。”
“没有找到？”对方提高了音量，又转向五条悟，“五条悟，你呢？”
五条悟摊开双臂：“当然也没有啦，我又不是纠察队的成员，翻阅资料、寻找罪证，并非我的特长。”
高层再次陷入沉默。
信玄能感觉到，他们正在观察自己和五条悟，揣测五条悟是否包庇了武装侦探社。
信玄认为高层的怀疑简直是莫须有。
他心想，五条悟很乐于和高层作对，但自己和他的关系，远远没达到为了私情而包庇对方的程度，就算五条悟庇护侦探社，也只是为了让咒术协会的那帮老头子生气。
福泽谕吉打破了沉默：“既然没有找到社员祓除咒灵的罪证，就请让咒术师离开吧，侦探社还要营业，恕难接待。”
他的语气冷静而威严，一名高层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是的，没有搜查到证据，就不能长时间干扰侦探社工作，我们和异能特务科是这样约定的。”
对方停顿了一下，又慢悠悠地说：“但是，也没有证据表明，你的社员从未做出任何通过咒灵敛财的行为。”
福泽谕吉叹了口气：“你们认为，应该怎样证明？”
“留下一名咒术师，让他在不干扰贵社工作的前提下，监视信玄的行为。您意下如何？”
福泽谕吉答应了：“可以。”
五条悟闻言眼睛一亮，他挺身而出，说：“让我来吧，我很乐意在横滨出差呢。”
“五条悟作为特级咒术师，监视异能者的确实更加安全……”
一名高层沉吟良久。
不！绝对不行！
信玄拍了一下福泽谕吉的手臂，朝他拼命摇头。
福泽谕吉立即会意：“让其他术师留下吧，由特级咒术师监视异能者，岂不是浪费资源吗？”
“他说得有道理。”
另一名高层认可福泽谕吉的想法，又说：“更何况，五条悟和那名异能者关系亲密……可能包庇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耳语，只有他两侧的人能听见。
最终，高层的代表宣布：“五条，你的任务结束了。”
他又转向那名戴尖顶帽的咒术师，说：“你，留下来监视侦探社。”
面对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咒术师下意识地皱起鼻子。但在高层们无声的凝视下，他只好收起抗拒的表情，一声不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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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来时一样，六扇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戴尖顶帽的咒术师不愿留在横滨，他痛苦地呻|吟一声，蹲下来抱住脑袋，神经质地拉扯着帽檐的流苏。
五条悟走到他身边，问：“你想回京都吧？”
咒术师蔫蔫地点头。
五条悟笑微微地说：“我和你交换，如何？”
咒术师不敢违抗咒术协会的命令、也不敢拒绝五条悟，之前威吓虎杖悠仁时傲慢的态度一扫而空，畏畏缩缩地躲闪着五条悟的目光。
他犹豫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五条悟将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上，笑着重复道：“我和你交换吧。——顺便一提，这是祈使句，你必须答应。”
信玄不可思议地看着五条悟。
他威胁咒术师的姿态如此熟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亲自教导、才学会说“不准偷我的衣服，否则我告诉家主”的小孩了。
他心想，五条悟这家伙，其实很擅长威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