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小弟70
这群黑压压的人挤在小巷里, 箕浦警官或许无法通过黑袍辨认这些人的身份，但信玄一看到他们整齐一致的服装，就顿时明白了。
这些人是行刑队的成员。
行刑队, 顾名思义, 是一群负责执行刑罚的术师, 由一级咒术师组成。由于死刑并不常见，这些人也负责将被判□□的术师送至牢狱。
多年前五条悟被判处徒刑的时候, 信玄也曾见过行刑队一面。
因为负责押送的是当代最强的术师, 那些咒术师们非常紧张, 沉默得像一列会移动的木偶人。幸而五条悟没有丝毫挣扎，一声不响地被他们抓走了。
曾因叛逃而被围追堵截的夏油杰也认出了这帮人, 笑眯眯地对五条悟说：“他们有备而来，你大概又要坐牢了。”
“无所谓, ”五条悟耸了耸肩, “以前也被□□过，习惯后感觉挺好的。”
箕浦警官不知所云, 只能向信玄求助：“为什么五条家主要坐牢？这些咒术师不是增援吗？”
信玄摇摇头, 轻声解释：“五条先生没得到派遣令却擅自祓除咒灵，违反了咒术协会的法则。”
箕浦警官眼中闪过一丝不忿, 和其他非术师一样，他也认为高层的规定不可理喻。
老人虽然年迈, 但听力丝毫没有衰退，他听见二人的谈话, 阴沉沉地睨这箕浦警官。
信玄心想，箕浦警官虽然是政府相关人士, 但并不清楚诅咒师的存在, 如果他得知夏油杰曾咒杀多人, 恐怕会造成麻烦。
信玄把他支走了：“箕浦警官，这是咒术师内部的矛盾，您作为政府职员，还是回避一下吧。”
箕浦警官听从了他的劝告，慎重地点点头，悄悄从旁边退出去了。
信玄支走箕浦警官后，行刑队悄无声息地走出小巷，无声无息地勘察现场。
五条悟不以为然，对老人打招呼：“早上好，烂橘子的走狗。”
老人没理会五条悟的问候，阴恻恻地瞪着他：“你放肆不了多久了，五条悟。”
信玄敏锐地察觉到，不知为何，相比上次相遇，老人对五条悟的态度蛮横了许多。
五条悟仿佛浑然不觉，继续出言激怒他：“加茂，听说今年协会的升职名单又没有你？”
老人眼中冒出怒火，嘴角的皱纹像皱缩的苹果皮一样堆起来，他假笑道：“五条家主，你违反了第七条原则。”
“是的。”五条悟坦诚，“这一年大概违反了二十次吧。”
谈话间，行刑队已经勘查完毕，静悄悄地回来了。
虽然普通人无法分辨，但通过现场的残秽，咒术师们足以看出，夏油杰释放了自己的咒灵。
一名行刑队成员走到老人身旁，如实相告：“加茂大人，特级咒灵「花御」已被五条悟祓除。另外，我们发现了咒灵操术的痕迹。”
五条悟落井下石，指着夏油杰说：“没错，他也祓除咒灵了。”
然而，老人掀起厚重的眼皮，抬起浑浊的双眼瞄了瞄夏油杰和信玄，就收回视线，平淡地无视了二人。
……结束了？他们不追究他和夏油杰的行为吗？
信玄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五条悟丝毫不像一个监视者，但他还没忘记，自己名义上，正在被咒术协会监视中。
信玄难以想象，就在几个小时前，咒术协会才气势汹汹地与福泽谕吉谈判，要求搜查武装侦探社。
信玄打量着老人的表情，结合高层一反常态的做派，他明白了。
侦探社只是高层弹劾五条悟的工具，高层的目标只有五条悟，他们根本不在意侦探社是否曾私自祓除咒灵。
老人声音嘶哑地说：“五条悟，按照规定，你将被判处一个月以上的□□，并剥夺咒术师资格证。”
他做了个手势，行刑队立即朝五条悟围拢，他们站成一圈，将五条悟围在中央。
五条悟毫不反抗，举起双臂做出投降的姿势。
“那我只能束手就擒了。”
此时，距离上一次五条悟被咒术协会羁押，不过两周而已。
从信玄继任五条家主时，高层就对五条家颇为不满。
禅院家从古至今，向来与咒术师的管理层沆瀣一气；而加茂虽然自称中立，却也常常随波逐流、对高层俯首听命。
御三家中，唯有五条家经常冒出叛逆者，譬如拒绝将六眼送进京都咒术高专的信玄，还有咒术界知名问题儿童五条悟。
然而，虽然五条悟是个棘手的人，但高层需要他的能力，每当遇到其他人无法祓除的特级咒灵，他们都不得不寻求五条悟的帮助。
正因如此，高层只能纵容五条悟反叛的行为，尽管他经常触犯规则，却只被关进地下监牢一次。
但如今，高层对五条悟的态度，似乎改变了。
若是五年前，他们绝不敢如此放肆地对待特级咒术师，现在这个态度，就像找到了更强的靠山……
信玄还没想出所以然，就被老人的话打断了思绪。
小巷中又一次泛起黑雾，老人冷着脸，对行刑队吩咐道：“老夫还要向高层汇报，把五条悟带进地下牢狱，老夫随后就来。”
地下牢狱。
信玄听见这个词，立即想起了贴满符咒、夹层嵌有三层钢板的花岗岩墙壁，闪烁着火光的阴暗监牢，以及五条悟刚出狱时苍白的脸。
“……他会被关进地下牢狱？”
信玄讷讷的提问引起了老人的注意。
“没错，异能者一定不清楚吧，协会总部的地下牢狱，可是一个关押罪犯的好地方。”
老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阴恻恻地笑了：“那里度日如年，就算是五条悟，恐怕也会被扒掉一层皮呢。”
五条悟此时正戴着眼罩——按他的话来说，是为了“看不到烂橘子烦人的脸”。
尽管目光被眼罩遮挡，信玄还是能感觉到，五条悟正望着自己。
“没有他说的那么可怕啦，只是一个时间流逝比较慢的房间而已，而且，我会想办法尽快把自己保释出去的。”
五条悟朝信玄做了个鬼脸，他心情不错，脸上笑意盈盈的。
五条悟说：“木乃伊先生在担心我呀。”
……他在担心他？
信玄皱起眉，认为五条悟所言不符合事实。
行刑队没给信玄争辩的时机，他们押送着五条悟，像来时一样隐入雾气中，消失了。
信玄眉头紧蹙地盯着五条悟消失的方向，还在想心事。
上次五条悟被协会调查，只耗费半天时间，就成功从总部脱身了。
虽然高层有备而来，但信玄相信，如果五条悟想，是一定能提前出狱的，他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在监狱留守一个月。
更何况，高层根本无法判处五条悟死刑，能伤害他的生物根本不存在。
想到这里，信玄紧蹙的眉心稍微松开了一点。
他这才发现，夏油杰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神色异常专注。
信玄心中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
“绝对有事吧，很少看到你露出那种表情。”信玄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用轻松的语气说，“额头都要长出皱纹了，小杰。”
夏油杰沉思几秒，才不紧不慢地说：“老师，你没必要担心悟，就算所有高层合力围剿，都不足以伤害他。”
从夏油杰的语气中，信玄嗅到了一丝轻微的酸意。
为什么？
信玄思虑良久，最终，他没能想出原因。信玄非常苦恼，不知该如何安慰夏油杰。
尽管信玄一言不发，但擅长揣摩人心的夏油杰大致猜出了他的心理活动，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老师，你有时候真的很傻。”
信玄：“？”
怎么突然人身攻击了？
*
回到侦探社时，信玄还处在被夏油杰人身攻击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忘怀。
他推开挂有“武装侦探社”烫金木牌的门，发现所有人都围在中岛敦办公桌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机。
信玄边脱下外套边走进侦探社，他故意没有扶门，差点撞到走在身后的夏油杰。
信玄走向围成一圈的人墙，好奇地问：“你们在看什么？”
中岛敦抬起头，将手机屏幕偏向他：“信玄，你们刚才是不是遇到咒灵了？有人拍了西区咒灵袭击地铁站的视频，我们正在看呢。”
信玄心里一紧，他从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中间挤过去，凑到中岛敦身后。
这条视频是在楼上拍的，恰好可以俯视整个地铁口。
由于普通的技术无法拍摄咒灵，视频上并未显示出咒灵的身影，只能看到一群人对着空气挥舞背包、雨伞，仿佛患上了群体癔症。
信玄大略地检查一遍，由于视频画质不高，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轻微地松了口气。
国木田独步扫了一眼信玄身后，发现五条悟不见了：“咒术师去哪里了？”
“因为私自祓除特级咒灵，被咒术协会带走了。”江户川乱步替信玄回答，又问，“是京都吧？”
信玄点点头。
中岛敦有些担忧：“会判刑吗？”
依照信玄原本的性格，是万万不可能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的。然而，他此时心里非常烦闷，说话也不谨慎了。
他回答：“他被关进了高层为咒术师准备的地下囚室，囚室由封印类术式层层封锁，难以逃脱。”
中岛敦是个单纯的人，但他很聪明，而且和信玄恰好相反，他对别人的情感变化非常敏锐。
“……信玄，你之前很讨厌五条家主吧？”
信玄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讨厌。”
中岛敦不解地说：“可是，你现在似乎非常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