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他
君子如珩, 羽衣昱耀。
那人端坐车中,虽只着素衣,却面如冠玉, 目若点漆,翩翩皎皎如初升月,如暮间星。
他抬眸朝夏柠看来, 朱唇轻抿, 嘴角微扬, 一抹纯稚笑意柔柔泛于面上, 端是让人心魂不属,神思飘晃。
他是陈简。
夏柠一瞬间确定此人身份。
那个只在《溯流》最后一集出现过一次的绝美琴师, 那个方一出场便被无数漫迷捧上国漫第一美男宝座的陈简。
“公主。”
范起痴颤的声音在旁响起。
夏柠回神, 蓦然发现两辆马车已经并驾,而她与那人的距离仅几步之遥。
“将军?”
范起往公子稼车厢望了一眼, 上前一步,顷刻挡住夏柠视线,道:“风寒日冷, 还请公主放下帘布, 以免染了寒疾。”
说罢不待夏柠有所反应,便从外面将窗口帘布扯下拉好。
夏玉稼在一旁笑他,道:“未想小范将军竟这般体贴,父王果然没看错人, 罢了, 今日天色已晚,改日等将军下值, 我请将军吃酒听琴, 还请将军务必赏脸。”
范起眼神掠过那抹白衣俊影, 双手抱拳道:“公子客气,您请。”
说罢,他朝前微微摆手,示意手下兵士让出主路,让二王子先行一步。
夏玉稼谢他之后,扬着声音对这边马车上的夏柠三人道:“三位王妹,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哥哥再请你们去府上赏玩啊!”
朝华在车中撇撇嘴,不耐烦地回了一声,道:“二哥快走吧,可别再挡着路了。”
夏柠听那边传来哈哈几下笑声,接着马蹄声哒哒逐渐远去。
她重新靠着车壁端坐,闭目凝神间,刚才那人俊脸不自觉浮于脑海。
旁边朝华复又和平娘说起阴家趣事,想来刚才她们并没看见夏玉稼车中的陈简,所以此时才恍若无事发生。
而夏柠,此刻却想到前世网友热评,她们说,陈简大约是救过天工的建模师全家,所以才让建模师给他捏了那样一张人神俱妒的完美面容。
今日得见真人,夏柠深觉此话果然不错。
一个国漫中的人物,建模那般精美绝伦便罢了,真人却也丝毫不输建模半分,简直不可思议。
只是,陈简一介琴师,为何会跟夏玉稼搅合在一起,莫非夏玉稼身上有他所图。
也是,凭着陈简那副品貌,他的身份必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琴师,可他既然以琴师的身份来到纪国,还成功接近了夏玉稼,那他当然另有所图。
夏柠心思一闪,忽地睁开眼,问朝华道:“姐姐,二哥是否素来喜爱琴瑟音律之事?”
朝华看她一眼,道:“没错,二哥自幼便喜乐音,府上还养了诸多歌姬舞姬,闲了便召善琴善弦之人为他奏乐,府间靡靡之音绕梁不绝,许夫人为此说了他好些回了,你看,今日街市被堵,范将军刚说了,好似也是因一介琴师之故。”
原是这样,所以陈简才能靠着琴艺接近夏玉稼。
只不知他这般苦心筹谋到底所图为何。
有了范起帮忙,夏玉稼府上从人终于可以赶着马车避开人群,离开那方街市。
车上,祈简脸上一直挂着温润笑意,眼神清澈信任地看着夏玉稼,夏玉稼跟他谈论音律之余,每每目光落到他脸上,便想起另一个貌美惊人的女郎。
他的幼妹昭宁。
心思涌动之下,他提及此事,跟祈简笑言:“我王妹昭宁,亦如阿简你一般,生得天人之姿,让人望之失神,屡屡见她,我总要在心中发问,上天到底要如何偏爱她,才能将她生成那副模样,阿简你也是如此,今日我迈入琴室,初见你第一眼,便觉得天上仙人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祈简闻言,握住玉杯的手一顿,方才绝异于众的女子脸庞瞬间浮在眼前,他将手中玉杯递给夏玉稼,轻言问道:“公子说的是王上新认回的王女,昭宁公主?”
“不错”,夏玉稼颔首,道:“就是方才在窗口叫我二哥的女郎,你坐得靠里,许是没看见她,我跟你说,我头回见到昭宁,是那日腊祭大典上,当时她一身素衣,缥缈若仙,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不然这世上怎有这般姝妖妍丽的女郎,后来知道她是父王之女,是我亲妹,但每每一见到她,还是心跳失衡,不能移目。”
祈简眼尾微扬,不,他看见了她,在帘布微敞的那一刻,对面车上那绮丽娇美的女郎临窗而笑,其色如夏花,如秋月,烟眉水目,像是冬日里凌寒绽放的玉梨花,娇娇地舒展着。
“简初来王都,便听人言及昭宁公主之美,世无二色,今日公子能出此言,想必此话为真。”
夏玉稼爽朗大笑,拍拍祈简手臂,道:“本公子向来不发妄言,下回昭宁来我府里,你或可见她一见。”
祈简应声,复又一脸钦佩道:“刚才那位小范将军看着颇为年轻,想必少年英杰,这般年岁便已得封将职。”
“这话说得不错,小范将军确实颇有能力,不过他也算家学渊源了,他父亲范疆,便是我纪国大将军”,说罢,夏玉稼在车中伸展双腿,突然又发笑道:“说来奇怪,我和小范将军向来不熟,倒不知他性子竟如此体贴,方才还提醒昭宁要掩好车窗,免得受了风寒,这副做派,可一点不像个统兵严厉的将军呢。”
祈简忆及方才这位范将军挡在昭宁窗前那幕,再想想他看向自己时的冷冽眼神,蓦地心中明了,范家和阴家因婚事闹翻,症结许是出在昭宁公主身上。
回到夏玉稼府上,祈简和云石被安排在后宅一所僻静小院,里面树影花墙,曲径悠然,正是一抚琴抒情的好去处。
夜深,云石和公子府另一从人在外值守,忽然府里管事带着两位美人走进院中,将她们推至云石面前,道:“这是公子赠与琴师的美姬,她们善歌善舞,颇识音律,且先留在琴师身边伺候,若琴师喜欢,将其收房也是美事,若琴师还有其他要求,径可直言,无需客套。”
云石闻言瞪大双眼,这是,给公子送美?
虽然眼前两位美人生得肤如凝脂,姿容艳丽,可公子自己已是天人之姿,要他心动,非得今日昭宁公主那般品貌之人不可。
眼前这等美人,美则美矣,却不胜公主多矣。
云石自今日看得昭宁公主真容,便对王都之人所言再无怀疑,昭宁公主之美,的确让人瞠目,在他心里,唯一配得上自家公子的,便是昭宁那般姿容之人。
可惜纪国势弱,昭宁虽为王姬,却是庶女,身后也无可依靠,公子若要成婚,还是联姻赵姬更为合适,但公子今年已经十六,到了六月,便将满十七,若他有意,即便和昭宁公主来段露水情缘,也叫人心慰。
公子显的从人整日为他渔猎美色,流连花间苦恼,而到他这里,却要因公子不近女色,太过节制烦闷,简直叫人没处说理。
“云石?”
祈简听到外面吵闹,便唤了云石一声,云石回神,管事已经走远,原地只留两位美人一脸水色地看着他,他脑子一痛,硬着头皮进屋禀报。
屋里烛光闪烁,叠影重重,隔着浅碧色帷幔,祈简端坐案前,冷峭身影映于玉屏,长发披散,不拘不束,问道:“何事?”
云石绕过帘幕,躬身向他回道:“公子稼送来了两位美人,眼下就在屋外,公子,您看?”
祈简微一抬眸,反问一句:“我看?这事你不知如何处置?”
云石眼睛一闭,微一咬牙,道:“公子,话是如此说,人我当然也会处置妥当,可您这年纪,也该识得男女之欲了,不然康先生那……”
“云石,你胆子越发大了。”
祈简声音不辨喜怒,云石却赶紧伏身跪下,“公子,奴不敢。”
“行了,你先下去,顺便传话给阿久,让他着人去查昭宁公主。”
云石闻言抬头,眼里一喜,连忙便退下去,只在他移步之时,恍然看到公子书案上的卷册名录,上书三字:《戒色律》。
这是越国一位先王所著,里面历数各朝各代因美误国,贪恋美色所造成的种种祸害,意在提醒后人,不因□□受制于人,这书云石幼时陪着公子读过,只不知公子何时,竟又将这册书找了出来。
他心神一晃,下意识挪开视线,默然退了出去。
祈简听见门被关上,遂闭目休息片刻,他放下手中书卷,嗤笑一声,呵,男女之欲吗?他又不是圣人,怎会没有?
宫里,夏柠和平娘回宫头一件事,便是去向王后请安,虽已知王后对她不怀好意,但夏柠更知自己处境不妙,由不得丝毫骄纵任性。
她此时势单力薄,无论宫里宫外,皆无可以傍依之人,眼下能做的,唯有装作万事不知,配合王后做个乖巧懂事的好王姬。
至于联姻赵国之事,且还不急,乱世诸事多变,谁知以后的世道会是怎样,今日得遇陈简,已是幸事。
不过想伺机接近他,了解他,甚或驯服他,却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