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师尊懊恼自己哄不好小白
原本牧白以为, 在撒谎这方面,林素秋已经算是朵奇葩了,连个谎都撒不明白。
一看就知道大师兄打小很乖很听话, 不是那种花花肠子一堆的熊孩子。
哪知江玉书很快就再度拉低了底线。
“啊,对!”
江玉书扭过脸去看了大师兄一眼, 然后面无表情地替大师兄把谎圆上,但很显然他平时也不怎么撒谎,圆得很蹩脚,很粗糙,还漏洞百出的。
“原本我一直在这守着牧白,牧白醒来后,说自己饿了, 正好旁边放了俩鸡蛋,我就想着, 我一个,牧白一个, 我俩分着吃,后来大师兄就来了, 然后他……”
牧白一听, 哎, 这画风不对!
大师兄能是那种跟师弟抢鸡蛋吃的人吗?
很显然,大师兄不是那种人!
这个谎实在撒得太差劲了, 圆得也很差劲。
想不到卧龙凤雏,居然同时被玉霄宗收编门下了,这个宗门委实是厉害的。
为了让这个谎言听起来真实性更高, 牧白不得不出山了。
他趴在废墟里, 及时把话头扯过来, 努力地圆谎:“大师兄说,凉了的鸡蛋吃了对身体不好,但江师兄觉得,不可以浪费食物,然后两个人就争论起来了。”
“后来也不是打架,就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谁知道这客栈里的东西,这么脆,一下子就全塌了。”他实在没敢再提床的事。
提一次,奚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种时候床就不是床了,分明就是养蛊,提的越频繁,蛊就越厉害。
卧龙凤雏诚实却傻,但牧白自觉还是挺机灵的。
林素秋更忏愧:“是。”
江玉书脸更红:“对。”
江玉言稍微松了口气,虽然也看得出来三个人串通起来,撒了个谎,但牧白最后圆得还挺好,两个人确实会因为这种事,产生点分歧。
但绝对不至于面红气喘地争吵,甚至是打架。
更不会打得这么离谱,连木头床都碎成了废墟。
所以,牧白就把错推到了客栈的东西,质量不好上。
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一个借口吧。
眼下就看奚华是什么态度了。
毕竟,师叔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如果师叔真的要计较起来,那么这件事就很麻烦了,值得三个人串通起来撒谎的事,一定不普通。
气氛顿时死寂了许多,没有一个人敢再开口了。
牧白趴在废墟上装可怜,不断地吞咽口水,心说,师尊但凡对他还有点子真情,就顺势下了这个坡。不要对他们三个赶尽杀绝。
要是当真没点真情,那就算他点背,在老树桩上栽了个跟头,就算是受罚了,也不委屈。
就是可怜两个师兄了,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受了他的连累。
不过牧白还是有些不明白,大师兄作甚要起这个头撒谎?
用海姆立克法救人,在修真界真的很难以启齿么?
牧白一直认为,医者仁心,干净人看什么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属实是问心无愧的。
但既然大师兄起头撒谎了,江玉书又紧接着圆谎,牧白要是不帮忙圆上,显得像个挑起事端之后,又撇清干系的白莲花。
牧白不是这种人,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是有担当的。
又过了很长时间,久到牧白都觉得趴在地上,很冻脚了,奚华才终于舍得开金口了,冷声道:“简直是胡闹!”
林素秋:“徒儿知错!任凭师尊责罚!”
江玉书:“弟子也有错。”
牧白蠕动着嘴唇,虽然不甚服气,但还是很合群地小声说:“那我也错了。”
“既然知错了,那就依门规处置便是了。”
奚华侧眸睨了牧白一眼,见他还趴在坍塌的床榻上,光着的两只脚,都已经冻红了,当即就更生气了,觉得小白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根本就不懂得照顾自己,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明明这样怕冷,怎么敢只穿着里衣,还光着脚在地上乱跑。那床榻碎成那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划伤小白的脚心。
想到此处,奚华的脸色更加冷峻,收回目光,对着一旁的江玉言吩咐道:“将他二人带下去,一人鞭三十,不许留情。”
不许留情,那意思就是说,江玉言这个当哥的,不可以亲自对弟弟施刑,恐有手下留情的嫌疑。
江玉言虽然很心疼弟弟,但自知求情无用,事已至此,回天乏术了,而且,鞭三十也不算重,要是在山上,同门师兄弟私底下互殴,一般是五十鞭起步,鞭后还得罚到后山跪省。
料想师叔已经是考虑到,出门在外负伤耽误行程,遂手下留情了。
他清楚地听见师叔说的是“二人”,可在场犯事的明明是三个人,从三个人中提溜两个出去打,也有三种不同的可能。
但江玉言不会傻到把牧白也牵扯其中,转身对着门外的弟子吩咐。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进来,将林素秋和江玉书拉了下去。牧白觉得这不对劲,要罚都罚,要不罚都不罚,做什么要厚此薄彼?
见两个师兄被拉出去了,赶紧要从地上爬起来,才刚说了一句“不要”。
奚华就紧接着冷冷开口:“加十鞭。”
“师尊,是我错了啊!”
牧白跪倒在废墟上,碎裂的木板子硌得膝盖疼,他抬着头,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让奚华额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奚华语气更冷:“再加十鞭!”
牧白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每多求一句,两个师兄就会多挨十鞭,自他穿书以来,他是第一次这么直面奚华的冷酷无情,也是第一次这么厌恶奚华。
他狠狠抿住了嘴唇,懊恼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
奚华盯着他看,心里想着,不要掉眼泪,不许为了别的男人落泪。他其实觉得,小白有时候真的很死脑筋,明明听师尊的话,就能不受罪,可小白有时候并不是很听话。
当然了,奚华也知道了,小白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很有担当。
“没关系的,牧白!我以前在山上,最高记录一次挨过两百鞭,养了小半个月。不过这次是在山下游历,不能耽误行程,我自愿挨八十鞭,三十加刚刚二十,一共五十……牧白!”
江玉书的头,突然扭回了房门口,两个弟子都没能拉住他,他还笑得蛮开心的:“也就是说,你还可以再为我求三句情!只可以再求三句,多了我明天就起不来了!”
奚华冷笑:“江玉书,你得庆幸自己不是本座的徒弟。”
牧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眼泪嗖的一下,又收回去了。
江玉言蹙眉,横了一眼过去,见弟弟浑然不在意,他也是深感无奈,就对旁边的两个弟子使眼色,示意二人赶紧把江玉书拉走。
等人走后,屋子立马空了许多。江玉言手里还端着饭菜,他请示道:“师叔,饭菜凉了。”
“那就送下去热好,直接送到我房里来。”
“是,师叔。”
江玉言刚要退下,奚华又吩咐道:“命所有弟子聚在大堂中,从旁观刑,通传下去,念及是初犯,只是小惩大诫,再有下回,严惩不贷!”
“是。”
“退下吧。”
等江玉言也走了,屋里就更空了。
江玉言还很有眼见力,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帮忙把房门关好。
牧白心惊肉跳地,已经悄悄抱着膝盖,往角落里蜷缩。
心说,师尊应该是念在他“受伤”的份上,所以只罚了两个师兄。
但眼下没有外人在,没准师尊也要罚一罚他。
这样一想,牧白就更害怕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看见奚华走了过来,手里居然还拿着鞋子,牧白顿觉不妙,心想,大人打孩子,无非就那几样工具。
要么,皮带炒肉丝,竹子炒肉丝,要么就鸡毛掸子,衣架和鞋底子。
虽然牧白从小受的是素质教育,爹妈都没打过他,但是,他几个发小皮得要死,从小没少哭天抢地。
牧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了句:“师尊!拿鞋打人,不符合您老人家的身份!”
他想劝师尊打消这个不合理的念头。
奚华冷笑:“那拿什么东西,比较符合师尊的身份?鞭子么?”
说着,他已经走至了牧白面前,把他逼进了死角里。
在牧白惊恐的目光中,奚华竟然蹲下来了,抓起他的右脚,还刻意避开了受伤的脚踝,先是检查了一下他的脚心,有没有被划伤,然后又掀开裤管,看了看脚踝。
还好,脚心没有被划伤,脚踝上的勒痕也明显好多了,只是还有一些青紫。他放下小白的右脚,又故技重施检查他的左脚。
在确认都没有受伤之后,才在牧白惊恐又疑惑的目光中,帮他把鞋子穿上了。
牧白:“……”
呼。
他长长松了口气。原来师尊不是要打他啊,而是给他穿鞋子。
看来师尊也不是冷酷无情到了极致,还是有一点点怜爱他的,但不多。
如果真心怜爱他,就不应该不听他的解释,直接打飞他,还要因为他的求情,就给两个可怜又冤枉的师兄加罚。
牧白现在很怨恨奚华,怨恨他对自己太苛刻,太无情,但表面上,他依旧是又乖又怂的小徒弟。
“师尊,还有袜子呢!”牧白一向是很能得寸进尺的,低着头小声开口。
话一出口,奚华的声音更冷了:“再说一句,就自己穿!”
牧白立马半真半假地狠狠哆嗦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师尊说这句话时,已经帮他把两只鞋子都穿好了。
他愣愣地坐在地上,盯着鞋面发呆。
再缓过神时,已经迎面被一床被褥蒙了起来,牧白赶紧上手扒拉,又被奚华抓着手,直接塞回了被褥里。
奚华沉声道:“能不能乖觉?”
牧白不再动弹了,一来,他确实怕师尊,二来,蜷缩在被褥里,也确实很暖和。
奚华不仅用被褥包好他,还一并把江玉书给他买来的成衣拿走了,打横将人抱起来,直接出了房门。
牧白这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师尊要刻意要求,所有弟子都必须去大堂里观刑。因为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任何人看见,师尊把他包裹在被褥里,直接带回了自己房里。
意识到这点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了心头,牧白还没来得及感慨,师尊是有点怜爱他的,很快大堂里就传来“嗖啪,嗖啪”的破风声。
以及隐约的几声闷哼。
即便没有亲眼目睹,但光听声音就知道打得很重的。
牧白忍不住悄悄拉开一角被褥,探着眼睛往大堂里偷看,但只看到人影憧憧,并未看见两个师兄受刑的场景。
他很后悔,为什么行事这么鲁莽,又为什么这么皮,竟然连累了两个师兄受罚。
虽然,牧白也没试过鞭子的滋味,但他看电视剧上,一鞭子下去,就能皮开肉绽。这里又是修真界,打得肯定更狠,也更疼。
这个世道太残忍,和牧白生活的世界不一样,宗门里的规矩又太多了,他不喜欢。
牧白真情实感地难受起来,悄悄用被褥擦了擦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
他就是突然有点想家了。
终究他只有十七岁,不是二十七岁,也不是三十七岁。
只是十七岁,他还没有成年。
奚华将他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并未说什么,只是状若无意地,把人又往怀里搂紧了些。
就像是牧白不懂师尊对他的偏爱一样,奚华也同样不懂小白为何要难过。
师尊明明这么明目张胆地偏爱他了,都没有罚他,但小白的情绪还是肉眼可见的低沉下来。
奚华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林素秋和江玉书都心服口服地认罚,小白却委屈成了这样。
他再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一口气就将人抱回了自己房里。
奚华先是将人抱到了床上,然后又去给炉子里多加点炭火,等屋里暖和了,才扯了被子,也不着急给牧白穿衣服。
而是取出药膏,要为他擦。
哪知牧白却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不要。
奚华就问:“不要什么?伤不疼了么?”
牧白就偏说不要,也没说其他的。
那么,奚华就懂了,他冷笑:“既然你不肯上药,想必你那两个师兄也用不着上药了。让他们陪你一起疼好了。”
他气小白竟为了其他男人,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气自己笨嘴拙舌,居然哄不好委屈的小白。
竟抓着装药的小瓷瓶,一拳头砸在了床边的木架子上,顿时,木架子塌了,瓷瓶碎了,奚华的手心也被扎流血了。
顺着指缝往地上滴,很快地上就一滩血。
牧白吓了一大跳,心说,老东西突然发什么邪火啊?自己这点小伤,已经不疼了,上不上药都行,反正三五天就能好利索了。
居然还拿两个师兄来威胁他!
无耻!
简直是无耻!
太无耻了!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的!
但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最起码现在不行。
牧白稍微酝酿了一下,然后就攥着拳头开始抹眼泪了,一边干擦,一边哽咽:“师尊干嘛又要凶我?我不是已经认错了吗?不就是起了几句口角,师尊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床塌了可以赔,帐子撕坏了,也可以赔的,虽然我现在是没有钱,但我大不了就去街头卖艺。”
“我愿意赔钱,师尊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到不知道怎么求饶才好……”
他一边说,还一边偷觑着奚华的脸色。
果然,师尊还是吃他这一套的,见他都被吓哭了,奚华的神情也就温柔了许多。
松开手,攥的碎瓷片都扎进了掌心里,他似乎也不觉得痛,随便把瓷片捏了下来,在床帐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血。
就双手捧着牧白的脸,拿开他的拳头,给他擦眼泪,擦着擦着,奚华的手心又冒血,还沾到了牧白的脸上。
把牧白的脸糊得又是血,又是泪的,看起来滑稽还好笑,奚华可能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觉得自己刚刚的火,发得不应该。
连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好了,不哭了,好不容易眼睛才消|肿了,就不要再哭了。”
牧白心说,就是因为给他眼睛消|肿的那两颗剥皮鸡蛋,才引起了这么一场祸事来。
他吸了吸鼻子,嗅到了甜腻的血腥气,目光瞥了瞥师尊血肉模糊的右手心。
暗道,给师尊包扎,可以疯狂刷好感,但自己心里会不爽。
不给师尊包扎,不刷好感的话,就回不了家,那就会一直不爽。
总的来说,牧白觉得自己心疼师尊,就会不爽,沦为贱受的第一步,都是从心疼渣攻开始的。
牧白才不要犯这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