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镇国公府
“所以，”叶宁及时打断了自己的天马行空，毕竟对现在这个时代来说，所谓的对社会贡献大指的都是高位者，“今日多增的好感值是西宁王的？”
【是的】
“没想到啊，看他之前的反应，还以为吃食是踩到了他的雷点。算了，纠结那么多干嘛，我还是去孙家村吧。”
季婶子已经叫了驴车等在门口，叶宁嘱咐了孙童和赵沁如几句就和孙老汉一起出发了。
半个钟头后，三人到了孙家村，破旧的矮房挤得满满当当，远处的田间还隐隐约约看见几个劳作的人。
“东家，前面那户就是了，你们先进去喝口水吧，我去把旁边几家卖鱼的都叫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和季婶子去找他们吧，你留这儿看着驴车吧。”叶宁迅速利落地跳下驴车，挥挥手就往前面走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村边路口就已经有了几个妇人围在一起看着自己一行人。叶宁索性停下来，喊了一嗓子，
“收鱼了！四文钱一斤！”
几个妇人连忙上前，“是你这姑娘收鱼？”
为首的妇人上下打量了几眼叶宁，又看见了那边的孙老汉，“听说孙家爷俩在食肆做活，你是食肆东家的？”
叶宁悠哉地坐在了旁边的树桩上，理了理裙角，“是我，来这儿就是收鱼的。”
“那你等着。”妇人小跑着回家，准备把早晨没卖完还放在桶里的鱼带过来卖了，平日三文钱一斤都不好卖，今儿还来了个冤大头四文钱一斤收走。
剩下的几个妇人，你看我，我又看看你，怕叶宁转身走人，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傻傻地站在一旁，盯着叶宁一行人。
“几位婶子是有话说？”
“没…没话说。”一个身形矮些的妇人干巴巴答话。
“婶子们是怕我跑了？”叶宁笑出声，“我就算跑了也没拿你们的东西啊，真要拿了鱼却跑了，你们也能去报官呐！”
“那你不是说四文钱收一斤鱼吗？你要走了，这鱼卖给谁？”矮些的妇人站直身子，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声音都大了起来。
叶宁没回话，转头去看了眼孙老汉和驴车，孙老汉似乎是在家里拿出了几把干草，正在喂着驴子，果真是实诚人。
“哎呦，累死我了，”没一会儿，刚才去拿鱼的妇人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桶还活蹦乱跳的鱼，“姑娘你看看，这鱼能收吧？”
叶宁低头看了眼，确实不错，都是新鲜的，想到什么又没开口，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姑娘？”妇人开口，见叶宁半天没回话以为自己家的鱼不好，着急问到：“这鱼都是早晨才抓上来的，也肥得很，还没有一条是死的，可以收吧？”
叶宁知道当然能收，但就这么容易收了，以后怕是要被当作提款机，“你这里头还有几条都没巴掌大，我买回去都剔不出来肉，我难道倒贴银子不成？”
妇人知道桶底下有几条小鱼，要是搁平时卖不掉都是自家煮了吃，想着小姑娘也不懂这些放里头一起卖了算了，没成想还是被点出来了，“这，婶子眼神不好，马上给你挑出来，马上就挑…”
叶宁直接抬头打断了妇人的动作，“也没这个必要，我一天就收二十斤鱼，既然婶子眼神不好，那总有眼神好的吧？”说完还扫了旁边围了一圈的妇人们。
“对对对，我家鱼全都个头大，姑娘你等等，我马上就去拿！”站在外围的张氏见叶宁是真心想收鱼，又围观了刚才的一幕，拽起衣服就往家里跑。
刚才拿了鱼的妇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她张氏会来事儿！我还不卖了！”说着拎起捅就走了。
众人生怕被王氏牵连，默默离远了些刚才王氏站着的位置，小声开口，“姑娘，刚才王氏的态度可不代表我们，你还收鱼吗？我们家里也都有。”
“我说了，只要新鲜没问题，自然就收。”
“哎好好，我们马上去拿！”
叶宁见众人都回家去拿鱼了，噗嗤大笑出来，“季婶子，你看见没，这些人就是墙头草，你凶一顿她们就老实了！”
季桂英也笑了笑，“是，东家聪明。”
“别，只是不想被人糊弄罢了！”叶宁心情不错，断断续续哼着歌。
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是回家拿鱼的几个妇人来了。
张氏还没到，就已经听见她的声音了，“看见没，我家这一个鱼的个头顶好几个！”
几人晃晃悠悠走到叶宁跟前，又把桶放到叶宁脚边，一共五桶，叶宁挨个看了看，没有拿小个头糊弄的，便准备都收了。
“先说好，我每天都只收二十斤鱼，早上送到孙家去，只要没糊弄的都按照四文钱一斤的价格收了。”
“那今天这鱼还要不？”
“要，也是四文一斤。”叶宁刚才就试了下重量，大概也就五六斤，正好带回去晚上给那些小孩做吃食。
六个妇人自觉地把桶拎上驴车，又先后跟孙老汉问了声好，临走时，张氏偷偷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了叶宁，“姑娘，我知道你收大鱼，但这小鱼啊，用油炸着吃可香了，婶子送你一包回去尝尝，可千万别嫌弃啊。”
叶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收大鱼是因为大鱼好剔肉，并不是嫌弃小鱼啊，事实上自己也更喜欢小鱼，毕竟滋味会更嫩些。
“知道啦婶子，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回去偷偷吃！”说完还到处看了看，然后把东西往怀里塞了塞。
张氏满意地笑了笑，要不是见这姑娘讨喜，自己才不舍得把这小鱼送出去一包，小鱼不值钱，油可值钱了呢！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晚，叶宁吹着风觉得明日自个儿怕是要受凉，就和二人一起走着回去。
还没到叶记食肆门口，先前的孩子就一窝蜂围了上来，“姐姐你回来啦，我们一直在这儿乖乖等着的！”
叶宁指了指驴车上的鱼，“看，姐姐下午去收了好多鱼，马上就拿去做暮食！”摸了摸之前那个小姑娘的脸，发现有些凉，“直接进来吧，等会儿我们一起吃。”
“姐姐，我们就在门口等着…”小女孩看见门内干净亮堂，不好意思搓了搓自己的手。
“害，没事的，”叶宁走进去把孙童叫出来，“孙童，把她们叫进来就是你的事情，我去做暮食了。”
叶宁自知不太擅长和小孩沟通，不如就让小孩和小孩沟通吧，做饭才是她的本职！和孙老汉还有季婶子一起把鱼抬回后厨，就见赵沁如又在发呆。
孙童：…我也不擅长
认命地走到门口，没什么语气干巴巴地说到：“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算了。”
见门口的几人既没回话，也没进门，自己就一下坐在了台阶上，大眼瞪小眼。
半晌，孙童又开口：“不进去没饭吃。”
“小哥哥你骗人，姐姐说了都有饭吃的。”小女孩噘着嘴瞪着孙童。
孙童被人戳破有些囧，挠了挠头直接跑进去了，“爱进不进！”
小女孩拉着剩余的几人一起跟在后面进去了，年龄大些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喊了一声小女孩，“小七…”
“没事哒，姐姐人很好的！”小七又一个个牵着他们慢慢坐下来，几人有些拘束，手和脚都紧紧绷着。
厨房里，叶宁几人还在忙着。
剩余的鸡蛋伴着盐巴搅拌均匀后放入锅里和米一起蒸着，早晨剩下的鱼头还是做成鱼头锅子，开胃暖身，配上今日买的白菜和萝卜，再把两条黄瓜凉拌了，荤素搭配。七个小孩加上食肆的五个人，一大顿饭菜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把饭菜端上桌，叶宁打开张氏油炸的小鱼尝了一口，味道很嫩，就是时间长了已经少了刚出锅时的焦香味，不过叶宁倒是挺满足，下次自己可以去专门收卖不掉的小鱼自己回来做着吃。
去到前厅，发现大家都站在桌子前，也没一个人动筷，当下就乐了，“你们这是在干嘛？”
“东家，我们等你一起吃饭。”
“不用，没那么讲究，饿了就吃吧，就算是等我也不用站着呀，坐吧坐吧！”
几人这才坐下准备一起用晚饭，还没吃上第一口，门口便进来了几个像是跑商的汉子。
“食肆可还有吃的？每样都上点！”
叶宁抬眼望去，几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金黄的发色配着卷起的胡须——关外人。
站起身好脾气说到：“几位不好意思了，我们食肆只做朝食生意，这个点没什么吃的，您要不然去街东头那边找个客栈？”
“走一路要累死了，你们这吃的什么，闻着不错，给我们也来点。”壮汉不由分说就直接坐下了，从包里掏出银子扔在了桌子上，“银子都有，这桌吃的就给我们吧！”
说完朝门外几个人招招手，进来坐下就开始吃饭。
季婶子一下就上前准备擒拿住为首的壮汉，被叶宁拦下了，“他们人多，上去只会自己受伤。”
又转身走到几个躲在一旁的小孩子身旁，“别怕，没事的，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做吃食，饿了就忍一会儿。”
叶宁叮嘱季婶子在前厅盯着他们，别起冲突，自己叫上剩下的人一起去了后厨。
天色已经很晚了，食肆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食材了，叶宁就叫孙童去擀一些面条出来，准备一人来一碗肉丝面。
前厅里，季桂英看着这些人，心绪渐渐飘远。
一年前，军营里也经常围着篝火喝酒，那时大家总是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打退突厥，平定边关，衣锦回乡，可是如今，喝酒的人不在了，突厥却还在侵扰，边关未定，披着战甲的人早已无法归家。
围墙外，燕大，燕二看着眼前的王爷，三人一阵沉默。
早前二人就一路跟着几个关外人，发现他们进了叶记食肆就汇报给了王爷，谁知道王爷竟然亲自来了。
“可有什么新的情况？”燕峥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无法只能先开口，打断了沉默已久的面面相觑。
“目前没有。”燕大老实回答。
旁边的燕二插话：“王爷，刚才几人进了之后竟然抢了叶姑娘她们的暮食！”
“闭嘴，这跟任务有什么关系！”
燕大及时呵斥住了燕二的嘴。
当下环境不好训人，燕峥便只抬了抬手，“没事。”
“后院那些小孩是什么人？”燕峥一眼就看见了后院聚集的一堆人。
“害，王爷，那些是街上的乞丐，叶姑娘觉得他们可怜，就管他们一顿饭。”燕二说得来劲，“之前还觉得叶姑娘可能是个细作，现在看肯定不是，哪个细作有心情去管这些乞丐的死活，别说细作了，其实无论是当官的还是那些富人，从来没人注意过这些小孩子…”
当官的燕峥：……
燕大觉得要坏事，着急开口说道：“王爷，燕二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他以前也没人管过…”
“本王知道。”
燕峥看着院子里还有些拘束的小孩乖巧地站在一旁，年龄大些的在劈柴打水，神情里满是期待，年龄小些的蹲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格外兴奋。
自己在崤山一战后就接管了西宁镇，每日不是在练兵就是在查崤山一战的情况，从来都没注意到过这里百姓的生活，更遑论这些在街头游荡的乞丐了。
“你们继续盯着吧，本王先回军营了。”
没一会儿，燕峥走过街角，再看不见身形。
“燕大，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王爷的背影特别落寞，啧。”
燕大：…
夜色动人，而上京的皇宫里却灯火通明。
慈宁宫里，奢华的床幔下躺着一个身形枯槁的女子，大大小小的宫人跪了一地。
“母后…”坐在床边的年轻帝王轻轻唤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双手紧紧攥着，神情里满是悲恸。
“咳咳咳——”床上的女子咳嗽了几声，毫无神采的双眼慢慢睁开，还没看清床边坐着的人，就喃喃到：“峥儿——”
“母后，是朕，阿峥他还在西宁。”帝王拿起帕子轻柔抚过太后的嘴角，又端起茶杯，舀了一勺慢慢喂进太后的嘴里。
“是皇帝啊，”太后在搀扶下坐起身。
瞧见地下跪着的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你让他们跪着做什么，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心里清楚。”
“都退下吧。”
得了帝王的命令，众人迅速退下，刚才还拥挤的宫殿一瞬变得冷清。
“赵家的人可都缉拿归案了？”太后又抿了一口茶水，缓缓看向皇帝。
“赵家季氏还未有消息。”
“啪”的一声茶杯落地，溅了一地的茶水。
“咳咳咳——”太后开始剧烈咳嗽，“这么久了还没抓到？暗探都是在做什么！”
皇帝连忙拍了拍太后，“母后别急，身体要紧，朕会加派人手的。”
“你让我怎么不急！哀家的身子每况愈下，峥儿又在西宁迟迟未归，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向镇国公交代！咳咳咳——”
“舅舅他——”皇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还知道镇国公是你舅舅？你当时派峥儿去西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那可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脉了！”
皇帝沉默。
“罢了，哀家自己会派人再去找，天色已晚，皇帝还是回宫歇着吧。”
“那儿臣告退了。”
皇帝走出慈宁宫，耳边是凉风带来的声音。
“皇上，臣自请去西宁军营，边关一日未定，世上就无镇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