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依仗
月上中梢，前厅里的几个关外胡商终于准备离开，晃晃悠悠开口道：“你们这吃食挺对胃口，把你带回去我们草原上做厨娘的！哈哈哈”
叶宁双手紧紧掐住掌心，“客人说笑了，天色这么晚了，几位还是找个客栈早些歇下吧。”
“对对…明日还有事，嘿嘿…”
送走了几人，叶宁有些烦躁，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埋头收拾碗筷，桌上放着的一两银子也没能让自己开心起来。
剩下的几人见叶宁脸色不好，也没敢说话，收拾完就回屋了。
叶宁静静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花香味有一阵没一阵地飘来。
“系统，你说我要是没死多好。”
【？你本来就没死啊】
“不是，我本来不是要死嘛，然后才来到了这儿。”
【那确实，所以宿主是后悔来这儿了？】
“后悔算不上，只是有些想念曾经的社会，这里就好像一个大杂缸，什么时候不留神就会被脏污的臭水所淹没了。”
【宿主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今日晚上碰见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碰见下一批，甚至变本加厉。”
【那宿主可以选择跟权贵打好关系嘛】
叶宁摇了摇头，“哪儿有那么容易。”
轻轻黏起飘落在石桌上的桂花，“就当我矫情吧，系统也早点休息啊，晚安。”
系统：…
叶宁起身去厨房看了看种下的辣椒，见没什么异样便放心回房了。
几日后的夜里，滴滴答答的水声响起，西宁迎来了久违的雨水。
叶宁后半夜听着雨声没有睡熟，早早起来打开门，又发现门前还是和前几日一样干净无尘，看见远处一群打打闹闹的孩子，手里还拿着破烂的扫帚，这才意识到应该是小七那群孩子早晨来打扫的，心下有些感动，想着若是有法子养活他们就好了。
整理完厨房，孙老汉和孙童就到了，这几日，鱼和肉的供应已经稳定下来，朝食生意也在稳稳做着。
隔壁许婶子还是像之前一样，早早来了食肆拿朝食回去用，只是今日不知是否是下雨天寒的原因，食肆的生意清冷得很，街道上也没有多少人影。
叶宁也没在意，做生意嘛，不可能永远都火热朝天，核算了下几日前排队登记的人，发现几乎在第二日都已来用过朝食，除了小部分家产较为丰富的人，大多数人还是很少外出用朝食，翻到最后一页，才发现西宁王府登记的管家这几日里并没有来用朝食，又想起前些晚和系统说的话，叶宁决定晚些做顿暮用到西宁王府去。
今日客人不多，厨房还剩下不少食材，只是种类不算多，叶宁又去街上买了些小排骨和豆腐，路过卖羊的人家，准备买头羊挤羊奶用，想了想才发现没有地方可以养它，只好花了十文买了一桶羊奶，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喝羊奶，觉得腥味重，叶宁买时老人家还觉得有些奇怪。
回到食肆，看到有一个小姑娘正在门口徘徊，走近了才发现是前几日卖给自己两天胡瓜的小姑娘，这才恍然自己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这记性真是碍事。
“小姑娘，不好意思啊，后来忙着就忘记再去找你了，”叶宁指了指食肆，“你进来坐会儿吧，姐姐请你吃糕点。”
“不了姐姐，幸好那天你没来，我被我爹发现出去乱晃关在家里好几天了，今日好不容易溜出来，我一会儿就得赶回去！”
叶宁递过一串糖葫芦给小姑娘，是刚才在街上买回来准备给童哥儿和沁儿的，也给自己买了一串，现在送人倒是刚刚好。
“那谢谢姐姐啦！喏，给——”小姑娘开心接过糖葫芦，把怀里的种子塞进叶宁手里，一骨碌就跑没影了。
叶宁看了看手里的种子，笑了笑，准备一会儿问问系统都是些什么作物。
开开心心进了厨房，开始做准备送去西宁王府的暮食。
小排骨可以做成糖醋排骨，早晨剩余的鱼片可以做成酸菜鱼，再加上干锅包菜，荠菜春款，最后配上蛋挞就完成了。
先将排骨配上烈酒，香醋，酱油腌制半刻钟，等锅里油热放入煎炸，排骨成型且为金黄色盛起备用，倒入清水，香醋和冰糖熬制浓汁，香味激发出来后加入排骨炖，等到汁水收干就可以起锅了。
从隔壁许婶子家拿来的酸菜本身不错，只需要用香油炒制出香味即可，加入清水和白醋待酸菜汤沸腾，鱼片一片一片放入，在浓汤里滚一圈酸菜鱼就可以食用了。
锅中加入油，放进用面粉裹住的瘦肉条，第一遍炸出香味，第二遍再炸出色泽，换锅用大火煸炒包菜，洒入少许白醋酱油盐巴调味，最后加入炸好的小酥肉，口感鲜嫩焦酥，是一道十分下饭的开胃菜。
荠菜洗净后配上肉泥搅拌均匀，用面粉擀制出薄薄的面皮裹住馅儿，放入烧开的油锅中不断翻滚，起锅是再撒上芝麻，浇上热油激发香味，吃时沾点醋真真可口。
叶宁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下雨天总是昏昏沉沉的，也分不清是什么时辰，只能尽快做好送去西宁王府了。
还剩下最后一个蛋挞，在现代倒是简单易做，这个时代没有烤箱，叶宁便去用砖堆砌了一个窑灶，作用类似于烤箱。
蛋挞皮需要将面皮黏平，刷上一层油，再揉搓黏平刷油，反复几次，所谓的千层面饼才能完成，没有模具，只能用手慢慢捏出蛋挞皮的形状，再放入用煮熟的羊奶，鸡蛋和冰糖反复搅拌的蛋挞液，盯着火候慢慢烤制蛋挞。
第一批蛋挞成型时，叶宁迫不及待拿出来尝了尝，发现味道尚可，但是火候掌握得不精确，外面的皮已经隐隐有焦黑色了，但是内里的蛋挞液还未完成熟，不过吃起来但是香嫩得很。
几人解决完不成熟的蛋挞后，叶宁开始烤制第二批蛋挞，这次先把火候放大，一次性烤制完成，还没从窑灶里端出来，奶香和蛋香味就已经充斥了整个厨房。
拿出准备好的食盒，装了四小盘精致的菜色，配上一盘金黄色的蛋挞，看起来但是色香味皆有，又瞧见昨日卤的猪下水还有些没吃完，也顺便装了一小碟子，没敢装太多，毕竟很多人觉得猪下水不是什么金贵的食物，若是因此与西宁王府闹出不愉快就事与愿违了。
叶宁将食盒递给季婶子，似无意间扫了眼系统，随后想到王府距离食肆并不是很远，最后决定自己亲自送去，这样也显得尊重些。
还没到王府，叶宁就遇见了正要回府的燕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正准备侧身让开的时候，就听见燕峥后面的男子传来一声叫喊。
“主子主子，是叶记食肆那个谁都不认识的东家！”
叶宁：…
燕峥：…
叶宁抬眼望去，男子看上去约摸比燕峥小一些，身形挺拔，容貌也属上乘，只是神情带着几分好奇，不像燕峥那般肃冷。
眼见没法躲过去，只能上前行礼，“见过西宁王。”
燕峥和叶南安先后下马，燕峥先开口问到：“看这方向，叶姑娘是要去王府？可是有什么事？”
“先前王府管家在食肆留了银子，这些日子未见来人，便自作主张准备了暮食准备送去给管家。”
燕峥点了点头，“距离王府还有一段路，叶姑娘可要随我们一起？”
？你们骑马而我却在后面赶？
叶宁甩了甩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多谢王府，民女自己走过去便好。”
燕峥又指了指叶宁手中的食盒，“那可要本王带回去给福叔？”
叶宁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还是拒绝了，“多谢王爷，民女还是自己去一趟吧。”
燕峥便没多说，准备上马离开，随后就看见叶南安走近叶宁，上下打量了几眼，随后又摇了摇头，啧啧几声后又看向燕峥。
燕峥：？
“叶姑娘，在下是王爷的副将叶南安。”叶南安上前一步，对着叶宁就说了自己的身份，心里却更加纳闷了，这叶姑娘长得一副好相貌，为何会没人记得？刚才和王爷站在一处，别说，还挺相配。
而一旁的叶宁脑子突然卡顿，本来以为他们都要离开了，谁知道这个什么副将又突然向自己做了个自我介绍，于是点了点头脱口而出道：
“说得不错，下次别说了。”
三人都愣了下。
叶宁：…救命！救大命！
叶宁握紧了手里的食盒，手心里已经有了汗意，“不是…叶将军…”
叶南安大笑，像是被人点了笑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哈哈哈，这话说的怪有意思的，原来可以如此接话。”
叶宁尴尬得想逃，无意间听见燕峥似乎也在笑，想起自己之前的处境，顿时便觉得这人也没之前那么可怕了，索性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既然王爷和将军是回王府，那么麻烦把这食盒带给管家吧，民女就先回食肆了。”
说完也没等两人反应就走到街角，等确定后面的人看不见了，一路大跑着回了食肆。
而还站在街这边的两人看着手里的食盒，还没明白过来人怎么突然走了，就听见叶宁一路狂奔的声音，叶南安更是忍俊不禁，捂住肚子哈哈笑起来，一旁的燕峥也难得笑出了声。
回到王府，福叔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王爷回来，后面的叶将军还拎着叶记食肆的食盒，笑眯眯问道：“王爷和叶小将军是去了叶记食肆？”
“福叔，我和王爷可没去，这食盒啊，是人家叶姑娘专门带来给您用的呢！”
福叔瞧了眼燕峥，发现对方今晚的心情似乎不错，接过叶南安递过来的食盒，“叶姑娘确有一手好厨艺，王爷和叶小将军可用过暮食了？没用不妨一起尝尝？”
燕峥没说话，只默默看了眼食盒，叶南安大大咧咧丝毫没注意到，“暮食用是用过了，不过这福叔都夸赞一句好，那不得尝尝！”
“那老奴先带下去热热，王爷稍后和叶小将军一起用些吧。”福叔带着食盒就去了厨房，准备拿出来热热再装盘，配上一壶酒就送去了前厅。
这边，燕峥和叶南安说了会白日里军营的事情，就闻到了一阵香味，叶南安咋咋呼呼往外走去，“福叔，你别说，这闻着就香，难怪能得到你夸奖。”
叶南安顺手接过福叔手里的盘子端了进去，“主子，一起用些吧，我还没吃过呢！”
燕峥默默走了过去，拿起筷子才发现菜品里有一碟子竟然是猪下水做的吃食，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筷子，皱了皱眉，“你先用吧，本王还不饿。”
叶南安一头雾水，刚才不是还一副很想吃的样子吗？见燕峥皱眉，以为是担心军营的事情，顺口安慰道：“主子，军营里的事情别太担心，我一直都盯着呢，身体要紧，还是吃些吧。”
说完也没管燕峥，自顾自夹起一块排骨。
嚯！这味道真没的说，跟自己在上京酒楼吃的味道有的比，大晚上的吃真开胃！
见到旁边还有福叔一起端过来的酒，打开倒了一杯就灌入嘴里，酒也很带劲！
陆陆续续把几道菜尝了个遍，见燕峥还没动筷，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太厚道，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就含糊说道：“主子，这菜味道真不错，你要不然赏脸吃一口？”
燕峥瞧着叶南安把菜都尝了一遍，嘴里都塞不下了还念念有词说着下次自己有空还要去叶记食肆用饭，自己就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动筷了。
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决定就当看不见那一小碟子的猪下水，伸手夹了一块鱼片送进嘴里。
嫩滑爽口，淡淡的酸味夹杂着鱼香味，确实是好手艺，只做朝食生意倒是有些可惜了。
旁边的叶南安见燕峥也开始用饭，便顺手也给他倒了一杯酒，平日里大家在军营用饭也都在一起，没什么特别的讲究，此时看着王爷自己剩下的，终于有了那么点不适，于是默默去吃旁边燕峥没有动过筷的猪下水，想来王爷是不用这类吃食的。
不吃的时候觉得猪下水确实有点膈应，但真尝了后，才发现这滋味跟酒是绝配，比得上旁边几道精致的吃食。
香料味配着猪下水的油水味，散发出特别的香气，刚入口咸香有味，再吃下去就吃出了嚼劲，满口留香。
叶南安连着吃了好几筷子，酒杯里的酒也没停过，燕峥以为他是饿了，连个猪下水都吃得那么有滋有味，心下有些微妙。
“主子，这碟子猪下水滋味真不错，抵得上旁边那几道菜，下酒真是一绝！”叶南安说着还将碟子往燕峥面前推了推，示意燕峥尝一尝。
喝一口酒再吃总没那么大的味道了吧，燕峥暗自盘算着，然后夹了一小块品尝起来。
有香叶有嚼劲，是自己以前没有吃过的别样的一种口感，本来觉得多少会有些下水的臭味，如今吃了才发觉完全没有，这叶家姑娘果真是个奇人！
二人在前厅里吃得愉快，而这边的叶宁自觉丢人，回了食肆一句话没说，草草用了晚饭就回了房间躺平。
【宿主，你是故意的。】
“嗯？什么？”
【去西宁王府】
“不是故意的，难道还是溜达去的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
叶宁沉默了，自己晚上去王府确实是故意的，在系统处查到燕峥今晚回王府的路线，然后带着食盒假装偶遇。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这个时代那么多混杂的人，似乎只有找到可靠的依仗才能好好活下去。”
【与西宁王交好并不容易，宿主千万要多加小心】
叶宁没想到最后换来了一句系统的关心，有些感动，轻轻抚了抚空中没有实体的屏幕，“谢谢系统，我也没打算交好，只是希望留下一个好印象罢了，哪怕只是在管家那里留下了一个尚可的印象。”
【那宿主早点休息】
“好，系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