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番外:执子之手(二)
漫天的大雪之中,少女穿着披风,肆意地奔跑在冰天雪地里。 披风随风飘荡,她的乌发飞扬,面上是明媚的笑意。 当初的司黎用了五年的时间自己去游览世间,如今的她又用了五年,带着晏行寂去看世界。 曾经司黎独自走过的路,她牵着晏行寂的手再一次迈上旅程。 他们还去了西海扶褚山,将神珠放在了那里。 扶褚山是神山,几位神明的神识尚有一息,或许经过万年可以重塑神魂。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从南方的海边,一路到北国的冰川。 “晏行寂。”她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身后款款而行的青年,“今日司老板给你雕好多枝花。” 少女找到了一块巨大的冰块,召出卷星。 冰碴四溅,她眉眼含笑,剑下一支支冰花便浮现其上。 她收回剑,指着那些冰花:“司老板送晏老板娘的。” 晏行寂笑得眼眸弯弯,替她拨去发丝上的冰碴,声音带着笑意:“我很喜欢,谢谢阿黎。” 他将那些冰花用灵力护着,全部收到自己的乾坤袋之中。 司黎送他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被珍藏着。 他搓了搓她的手,替她布下了个御火符:“晏老板娘送司老板一个不一样的。” 长剑出鞘,剑身莹白。 司黎看着那剑有些微怔,剑柄上的两个剑穗有些破败,而剑身……中间一道明显的裂痕横亘其上。 当年的敛镜在那场雷劫中断成了两半。 司黎在捡回敛镜后用了大半年才将它重新粘合上,如今虽不会再断了,但威力却大大衰减。 当年的敛镜……可是天下第一名剑。 冰碴溅起,青年极其认真地手挽剑花,精巧的花纹一点点浮现。 直到最后,一根冰簪栩栩如生。 簪头上的梅花,精致夺目,每一个花瓣清晰层层叠叠生动灵活。 晏行寂拿起那根发簪,施加法决后确保玉簪经久不化,将它簪到少女的发髻上。 发簪熠熠生辉,晶莹剔透。 少女抬手触碰那根发簪,问:“好看吗?” 晏行寂不吝夸赞:“好看。” “人好看还是簪好看?” “阿黎好看。” 因为戴在阿黎的头上,所以才好看。 阿黎是世间最好看的女子。 少女笑着仰首,晏行寂瞬间意会,俯身抿唇笑。 薄唇被覆上,清香传来,她抱着他的脖颈,晏行寂扣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像是要将少女揉进骨血。 大雪纷纷落下,两人的头上渐渐飘满霜雪,肩头的雪花消融。 这里司黎来了三次。 第一次时心情复杂,格外珍惜最后相处的那段时间,后悔为何当年要离开晏行寂三百年,让两人生生分离了那么些年。 第 二次时心下绝望,面上虽是笑着,满脑子却都是晏行寂,神骨兰一日要出动好几次为她清除坏的心情。 第三次时便是如今,满心爱意,只余欣喜。 迷迷糊糊间,司黎一边回应着晏行寂,一边趁着他微微离开她唇瓣让她换气时说话。 “晏行寂,跟我回客栈吧,当我的老板娘。” “好。” 他又弯下身子覆上来。 当司黎的老板娘,一辈子。 不做渡渊剑尊了。 天下已经不需要他去镇守。 司黎也不希望他当剑尊。 *** 客栈依旧是她离开的模样,这十五年来,掌柜的已经苍老不少,瞧见两人后却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擦着眼角的泪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也是在浮屠川那一战,才知道自己的老板竟然是渡渊剑尊的夫人,最后渡渊剑尊牺牲在浮屠川,老板也不知所踪,十年都未收到她一封信。 直到五年前她传信回来,告知了她的现况。 他看向自家老板身后的青年,那人依旧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身上的气息却不似十五年前那般冷淡疏离,而是多了些烟火味。 像是一块坚冰被人融化了一般。 司黎挽着他的胳膊笑着说:“我回来了,带着你们的晏老板娘一起回来,今后不会再离开了。” 他们会一直在这里。 掌柜连忙招呼人备上酒菜,今日歇店,为司黎和晏行寂接风洗尘。 看着他催促着伙计们忙前忙后的模样,司黎与晏行寂对视,两人眼里都是笑意。 夜晚降临后,大厅内只余十几人。 伙计们坐了两桌,掌柜与司黎和晏行寂三人一桌,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 司黎看向晏行寂,指着一道菜,手肘捅了捅他的腰肢:“这可是我们客栈拿手好菜,一个月能卖上几千颗灵石呢,晏老板娘尝尝?” 她说罢便为他夹起一块鱼肉,少女眨着眼,晏行寂顺从地张开嘴。 鱼肉入口即化,裹了酱汁,在唇齿间绽开,后调有些许的辣,晏行寂神色一变,少女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入耳格外爽朗,掌柜的自是知道自家老板什么性格,闻声摇头笑笑,起身去向后厨。 司黎一边笑一边准备再夹一块鱼肉,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声剧烈的咳嗽声。 她的脸色一变,笑意变也收敛起来,慌忙去看晏行寂。 他似是被辣椒呛住,冷白的脸上都是绯红,漆黑的眸底有些水光。 司黎连忙上前喂他喝水:“没事吧?” 她一边为他拍着脊背,一边给他递水。 青年就着她的手连喝了三杯水,喉口那股辣意才缓缓消散。 “没事,莫要担心。” 他的嗓子都有些沙哑。 司黎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捉弄他,她知道晏行寂不太 能吃辣, 食欲也不太好, 所以一般都是她在吃,晏行寂在看。 但也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吃辣。 一点点的辣椒都碰不得。 司黎摇头惋惜:“你不能吃辣,那可是要错过许多美食的。” 她是无辣不欢。 晏行寂捏了捏她的手,掌心中的手触感软嫩,他笑了一下:“我食欲也不好,阿黎莫要为我惋惜。” 司黎凉凉看了他一眼,又为他倒了一杯水。 掌柜的此时也已经回来,手上提着两个坛子。 司黎定睛一看,那分明……是酒。 她微微挑眉,掌柜将两坛酒放在桌上,拔开酒塞,一股浓郁的酒香味便涌上来。 这酒度数不高只是后味甘醇罢了。 掌柜边倒酒边说:“这时苦甘泡的酒,意味着苦尽甘来,我们都说喝了这酒日后必能顺顺利利和和满满,这酒我酿了十几年了,就等着你们回来。” 掌柜的倒来两碗,一碗放在司黎眼前,一碗放在晏行寂跟前。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随后举起碗:“老板与老板娘辛苦了,今后必能长长久久,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司黎笑着一手端起自己的酒,一手准备去拿晏行寂的酒碗:“我来喝吧,他不善——” “酒力”两个字还未说出,晏行寂身前的酒碗忽地被人端起。 她惊愕看去。 青年神情平淡,端起那碗酒与掌柜虚虚一碰。 “多谢掌柜。” 随后他一饮而尽。 晶莹的酒水顺着下颌滑落,流过分明突起的喉结,隐入衣领之中。 掌柜也欢声笑着将那碗酒喝下。 青年转过头看着身侧微瞪着眼的少女,柔声问她:“不善酒力吗,我来喝吧。” 他作势便要来端司黎手中的酒碗,她连忙侧身躲开。 “没事没事,我可以喝的。” 那酒确实度数不高,司黎酒力挺好的,一碗酒下肚并未有什么反应。 她不动声色看着青年,他的脸色依旧正常,双眸清明,看起来与平时无甚区别。 司黎倒是有些惊讶,她分明记得晏行寂酒力不太行的,当年他们喝的合卺酒都是最低的浓度。 如今这苦甘酒虽不算酒劲太强,但也比当年那酒度数高了许多,晏行寂还干了这么一大碗。 几百年里,酒力还进步了? “晏行寂,你到底能——”喝不? “来,老板娘爽快,我们继续!” 掌柜打断了司黎的话。 随后又是一碗酒水递过来,晏行寂笑着端起一口闷下。 不是吧,他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这些年得喝了多少酒才能进步这般大? 司黎拧眉,看着掌柜与晏行寂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喝了…… 两坛。 在掌柜要去拿酒水的时候,司黎连忙按住他:“别别别,不宜喝多! 你年纪也大了!” “?” 他看着对面的青年,越看越是满意这个老板娘,乖巧的很,一看便是成熟稳重的耙耳朵,看着便是个会疼人的。 他们老板当真寻了个好夫君。 他问:“老板娘还喝吗?” 晏行寂点头:“喝。” 司黎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你给我闭嘴!” 青年被捂住嘴,愣愣看向司黎,眸光澄澈纯真,看得司黎……有些愧疚。 是不是有些凶了。 “酒水不能多……?” 捂着晏行寂的手掌心微微濡湿,司黎不可置信看着他。 偏生他就是用着那般无辜单纯的目光一边看着她…… 一边伸出舌尖轻碰了下她的掌心。 司黎恍惚间以为他被夺舍了。 掌柜并不知晏行寂做了什么,看着司黎惊愕的目光后有些迟疑地问:“怎么了?” 司黎连忙撤回手,拽着晏行寂便起身。 “无事,掌柜与伙计们早些吃完饭睡觉吧,我们今日赶路也有些累了,便先上去休息了。” 身后传来掌柜讷讷的声音:“哦,好,早些休息好。” 伙计们也高呼:“老板老板娘明天见!” 司黎拉着晏行寂随意地朝后摆了摆手,打过招呼后便拉着他上楼。 一路上青年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房门刚一关上,他便像没骨头一般倒了下来,司黎连忙接住他。 青年毛茸茸的脑袋无力搭在她的脖颈处,吐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根。 “阿黎,夫人,宝贝……” 司黎的脸忽地一阵通红。 合着晏行寂不是酒力提升了。 是不上脸啊! 他像个孩子一般蹭着她的脖颈,重复着方才的话,换着花样喊她。 司黎的脸越来越滚烫,正要拉着他朝榻旁走去。 腰间横亘上一只手臂,猛力袭来,将她推坐在桌案上。 她的双腿登时挨不着地。 “晏行寂?你喝醉了,乖些我们休息——嘶,干什么!” 话还未说完,腰封忽地碎裂。 布帛的破碎声在耳边响起,司黎连忙捂住将散的外衣。 他喃喃着:“不想休息。” 他俯下身来:“想再做点别的事。” 司黎:“!” “我看你不是喝醉了,你是被夺舍了吧!” 少女的怒吼在房屋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