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机会
第八十一章
“乐公子救下大人的时机，有些太过巧合。”水丘辞直接说道。
“我当时在山崖下回过神来，也有怀疑过。”辛容轻松地说道。
“这么说，大人已经没有疑虑了。”
“他不止一件精巧利器，而且常年带在身上使用。”
“这可以说明他是意外出现救下大人，但也不排除是因为胸有成竹，所以——”
水丘辞说不下去了，实在说不通。
“另一种可能说不通。他的身份我在京城就查过，就只是商人而已。若他与郑家联合，为何又要救我，这不多此一举吗？”
“下官也查过，那几日他来回走过好几次山道，去往丘乡那边给人送货。因为都是丝绸玉器这类贵重物品，所以才亲自送。”
“主要是我看见你后，就觉得与乐东城的巧合也不算什么。”
水丘辞眨了下眼，问道：“大人为何如此说？”
“本官与你之间的巧合不是更多吗？我可从未想过能与你在宫宴再相遇，还与你一同巡察司隶州。”
水丘辞垂眸，又抬眼说道：“大人说过，遇见就遇见了。”
“对，遇见就遇见了。以前和柳慕英落，救助过不少人，遇见谁就救谁，那管什么巧合。”
“世间缘分天注定。”
“不过自从遇见黄大人，意外就太多了。”
“不是从和下官，假——相遇开始的吗？”
“与你作假，还真不是巧合。”
水丘辞心中悸动，屏住呼吸问道：“不是巧合，你当初是为何——”
“是我爹。他临终前告诉我，早就在吴山郡郡守要察举的人中选出了你，才带我去了平遇县定居。只不过，我一直都在敷衍他。我就说，怎么这么巧，能找到让他那么合心意的书生。”
水丘辞见辛容神情低落，慌忙说道：“辛叔对大人疼爱有加，当然不会让大人随便与人成亲，更不会逼迫大人，想来他是希望大人慢慢接受——”
水丘辞顿住了，他这不是在变相夸自己吗。
竟如此失了分寸……
“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能得辛叔青睐，在下倍感荣幸。”
“爹的眼光是不错。”
水丘辞不敢再接话，岔开了话题：“大人怎么看有人告密郑家在山谷养私兵一事。”
“既然向巡察官告密，应该是希望我们拿下郑家的罪证。可是郑家分明提前做了些准备，却又做得不是太充分。”
“像是被提前通风报信了，却又提前的不是太久。看百姓过去的人数和距离，顶多提前一天得到要被围捕的消息了。”
“郡守府的人报信没这么快。我调集士兵时，他们也才刚知道要对付谁。”
“我们能用‘二桃杀三士’的计策，让其他豪族对欧府落井下石。那有人想让郑家和巡察官两败俱伤，也是很有可能。”
“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若是如此那告密之人可就失算了。我们胜出。”
“一封告密信追溯不到源头，大人日后还要多加小心，身边多带卫兵。”
“嗯，我一会吃完饭还有要事，你随意吧。”
“下官告辞。”
水丘辞起身离开，背对着辛容，眼中带着笑意。
什么要事，不就是和双刀客练剑。
诏令到，辛容带着卫兵调集士兵，差不多半个月才将欧府和郑府查抄干净了。
当初在京城查抄殷府，可没花这么长时间。
欧府和郑府强占的田地每家达到两百顷以上，银钱数不胜数。
还建了多处堡垒，每家私兵佃农门客奴婢加起来上万人。
郡守牢狱逮捕关押两千人，还有一千多要犯要被押送到洛京狱。
严晖之接到诏令，先行将一应要犯和财物送回到京城。
剩下的河东郡和河内郡，由辛容带卫兵和假佐，继续前往巡察。
水丘辞之前让一名心腹弟子用千两银子打动了会任之家的下线和中线，可惜再也没能通过跟踪和银子继续查找上线，甚至幕后之人。
发觉会任之家有了警觉，他只好让那名弟子先离开。
不过带着面具冒充自己双刀练得不错的那名弟子，还在继续接任务获得会任之家的关注。
经过上次跟踪和收买，他发现会任之家的管理很严格，规模应该不小，说不定在河东郡也有分支。
以防辛容再遇到刺杀，他决定还是要以做任务为契机，尽量提前获得讯息。
乐东城离开之前，交待会任之家的首领，再培养几个能力不错有“追求”的人。
弘农郡的一个刺客组织被灭了，他正好派人去那里扩大势力。
首领没见过乐东城的真面目，却因知遇之恩和报仇之恩，而对乐东城忠心耿耿。
他向乐东城回报，最近有一武功不错、独来独往、嫉恶如仇的双刀客，看起来是可用之人。
但那双刀客，只愿意接任务，没有意愿加入会任之家。
乐东城在屏风后，不在意地说道：“武功不错，那就多给银子；嫉恶如仇，那就多给他行侠仗义的任务；独来独往，那就多捧捧他。”
银钱有了，成就感、归属感有了，还怕收服不了他吗。
这世上，又有几人，是真的喜欢独来独往。
孤傲，对自己要求高的人，忠诚度也极高。
乐东城交待后，带着商队离开了。
他知晓辛容对自己难免有疑虑，所以“施恩”不图报，甚至离得远些。
除了太过巧合，他没有任何破绽。
巧合？谁能说这不是天意呢？
他以前在父亲的杀手组织，看到过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记录。
十几年前，斩杀十几名度田不实郡守的司隶校尉柳宗砚，可是被灭门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1）
辛容身在局中，还以为自己是功臣，当真可笑。
他倒要看看，辛容的为官之路还能有多精彩。
不知任侠傲气之人，破碎了之后是何种模样。
说不定他的会任之家，会接到灭辛容的任务。
真是有趣又刺激。
辛容带着巡察队伍，四天时间赶到了河东郡郡守府。
按照惯例，先查清当地的豪族都有哪些。
河东郡是先帝许皇后的故乡，许皇后被废后之后，先帝对许家人大加封爵赏赐。
辛容巡查多日，觉得这里吏治还算清明，豪族也相对低调。
一连多日，她都比较清闲，经常去驿站不远处的林中练剑。
这日，她剑气挥洒，横扫地上落叶。
片片秋叶飘然落下，一把刀刺穿一片落叶，反射着黄昏日光，径直砍了过来。
辛容轻盈转身闪过，转腕一剑刺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她翩然落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水丘辞双重伪装，贴着道道伤痕的假面皮，又带着青铜面具，压低声音说道：“跟着大人有钱赚。”
“你上次不是赚了七千两。”
“花得差不多了。”
辛容哼笑一声：“你这花钱速度跟我有得比。”
不过她将银子分给卫兵了，不知这人干嘛了。
她接着说道：“目前我可没有生意找你。”
水丘辞眼神平静：“那就先切磋，有恩怨仇恨的地方，总少不了生意。”
水丘辞这话说得像极了平日行侠仗义的柳慕，辛容听了一愣，说道：“本官会让恩怨仇恨少一些，这是本官的职责。”
“大人刚才，为何那样看着在下？”
“有位故友总爱说你刚才那句话。”
水丘辞了然，那人应该是柳慕。
同时也放下了心，他还以为辛容通过眼睛认出他来了。
上次的七千两，他用了一部分收买会任之家的下线和中线。
剩下的，都分给了众弟子，保证他们衣食无忧，有钱结交。
过几日，他就要去上一世反叛的韩驸马府上，查探证据所在。
此事一了，此事一了，他就彻底改变了上一世的命运。
那他应该就有资格向辛容表达心意了吧。
“都切磋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水丘辞听见辛容的问话，回过了神，说道：“在下——萧冰。”
他看向辛容，眼底一丝纠结散不去。
很快，纠结就被温柔的情意盖住了。
辛容能看见的，只有面前之人的眼睛和部分侧脸。
刹那间，她感觉这人的眼神有些熟悉，温润明亮。
水丘辞？
这么像的吗？
水丘辞见辛容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
都还没抓住韩驸马反叛的证据，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辛容明显对他无意，他表达心意可能会暴露辛容的女子身份。
可自从上次与辛容并肩杀敌，他能感觉到辛容对他极为欣赏。
或许，真的有机会呢？
辛容愣了一下，刚才萧冰凌厉的眼神，像极了水丘辞那夜执刀杀人的样子。
“将你的双刀给我一把。”
水丘辞毫不犹豫地递过去，问道：“大人要练刀？”
辛容转身踱步，挥了挥刀，说道：“我们都用单刀切磋。”
水丘辞眼睛微闪，心道：用单刀？她怀疑我是水丘辞。
“我平日不用单刀。”
“随便出刀练练。”辛容靠近过去，打量着面具下，带着伤痕的侧脸。
“在下相貌丑陋，大人还这样盯着看。”
“我见你那面具好看。”本就是黑夜初上，辛容实在看不清什么。
“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那明天还练吗？”
“暂不。”水丘辞迅速离去。
辛容正要转身走，却见一老人颤颤巍巍，着急地走了过来。
“侠士，侠士，请留步。”
“老人家，有事吗？”
“你武功不错吧，想不想赚银子？”
辛容正色说道：“想。”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你帮我杀一个人。”
这是什么仇怨，竟然如此着急，随便抓一个人就要给全部积蓄。
辛容还没问，就听那老人说道：“我已经花了很多银钱了，可是前两次都失败了。这次再不能报仇，老夫也不必再活了。”
辛容听那老人讲完事情经过，有点懵。
“老人家，您儿子跟那人走后再也没回来，不能就此判断他是否不在了，也不能就认定那人是凶手啊。”
“我确定，就是他，绝对是他。我儿子一向循规蹈矩，跟那人相识后就鬼鬼祟祟的。”
辛容安抚道：“好，银子我先收十两。待我去看看那人的身手。他是谁？”
两日后，辛容黄昏时跟着老人家指明要杀的人。
这是她自己接的任务，自然不能动用卫兵来查。
跟到寂静无人往郊外去的小路上，辛容清晰地看见，萧冰突然出现，手起刀落就要杀人。
“萧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