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江湖别
第一百四十七章
辛容从水丘辞那里得知,昨夜的刺客中可能有右扶风会任之家的余孽。
可是,她那时和乐东城被困在密阁中,指剑阁的护卫也没抓到人,线索就这么断了。
她下意识地觉得密阁的机关那时出了问题,可能与乐东城有关。
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乐东城故意把她关在密阁里干什么。
避免她被刺客刺杀?
没道理啊,以乐东城的性情,知道有刺客一定会向她邀功的。
这三天早朝,辛容再也没感受到,水丘辞平日不经意的眼神。
约见的要求被拒绝三次,她不明白为何自从那夜与水丘辞相拥一次之后,他对她更加疏远了。
这日下职吃过晚饭后,她写好一封信放在怀中,毫不犹豫地出府了。
跳进小院里,她站在书房门外,等着水丘辞开门。
门很快就开了,她气定神闲地擦过水丘辞的胳膊,径直进了屋内坐下,将怀中的信拿出来放在茶桌上。
水丘辞背对着辛容,深深吸气藏起眼底的悲凉,转身温和地说道:“大人,这封信是要给谁的?”
“你去赴任,顺便帮我将这封信交给烧何羌的女大豪比铜钳。”
“好。”水丘辞轻轻拿起信,放在了收拾好的包袱中。
“我在信里向她说了程千芷这两年的情况。程千芷想回烧何羌部落,你去金城郡赴任,顺便帮我将她送回去吧。”
“程姑娘,为何突然要回去了?”水丘辞轻声问道。
“她——自己决定的。”辛容轻叹一声说道。
“好,下官会将程姑娘安全送到。”
“你要是想多了解上百个羌族部落和河湟地区的情势,可向女大豪请教。她比我年长整整一百岁,见多识广。”
“多谢大人关——指示。”
辛容安静地坐着,没有再说什么,却又期待着什么。
良久,水丘辞抬眼说道:“大人,下官还要再收拾些东西。”
“那你收拾,我帮你也行啊。”
“夜已深,大人早些回府吧。”水丘辞直接起身开了门。
辛容慢慢走了过去,转身面对水丘辞,犹豫一下终于抬起双手。
“大人,我送你到外墙边。”水丘辞好似没看到辛容的动作,正好侧身避开了。
辛容才不相信,水丘辞没看到她想抬手抱抱他。
明明前些日子才说过,不用问,随时抱。
竟然这么快就反悔了!
到底为什么?
之前不是都说开了吗?
“水丘辞,本官就是这样的人,之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若是不喜欢我这样的,直说就是,不必勉强。”
“大人只活在当下,可下官还惦念着过去,期待着未来。后日一早,下官就要离京赴任,烦请大人早些回去,让程姑娘收拾行李。”
什么过去未来啊?
她何曾这样猜过一个人的心思。
逐客令都下了……
辛容一下跃出书房门,落地轻点瞬即飞身上墙,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不愿意就算了,她不会逼他喜欢,更不会求他喜欢。
水丘辞定定地站在书房门口,望着空无一星的黑夜。
辛容喜欢了别人又如何,他绝不会忘记三誓换三愿。
七夕那日,辛容骑在黑骏马上,在洛京南城门与迎面而来准备出城的水丘辞,两两相望一眼。
她只见水丘辞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就如同他每日早朝时,见到其他群臣的神情。
水丘辞还没到南城门时,就远远地看到了熟悉的清逸身影。
忘不了,惊鸿一眼;
留不住,飞鸿之心。
乐东城在不远处,心中惊喜又满意。
他望见辛容只看了水丘辞一眼,骑马而过后就再也没回过头。
阿容,我可以陪你生陪你死。
等着你有朝一日,向天下坦诚身份。
那时,我也可以陪你放肆陪你狂傲。
可你绝不能喜欢别人。
你不理我,我会疯的。
七夕这日,对辛容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她没兴趣听什么牛郎织女的故事。
谁敢困住她,她一剑刺过去……
下职后,辛容去了陶源初的墨宝斋。
“兄弟大人,上次婚宴后,你派人送了那么多东西给我,就没来见过我了。”
“我忙什么,你还能猜不到啊。”
“那是,你说那些人,怎么就那么不长眼呢,竟然找姑娘假扮你。你就说说你这样吧,哪里像个姑娘了。”
“多谢陶兄——仗义执言。你最有眼光了。”
辛容笑着说完,心道:你要是知道我是你夫人的表妹,不知作何感想。
“阿贞就在隔壁云织记,我去叫她过来。”
“不必那么麻烦,我们过去就是。”
“阿贞,阿贞,我兄弟大人来啦。”
“盈贞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你们夫妻二人每天一起来店铺,倒是相得益彰。”
“那可不是,最近我们店铺的生意好得很。”陶源初得意地说道。
“哦?为何?除了今日是乞巧节,最近也没什么大日子啊。”辛容欣赏着云织记的锦衣缎服,随口问道。
“就是婚宴之后啊,有不少人看中了我和阿贞的婚服。也有人,嘿嘿,觉得当晚那个假的,所穿的窄身束腰常服轻盈飘逸,所以,嘿嘿——”
“这——看中你俩的婚服自是当然。可怎么竟有人关注假扮我的人所穿的衣服啊。”
“你要沐浴换衣,我当时让人准备了三套衣服啊。那三件衣服,不说天上有地上无,也是平常难见的绝品蜀锦啊。谁知,竟被那女贼从你身上扒了去,可恨呐。”
辛容唇角一翘,笑道:“你向来,能将对别人的一分好,夸成十分的。”
陶源初立刻反驳:“这次绝对没有。就你被女贼从身上扒走的那件衣服,云织记能卖出两百两呢。”
辛容惊道:“多少?两千两!”
何盈贞让侍女端了茶水过来,盈盈一笑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卖便宜了,反倒卖不出去的。越贵才越有人买。”
辛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身衣服还在她屋里藏着呢。
傍晚,柳慕在辛府庭院,准备了一壶茶。
辛容从云织记回来,觉得有些热,自斟自饮一杯,说道:“师兄,你自从回来,好像都待在府里没怎么出去过。”
“游历两年,来回两万多里。当下,想安静待一待了。”
这几日府上的守卫更加森严,柳慕能猜到辛容生辰那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十多年前他年少,无力阻止柳府被灭门。
如今不可同日而语,他就在这里,决不会让辛容重蹈覆辙。
辛容在庭院中陪柳慕饮了几盏茶,离开庭院后却没有回中院的卧房休息,而是执剑去了和水丘辞经常切磋武功的林中。
一个人练剑,随心而欲。
以长剑,沙土上作画。
而丝雨,将心事涂抹。
也好,画得简直太难看了。
哪里能看出来是面容清俊,眉目舒朗,眼中一点孤傲的水丘辞啊。
没多久,林中不远处有了些微动静。
辛容修眉一挑,直接喊道:“既然来了,还不现身。本官可没耐性等太久。”
林中树丛里、树枝上、山石后,潜过来的黑衣蒙面人纷纷跳了出来。
只是离辛容尚有一段距离时,就被四面突然出现的侍卫们围了上来。
辛容抬眼轻笑一下,剑指地面,说道:“领头的出来受死。”
“大言不惭!”一道清冷的厉呵声,随着杀意浓重的剑气而来。
辛容飞身一剑刺出,与对方的长剑交错隔挡后,轻盈落地旋即回身就是利落强势的剑花。
对方并不硬接,闪身避过反手就是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剑花。
反手剑!
原来是她!
这次一定要抓住她!
......
两人长剑交错,挡住对方的攻势,运气压制却不相上下,一时难分胜负。
那女刺客一双桃花眼却透着又冷又狠的光,在看到辛容剑柄上挂着的莲藕剑穗时,却收了冷艳的眼神,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慕容落?”
“我才不——”辛容话未说完,心中大震。
这个化名她只用过两次,一次是三年多前护送黄大人进京后,用此化名写过一封举报公冶府罪行的告密信。
另外一次,就是八年前,她亲口告诉过一个少女,他叫慕容落。
“那你是——荆雨姐姐?”
少时的记忆,在脑识中奔涌而来。
“你是废物吗?你手里的剑是摆设吗?不杀他死得就是你!”
“我叫慕容落,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荆雨,荆轲的荆,暴雨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