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心里博弈
包拯和公孙策所料不错,第二日,凤舞和紫天就到了谷城,将襄阳王的亲笔信交于包拯。
信里,赵湘很隐晦地透露了一点赵曦的信息,邀请包拯他们入城再详聊。到此,包拯也只好不再等展昭,整理队伍,跟随凤舞紫天往襄阳城而去。
不过,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包拯,让耶律古琦给的那些暗卫一直隐在暗处,等到了襄阳,他们会化整为零,偷偷潜伏在襄阳王府附近,一旦有需要,能立即响应。
从谷城去襄阳,一日就能到,中午仍然是在一官道旁边的路边小店吃饭。
艾虎是个自来熟,立马就和凤舞紫天搭上了话,凤舞也挺热情地有问必答。紫天按襄阳王的吩咐,不着痕迹地打听了队伍里是否有白玉堂,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否定的。
“嗨,你们也知道我们家貌美如花的白五爷啊。”艾虎往凤舞靠了靠,“我给你们说,我们家五爷是大宋第一美女,我们家五爷曾经......”
艾虎开始喋喋不休地给凤舞紫天介绍他的超级偶像。
去对面摘莓果才回来的谢箐和蓝锦衣刚好听见艾虎满眼星星眼地夸赞他家白五爷。
谢箐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果真是小白的超级小迷弟!
蓝锦衣随手扯了路边两朵小野花,塞住了耳朵。
“各位客官,水煮牛肉来了,请慢用。”店小二端上来一大盆水煮牛肉,上面撒了不少芫荽。
“哇哦,小骁骁,来,你最喜欢的芫荽。”紫天热情地帮凤舞夹了一筷子芫荽。他们四大护卫里,其他人都不爱芫荽,唯独凤舞对芫荽简直到了痴迷程度,因此,大家养成了见到芫荽就帮他夹的习惯。
凤舞身子微不可见的一僵,看了眼碗里的芫荽,眼里隐隐约约的恐惧一闪而过,垂下眼皮,将芫荽混着米饭一起吞进肚子里。
紫天拍拍他的背:“我说小骁骁,瞧你,至于嘛,再喜欢也不要这么狼吞虎咽啊。”
说完,又好心地给他夹了一点芫荽。
凤舞筷子一抖,使劲咽了下喉咙,声音有点僵硬:“嬅,别夹了,注意礼仪,礼仪。”
紫天这才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同桌的艾虎谢箐几人,尴尬地笑笑。
蓝锦衣和谢箐则压根没关注他们,埋头吃自己喜欢的菜。
艾虎好奇地问凤舞:“大侠,你不是叫凤舞吗?为啥紫天叫你小骁骁,然后你也会喊她章嬅?”
凤舞笑道:“我本名叫蓝骁,紫天本名叫章嬅。”
自从跟了赵曦后,他们四大护卫就改叫龙飞凤舞紫天晓月了,平时并不会称呼对方本名,只因曾经的凤舞吃芫荽时闹出一个笑话,所以每次吃芫荽,大家就习惯喊凤舞为小骁骁。
旁边的谢箐动作一顿,插嘴道:“那龙飞和晓月呢?”
紫天微微诧异地看她一眼,心里略略奇怪。
按说,谢青是知道他们四大护卫名字的。她和凤舞自然也认识谢青,只是王爷并没有吩咐关于谢青卧底这事如何处理,所以她和凤舞也只好假装不认识谢青。毕竟并不清楚包拯他们这边究竟知道多少。
“龙飞叫邓车,晓月叫马蔷。”凤舞倒是很爽快地回答了。
谢箐垂下眼皮继续喝茶,心里却不太平静起来。
书里关于襄阳王谋反案,写的是襄阳王勾结邓车,蓝骁,张华,马强,雷英等江湖人士谋反。没想到啊,在这个时空,赵曦的四大护卫,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邓车,蓝骁等人。
谢箐深吸一口气。虽然具体情况不同,可到底是平行时空,那些人那些事,好像终究是会出现的。
心里忽然就又开始发慌。
蓝锦衣瞥她一眼,拿过她的茶杯:“空的。”
“哦。”谢箐看着他那双漂亮至极的手,心里莫名其妙又狠狠颤了一下。
今日的蓝锦衣,还真听了谢箐的话,舍弃了易*容面具,直接戴了个很漂亮的普通面具。别说,比戴易*容面具帅多了。
看着面具下露出的线条精致的下巴,谢箐又开始恍惚,本能地伸出手。
蓝锦衣一把握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一个有些痞坏的笑意,压低声音:“小谢青,你再动手动脚,蓝二公子就要让你负责了。”
谢箐回神,像被烫到一般,一下缩回手。
见鬼了,她刚才差点又把他当小白了。大概是那个面具太过漂亮,一戴上,感觉就只有小白配得上那种气场了。其实,昨晚,他在云雾山教她布阵和使用机关手镯时,她就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当成小白。
耳朵挺灵敏的艾虎看到两人的动作,也顾不上和凤舞说话了,转头看着蓝锦衣:“锦衣大侠,你调戏小谢青的样子,好像我家五爷。”
蓝锦衣笑意一凝,一个巴掌拍了过去。
艾虎啊嗷一声:“和五爷一样喜欢打我。”
包拯公孙策艾玉蓉齐齐喝茶,视而不见。
韩彰瞅瞅蓝锦衣,嘀咕:“这小子哪有我家小白漂亮。”
四大金刚瞅瞅蓝锦衣,开始头碰头嘀嘀咕咕。
“别说,那家伙除了那张脸不像,其他还真挺像的......”
凤舞忽然瞟了眼蓝锦衣,继续把饭,就是趁紫天不注意,悄悄将芫荽给扔地上了。
谢箐神色不定地看着蓝锦衣,忽然站起来,拉起他就往客栈后院走:“锦衣师兄,陪我去吹吹风。”
蓝锦衣身子似乎僵了一下,不过却很听话地被她拉着走。
四大金刚看看又开始飘雪的天空,哆嗦了一下。这小谢青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大雪天去吹风?
“等等我,我也要去嘘嘘。”艾虎连忙站起来,也想追上去,被艾玉蓉一巴掌拍回座位,“就你嘘嘘多,不是才去了嘛,给姐坐好!还有,人家是去吹风,不是去嘘嘘!”
不是亲姐弟,却有着亲姐弟的那种血脉压制。
艾虎摸着脑袋一脸委屈,看向公孙策:“姐夫,你也不管管我姐。”
公孙策轻咳两声:“咳咳,我也归她管。”
包拯翻了个嫉妒的白眼。
谢箐把蓝锦衣拉到有些荒凉的后院,打量了下四周,直接从西面墙壁上的狗洞钻了出去,对愣在后面的锦衣道:“钻出来,有话问你。”
蓝锦衣脸皮似乎抽了一下,还是从狗洞钻了出去,动作挺熟练的。
狗洞外,是一片野生腊梅林子,在漫天飞雪下,漂亮得惹眼。
“小谢青,”蓝锦衣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把我喊到这里来动手动脚吧。”
谢箐不说话,又伸手去扯他面具。
“又来了。”蓝锦衣有些无奈地握住她的手腕。
“蓝锦衣!”谢箐徒劳地挣了挣,“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小白?是不是?”
蓝锦衣一口否地:“不是!”
“你确定?”谢箐冷笑一声。
“废话!”蓝锦衣有些炸毛。
“那你把面具拿开我看看。”谢箐毫不退让。
蓝锦衣沉默了下,却一直没放开她的手:“小谢青,我承认,你在地下室看到的,确实不是我的真容。”
谢箐不说话,又挣了下手,蓝锦衣才放开了她。
“因为...本公子戴了两层面具,第一层被你撕开了,第二层嘛,”蓝锦衣凑近她耳测,语气意味不明,“你猜为啥你看不出来?”
“为啥?”谢箐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期待和害怕。
“不告诉你!”蓝锦衣低笑一声,将面具扶了扶,“那是我蓝家的秘密。”
“我不管。”谢箐又要去揭面具,“我只想看你面具下的真容。”
蓝锦衣轻轻一偏头就躲开了她的手,眼神似笑非笑:“小谢青,你确定你真要看?你可知,看了我蓝家男儿的真容,会有啥后果?”
不等她开口,他笑道:“我蓝家传承上百年,代代遵守的家规就是,男子的真面目,在成婚前,只给未来夫人看。嗯,类似你们女子,谁看了谁负责。”
谢箐呆了呆,露出狐疑之色。
这是哪门子家规?不过她也不敢确定,毕竟她不了解什么蓝家。
“不对,你不是说襄阳你欠下风流债才不敢真面目示人吗?”谢箐很快抓住这点逻辑错误。
蓝锦衣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因为我一直都是以第二层面具那张脸示人,风流债自然是它的。倒也不是真怕,只是本公子还没想清楚要不要负责。”
“可是,你说你是小处男。”谢箐反应很快,“那你欠的是哪门子风流债?”
蓝锦衣似乎愣了下,随即嗤了一声:“小谢青,如果看了不该看的画面还被抓住了,算不算?”
谢箐怔了下,一下捂嘴:“啊,你看了别人洗澡。”
蓝锦衣唇角似乎扯了一下:“差不多吧。”
谢箐不说话了,这个理由,在这个时代,好像确实没啥问题,可她怎么还是觉得这家伙在忽悠她呢。
“呵,忽悠我吧。”谢箐干脆不理会那些烂七八糟的理由,“不行,你肯定是骗我的,你拿开面具给我看看,我才相信。”
“你真要看?”蓝锦衣又开始炸毛,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忍耐她的无理取闹,“小谢箐,话我可给你说清楚了。你若看了,就得负责。”
“好,我负责。”谢箐努力挺住。其实,假如蓝锦衣真不是小白,假如蓝家真有这家规,她是不敢看的。总不能为了验证他是小白,真负责吧。
但是,她还是怀疑这家伙在忽悠她,在和她打心理战术。
昨夜,他教她布阵时,也同时对她道:“谢青,阵法,不仅要懂奇门,还得懂心理博弈......”
蓝锦衣幽幽叹息一声,戳了下她脑门:“小谢青,就你这点心思,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只是想骗看。”
谢箐:“......我没有。”
蓝锦衣:“想好了,你确定要看?看了负责?”
谢箐:“嗯。”
蓝锦衣神色诡异地看了她半响,脸色渐渐严肃:“小谢青,如果你不是展昭的心上人,本公子倒确实挺喜欢你这小姑娘的。你要看,本公子倒也就勉为其难给你看,反正娶你好像也不错。”
谢箐咬了下嘴唇,没说话,眼底有了一丝纠结。
顿了顿,他又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看,或是放弃。但看了,就必须嫁入我蓝家。”
谢箐继续咬嘴唇,咬了好久,才道:“看。”
其实,她不太敢看了,要真搞错了,怎么收场。但,话她还是要这样说,就好像,当初他们和皇帝博弈到最后一刻。
蓝锦衣忽然低笑一声,将她拉过去,扣住她脑袋,眸色带着一丝危险:“行,给你看。但你人品我信不过,为了保证我不被始乱终弃,在你看之前,我得先要个保证。”
“什么保证?”谢箐偏了偏头,没敢和他目光对视。
“亲你!”蓝锦衣将她拉近了些。
谢箐浑身僵直,没动。
蓝锦衣动作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谢箐狠狠闭眼。
不行,她的直觉很准,这把心理战,赌了。
视觉关闭,其他触觉就会更加灵敏,她似乎听见蓝锦衣轻轻叹了口气,感觉到他微微俯身,感觉到他和她越来越近,他身上那种飞花非木的好闻气息又开始环绕了她.....
心跳,急剧飙升,咚咚咚的,震耳欲馈。
她甚至分不清声音的来源,是她的,还是他的。
他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感觉下一瞬,她的唇上似乎就要被贴上什么。
谢箐忽然就有些扛不住了,正要推开他时,蓝锦衣却先一步推开她,声音里满是恼怒:“小谢青!你还真不怕吓啊!”
蓝锦衣一下后退了几步:“你真是要吓死人啊!老子哪里敢给你看,哪里敢娶你!你家小白和展昭会砍死我的。再说,其实我可不喜欢你这类型的,刚才吓吓你罢了。”
看着他极其恼怒的样子,谢箐也有些拿不准了,难道真是错觉。
“小谢青,不要再试探我。”蓝锦衣很是无奈,“我只是替小白来保护你,我真不想扯入你们那乱七八糟的纠缠。”
他顿了顿,一揉额头:“你!展昭!还有小白!你们自己就够乱了!”
谢箐嘴唇动了动,忽然不知道说啥。
蓝锦衣转身就走。
谢箐沉默了下,默默跟上。
“锦衣师兄,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谢箐拉住他。
“说!”蓝锦衣有些不耐烦了,脚步未停。
“我们若去了襄阳王府,你不许进冲销楼。”谢箐执拗地看着他。无论他是谁,她不让他去冲销楼。
蓝锦衣脚步一顿,半天才道:“好。但是,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问。
蓝锦衣转身看着她:“你也不要进冲销楼,你不进,我就不进。毕竟,小白把你交给我,我必须对你负责。”
谢箐迟疑了好久,才牙一咬:“好,我不进!”
虽然她迫不及待想见哥哥,可和小白可能的安危比起来,一切都可以让后。
蓝锦衣微微诧异地看她一眼。
谢箐放开他的袖子,语气带了淡淡的悲伤:“有些事,我赌不起。”
说完,再不理他,往前就走。
蓝锦衣站在雪里久久未动。
雪花落在他脸上,融化,从脸颊上滑下,像是一滴泪。
......
伏牛山里,轰隆隆的巨响不断,积雪咆哮着从山顶倾泻而下,排山倒海一般,狂风席卷,冰块撞得四散飞溅。
展昭脸色剧变,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一提气,将他的轻功发挥到极致,在那些崩雪到达之前,堪堪射进了山腰某处的一崖缝里。
根据他所在的位置和雪崩发生的距离等各种情况,他根本不可能在雪崩到达他之前逃离雪崩的范围,在这样的险境下,唯一可能逃回一命的地方,就是能找到山腰上那种天然大岩石形成的岩洞。
因为,积雪虽然会覆盖住洞口,但一般不会将洞给瞬间填满,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暂时可以保住性命的。
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造化了。比如他看到的那条疑似岩洞的缝隙,里面究竟有多深。覆盖住洞口的雪最终有多厚,所有的一切,都将决定他最后能不能走出这片雪崩。
在展昭身影刚没入崖缝的同时,涛涛白色浪潮瞬间淹没了整个山腰,到处白茫茫的一片,从外看去,再难寻那处岩洞踪迹半分。
岩洞里,漆黑一片,展昭迅速摸索了一下四周,又悲又喜。
喜的是,岩洞应该很深,所以积雪是不太可能把洞里也给埋了,命暂时是保住了。
悲的是,听着外面的轰鸣声,等雪崩停止,也不知这洞口究竟要埋多深,如若太深,想破雪而出,可能会非常非常难。
为了安全,展昭摸索着往岩洞深处走了一段,估摸着即便洞口坍塌,也不会殃及到他时才停了下来。
在漆黑寂静的洞里,外面的轰鸣声愈发恐怖。
展昭默默祈祷这场因地动引起的雪崩快点过去,期待不要再有余震。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浪费了。
然而,很多时候,往往事与愿违,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又一阵剧烈的晃动后,那岩洞入口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咔嚓声,随后那稍宽阔的洞口,整个坍塌了下来。
展昭手里的巨阙哐当掉在地上,脸色刷白。
如果说雪崩覆盖住洞口,他还能凭借深厚的内力一博。可如今,那由巨大山岩构成的岩洞整个坍塌下来,就算再有十个他,也没那个能力冲出去。
展昭身子微微颤抖。
如今,别说去救小白,他恐怕自己都走不出雪山了。
这个时代,据他所知,还从未有人在雪崩掩埋下走出去过。
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展昭捡起巨阙,又摸索了一下忽宽忽窄,似乎蜿蜒而下的岩洞深处,努力思考该如何脱困。
他绝不能死在这里,他要走出去。
他若死了,谁去救小白。
他若死了,她会哭死,小白也会哭死。
展昭靠着岩壁坐下来,闭上眼,在脑海里搜寻任何可能脱困的法子。一刻钟后,展昭睁开眼,毫不犹豫地往岩洞深处走去。
赵曦,我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话靠不靠谱了......